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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比耐心,最好的手段就是不擇手段将汪重逼出來。

而逼汪重出來的辦法,就是斷了他的糧草,沒有糧草汪重就是再悠閑,也得着急起來。

她能想到,齊宵一定能想到,蓉卿定心等真定的捷報。

學館沒有挂牌,一開始幾日正如鮑掌櫃說的,不過十幾個孩子輪流上課,可後來有人聽到了風聲,說是有免費的學堂,短短七八日的功夫,學館裏就已經擠擠攘攘的坐了五六十個孩子,人太多,只能一天分批上課,但這樣一來先生不免就辛苦了,一兩日還好時間一久誰也堅持不下來,鮑掌櫃沒了辦法,只得來尋蓉卿:“小姐,您看要不要把學館挪到隔壁院子去,我聽到隔壁的院子人家要去逃難,院子也會空置下來。”

“那敢情好,你去和隔壁的人家打聽看看。”染布坊隔壁,就是蓉卿剛到京城時住的院子,大小到是合适,還能解決幾個先生的住宿問題,只是這樣一來她要負擔的開銷,又多添了一項。

因為打仗,生意也不如從前的好,但還算每日都有進項不到捉襟見肘。

“租金一年是一百兩,現在戰亂咱們不租他也租不出去,小人去和東家談談。”鮑掌櫃細細算着賬,就怕到時候人越來越多,負擔太重,小姐賺的點錢都貼進去。

蓉卿應了,鮑掌櫃就和東家談,東家一聽是百文衣庫的東家免費辦的學堂,主要收容那些出征在外軍士家中的孩子,和城中上不起學的孩子,就很爽快的将房租降到了八十兩,鮑掌櫃自然高興,簽了合約交了銀子,将學館搬了過來。

三月十五,蓉卿再次聽到,簡王連夜帶人繞道鎮定的後方,燒了汪重的三處糧草庫,蕉娘笑着和蓉卿道:“竟和您想到一起去了。”

蓉卿也顯得很高興。

這一日,蓉卿從學館回來,還沒進門就看見院子門口停了輛華蓋馬車,車身精致典雅貼着王府的标志,她微微一愣進了家中,蕉娘就從裏面迎了出來,笑着道:“世子妃來了。”

蓉卿忙進了房裏,果然見楊氏正端坐在主座上喝着茶,她斂衽行禮:“不知道您過來,失禮了。”

“和我客氣什麽。”楊氏攜了她的手,拉着她坐下,蓉卿想問她有何貴幹,豈料楊氏開門見山的道,“我們兩個就不拐彎抹角了,我有件事想問問你。”

蓉卿聽着心中一驚,首先就想到了是蘇珉和齊宵出了什麽事,心裏不由砰砰跳了起來,臉色也瞬息變了幾變,楊氏仿佛未察覺,開口道:“我這兩天聽說有個百文衣庫的東家,在城北開了間學館,專門收那些出征在外軍士家中的幼童讀書認字,那人可是你?”

原來是為了這件事,蓉卿長長的松了一口氣,點頭道:“是!”不解的看着楊氏,楊氏就笑着道,“果然是你辦的。”

蓉卿不知道楊氏忽然說這件事的目的,便不出聲聽着她講,楊氏笑了一會兒,就道:“你也不用緊張,這件事我和世子爺都聽說了,就覺得你這個主意極好,前方軍士在打仗,是把頭顱挂在褲腰帶上的事情,我們若是能将他們的家眷照顧好,也能解了他們的後顧之憂。”說着一頓又道,“世子爺的意思是,讓你一個人辦,你一個女子難免精力不夠,他也不好出面,所以就讓我們兩一起辦,你覺得如何?”這是搶蓉卿功勞的事情,楊氏有些不确定的看着他。

“好啊。”蓉卿很爽快的應了,楊氏是世子妃,有她在就是最大的靠山和支持,而且別人如果知道是她辦的,對前方士氣也是鼓舞,“若是有世子爺和您的支持,那真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楊氏暗暗松了一口氣,若是蓉卿不願意,她還真不好強求,現在她這麽爽快的答應,她也顯得很高興:“那好,明日我就讓府裏的管事去學館裏,和那邊的管事碰個面,那邊的院子是不是小了點,要不然再多請幾個先生,這些事都要商量一下。”

“是!”蓉卿也高興起來,她正愁着怕将來錢不夠,楊氏能出錢那也減輕了她的負擔,“……院子是剛租的,原來六十二個孩子到也夠了,誰知道這幾日城外頭也有孩子過來,這一下就有近百人了,院子瞧着可能還是不夠,至于先生,若是能再添幾個更好,現在四個先生也辛苦他們了。”

楊氏讓身邊的劉媽媽一一記下來,因急着回去和趙均瑞說,坐了一刻就告辭了。

三月十八,汪重終于支持不住,在真定城外和積蓄許久士氣高漲的簡王兵馬相遇……

蘇珉将趙庭輝兵馬逼回了薊州。

蓉卿和楊氏又見了幾面,商量的結果就是在百文衣庫旁邊重新租了一個院子做染布坊,楊氏直接花錢将當初被東家隔成兩間的院子買下來,又重新打通讓人粉刷一番,添了桌椅板凳和伺候的人,如此一來就是再添一百個人也足夠了。

這件事先在北平城中還是私下裏相傳,等世子妃參與之後,滿城的人都在議論世子妃和蘇八小姐的善舉,聽鹿子說就是城外的百姓也都聽說了,還有人專門去周邊的鄉下貼通告,但凡家中有人出征随軍的,只要願意孩子都可以去學館裏讀書認字。

一時間人人争相告知,蓉卿和楊氏幾乎被傳成了女菩薩。

讓人傳頌,借機将善舉遠播,龍龍人心!蓉卿失笑,這些事情也只有趙均瑞能做出來,不過,雖與她的初衷有些違背,但也不相幹。

“小姐。”鮑掌櫃笑眯眯的進府裏來回,“那些家裏有孩子去學館讀書的婦人,都上門來讨布,說是在家閑着無事,幫鋪子裏做衣服,還不收手工錢。”

蓉卿沒有料到是這樣的結果,笑着和鮑掌櫃道:“她們要做也不用拒絕,驗了手藝覺得合格就把布料發下去,将來等人把衣服交上來,我們再給工錢就是。”一頓又道,“只是如今生意沒有那麽好,咱們要挪好地方備庫存才好,等北方定了,就将貨運去山東賣,總不能把衣服爛在家裏。”

鮑掌櫃應是,笑着道:“那小人去辦了。”他話落正要走,正好與王喬碰上,蓉卿也有些詫異,不知道王喬突然造訪是為何事,“王統領可是有事?”

“八小姐。”王喬抱拳行禮,“世子爺讓小人告訴八小姐一聲,說軍中将士的衣物還要再添,若是八小姐手中有餘力,再依先前的價格做兩千套出來!”

蓉卿和鮑掌櫃對視一眼,雙雙都露出喜色。

這樣的話,既能解決收入不足,又能讓富餘的人手都利用起來。

“世子爺吩咐,自當全力以赴。”蓉卿笑着道,“還請王統領替我向世子爺道謝。”

王喬打量了蓉卿一眼,這位蘇八小姐真的是讓他刮目相看,從永平相識直至她來北平,這兩年多的時間裏,她不斷變化帶給他許多出乎意料,也讓他自心中生出欽佩之意,他随世子爺這麽多年,見過的女子不止少數,可讓他這樣感覺的,蘇八小姐還是第一個。

“是。”王喬點頭應是,“稍後會有人将合約送過來,八小姐簽過之後親自送去世子府即可。”

蓉卿笑着點頭:“多謝!”

下午世子府府的管事果然将合約送了過來,蓉卿簽了字,讓暮春備了馬車,就去了世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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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好涼快。真是炒雞舒服!

099 惟願

楊氏在院門口等她,笑着道:“我只當你要下午過來。”她笑着攜了蓉卿的手,“吃過午飯了沒有。”

“吃過了。”蓉卿打量楊氏,這段時間不論是精神還是臉色,都比以前好了不少,“沒打擾您休息吧。”話落,楊氏就接了話,笑着道,“休息什麽時候都可以,咱們先說正事兒。”

蓉卿笑着應是,跟着楊氏身後進了次間裏。

“這是合約。”蓉卿将那兩千套短葛的合約交給楊氏,“您看看。”楊氏就順手放在桌子上,“這些事我可不懂,一會兒世子爺過來,你和他說!”

蓉卿眉梢微挑,點頭應是,又接了丫鬟奉來的茶,她将茶盅放在桌上:“怎麽沒有看見小公子?”

“在睡覺呢。”楊氏啜了口茶,語氣淡淡的帶過去,和蓉卿說起學館的事情,“新請的幾個先生,聽說教的還不錯,我也不得空去瞧,你覺着如何?”

蓉卿想到現在院子裏書聲朗朗,心情也輕快了一分,回道:“我也不懂,不過瞧着孩子們聽的認真,想來應該是不錯的。”楊氏就微微颔首,放了心的樣子,看着蓉卿道,“現在鋪子裏生意不太好吧?我聽說屯了許多的存貨?”

蓉卿笑笑,回道:“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不過,得虧了世子爺給了我們單子接,解了我們的燃眉之急,還請世子妃替我轉告世子,說蓉卿替鋪子裏的夥計和繡娘,謝謝世子爺。”

楊氏滿眼的笑意,正要說話,外頭就聽到趙均瑞接了話:“謝我什麽?”話落,趙均瑞撩簾而入,眉色含着淺淺的笑意。

蓉卿和楊氏忙下了炕行禮,趙均瑞擺擺手,在主位上坐了下來,目光落在蓉卿身上,問楊氏道,“方才在說什麽?”

楊氏就将方才兩個人的對話大概說了一遍,又将蓉卿簽好的合約遞給趙均瑞,趙均瑞翻開看了看,微微颔首看着蓉卿問道:“兩千套衣服,六月底交貨,人手可足?”

“多謝世子爺照拂,人手是足夠的。”話落,她随着楊氏在椅子上坐了下來,趙均瑞已道,“那就好,随後軍中會有人和你鋪子裏管事聯絡,衣服如何做有什麽要求,也會一一細述。”

蓉卿應是,楊氏就笑看了蓉卿一眼,問趙均瑞道:“聽說周将軍又打了個勝仗?”蓉卿正喝着茶,聞言頓時豎起了耳朵,趙均瑞含笑看了眼楊氏,也是點頭道,“周常的名字,便是元蒙人聽了都要退避三尺,何況薊州的将士。”說着一頓又道,“昨日他八百裏加急送回的軍報,說是已經攻下了薊州,将趙庭輝逼去了宣同……”

這麽說來,蘇珉暫時要守在薊州,與宣同成對立之勢,形成制肘?

蓉卿暗暗松了一口氣,宣同和薊州是大夏的邊防,更是北平頭上懸着的劍,蘇珉能将這兩處牽制住,簡王爺在前方也就不用擔心腹背受敵,确實是不世的軍功,她微微笑了起來,耳邊已聽趙均瑞道:“八小姐若是念着他,想要送些吃穿衣物過去,可讓人送來世子府,到時候随軍報一起過去。”

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頭。

“多謝世子爺。”蓉卿是真的感謝,“眼見天氣越來越暖,四哥走前帶的都是冬衣,也不知平洲想不想得起打理這些,所以我正想給他送些單薄的衣物過去。”

“那你改天把東西準備好,遣個人送來世子府。”楊氏微微笑着,道,“周将軍有你這樣細心的妹妹,也是他的福氣。”

趙均瑞含笑的目光,也落在蓉卿身上。

蓉卿不好意思的搖頭:“一直都是四哥照顧我,我做這些也是舉手之勞罷了。”楊氏,卻是立刻反駁道,“這可不然,你辦的學館,如今北平城裏人人都争相誇贊,也穩了前方的軍心,那些百姓軍士聽說是周将軍妹妹辦的學館,不知有多感激他呢。”

蓉卿垂頭适時的紅了臉:“我不過胡鬧罷了,還要多謝世子爺和世子妃寬宏,不計較蓉卿擅做主張。如今學館辦起來,也是因為有世子爺和您坐鎮,若不然蓉卿也只是添亂罷了。”

“你謙虛了。”楊氏話落,忽然看見門口劉嬷嬷飛快的露了個臉,她目光微動起身道,“許是東哥醒了要娘,我去看看,八小姐稍坐。”她又轉頭和趙均瑞道,“世子爺下午可要去軍營,妾身幫您收拾衣物吧。”

“有勞。”趙均瑞颔首,目送楊氏出門,房裏便就剩下蓉卿和趙均瑞對面而坐,門口守着兩個小丫頭目不斜視的盯着自己腳尖,蓉卿餘光看了眼趙均瑞,想要問問齊宵的情況,話到嘴邊又吞了下去,只得低頭喝茶。

“是不是擔心周常?”趙均瑞看着她,目光輕柔,蓉卿一愣擡頭看向他,就回道,“沒有,方才世子爺也說了,四哥如今在薊州一切平安,我并不擔心。”

趙均瑞就笑了起來:“也是,你與尋常女子不同,自是不會胡思亂想。”

蓉卿愕然,他突然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她與尋常女子不同,他又是怎麽看出來的。

趙均瑞見她表情錯愕,唇角微微勾出一絲笑容來,很自然的換了話題:“往後,兩方軍報來北平,但凡與蘇珉有關的,我便讓人拓一分給你,以後你也不用讓人出去打聽了。”

能給她看的當然不會是機密,不過蓉卿已經很滿足,立刻起身行禮:“多謝世子爺。”臉上漾出真誠的笑意。

若能從趙均瑞這裏得到蘇珉和齊宵的消息,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趙均瑞又輕輕笑了起來,仿佛心情很好的樣子,漫無目的的和蓉卿說着話,自百文衣庫的經營到蓉卿新居的地段,一副打算長聊下去的樣子,蓉卿詫異,簡王爺出征,北平的防守交給了他,他應該很忙的才對,怎麽就有這麽多空閑時間,在這裏閑扯?!

趙均瑞是個目的性很明确的人,不會為了閑事浪費時間,他說這些難道是別有用意?

蓉卿想不明白。

盡管心裏腹诽,但她面上依舊小心翼翼的應着!

幸好楊氏回來了,蓉卿又陪着說了幾句,就借勢起身告辭,楊氏笑着讓她常來坐,蓉卿自是應是,帶着身邊的幾個丫頭出了世子府。

蓉卿這邊出府,楊氏和趙均瑞正在說話:“……世子爺,家父的書信可到了?”趙均瑞牽了她的手,兩個人并肩走在游廊上,他聲音輕柔低聲道,“別擔心,已經和岳父聯絡上了,他老人家一切安好,家裏也都很好。”

楊氏聽着臉上的神色并未放松下來,她嘆了口氣道:“希望父親理解我們的難處才是。”趙均瑞停下來,替她理着鬓發,柔聲道,“岳父不會怪我們的。”

楊氏靠在趙均瑞的懷中,淚睫于盈,她是蔡國公府的嫡女,更是簡王的兒媳趙均瑞的妻子,如今這樣的局勢她不願意看到,可憑她一己之力也改變不了,只能祈禱上蒼憐她一分,不要讓世子爺和父親兵戎相見才是。

趙均瑞輕撫她的後背,又安慰了幾句,楊氏這才收了愁容,擦了眼角問道:“那小叔呢,可順利出京都了?”

聖上自從打算對簡王下手後,就将趙鈞逸軟禁在府邸裏,一日三餐有人送飯,無論做什麽都有人寸步不離的看守着,救他出來,趙均瑞做了許多的安排。

“算算日子應該已經到鎮江了。”趙均瑞見她沒事,又道,“你安心在家中陪着東哥,得空就去母親那邊坐坐,陪她老人家說說話……若是記挂京中,就寫信回去,可好?!”

楊氏乖順的點了點頭:“讓您為妾身操心了。”

蓉卿回去将趙均瑞說的話,轉述給木椿:“……你告訴鮑全明,讓他對人客氣點,該如何打點一樣也不要缺。”木椿應是。

過了七日,蓉卿一直記挂着的真定之戰終于分出了勝負,簡王爺兵分兩路,一路兵馬由齊宵率領連夜泅水過了滹沱河,在河邊守株待兔,另一路由簡王爺率軍五千,以飛燕衛做前鋒,橫沖于汪重十萬兵馬陣營之中,仿佛長槍直臂竟将十二萬敵軍沖散,汪重帶兵六萬逼退到滹沱河邊,簡王爺另一大将陳安帶領一萬兵馬緊追不放,汪重沒有辦法只得橫渡滹沱河,意欲退守至河東岸,當時兵馬上岸時天色漸晚,只聞岸邊風聲蕭蕭,水聲潺潺,一連兩日未眠又驚趕數十裏路的軍士個個松了一口氣,只當暫時安全。

可是,他們剛剛摘除了兵器,就聽到四周殺聲四起,一時間世面八方有無數敵軍湧出,刀背上寒光乍現,殺氣騰騰……

這一夜,滹沱河河水被鮮血染紅,汪重大敗,折損兵馬兩萬有餘,兩位副将被擒獲,汪重退守德州!

蓉卿忍不住高興起來,讓蕉娘做好吃的,大家在府裏高高興興的慶祝了一番。

汪重兵敗,簡王爺一路追擊所到之處,所有州縣都無一反抗紛紛降服,簡王兵馬暢通無阻直逼德州城下,在白溝河一帶紮營!

聖上聞聽汪重戰敗,立刻任命兵部侍郎,曾為開朝八大将之一,已逝太平侯樊兆長子樊成海帶兵十萬援助汪重,駐守德州。

蓉卿沒有聽說樊成海這個名字,不由向鹿子打聽:“老太平侯我曾聽聞過他的事跡,是一位不世出的名将,那樊侍郎應該也不差吧?”鹿子聽了露出不确定的樣子,搖頭道,“樊侍郎的名諱到是聽過,但卻不曾聽聞他上過戰場。”他看着蓉卿,“要不然,小人去打聽一下?”

沒有上過戰場?蓉卿擺了擺手道:“不用!”

簡王爺将德州留給了齊宵,自己則率軍直奔太原,那裏是晉王的藩地,等樊成海到達德州時,齊宵已連攻城三日,汪重軍糧幾次被斷……當趙均瑞派軍送了三次軍糧時,蘇珉那邊也有新的消息傳來,蘇珉又大敗了趙庭輝,俘獲軍士八百!

學館在北平城裏已是名聲大作,蕉娘有次去鋪子裏傳話,回來和蓉卿道:“鋪子裏常有些婦人拿着掃帚簸箕,前後門都不用鮑掌櫃操心,打掃的纖塵不染。鋪子裏的夥計,還常常能吃到白食。”高興的不得了。

蓉卿沒有料到那些人會這樣,也跟着笑道:“回頭和鮑掌櫃打個招呼,不要亂收他們的東西,大家都不容易,否則也不會連孩子上學館的錢都湊不齊了。”

“鮑掌櫃說他心中有數,越是這種時候越要給小姐和四少爺樹立名聲,他絕不會拖您的後退的。”蕉娘話落,又指了指門口的棉布簾子,“今天就把簾子換了吧,天氣越發的熱了。”

蓉卿應是,想到前方打仗的人,這麽熱的天氣在野地裏暴曬,不知道會不會有人中暑。

又過了兩日,蓉卿收到了蘇容君的來信,問她可好,永平現在一切如常,并未受到戰事的影響,蔣氏下個月就要生了,現在她和二夫人每天陪她在院子裏散步,不過要避着太夫人,若是被她瞧見又會冷言嘲諷一番。

蓉卿嘆氣,太夫人越發像市井婦人,沒有輕重了。

蘇容君也問起她辦學館的事情,還說起永平城裏每日都有人議論,說是世子妃和蘇八小姐過段時間就要來永平府辦學館,大家都伸長了脖子等着呢,胡媽媽出門時,常有人拉着她問長問短,還往她手裏塞雞蛋青菜,只為将來學館去了永平府,能讓自家的孩子也能入館讀書。

蘇容君語氣輕快的道,原本家裏已是門可羅雀,如今因為你現在竟是比以前還熱鬧了起來。

蓉卿收了信,滿臉的愕然,不知道這件事要怎麽收尾。

去永平辦學館也不是不可,可是她沒有財力支撐了,看來,只能去商量楊氏。

她給蘇容君回了信,又給楊氏寫了封信,将蘇容君的話和她說了一遍,楊氏回信很快,很高興的答應了,說她已經派府裏的管事去永平,只是對永平不算熟悉,讓蓉卿請蘇峥在一旁協助一番,也能事倍功半。

蓉卿自然樂意,謝了又謝,趕忙給蘇峥寫信讓人送過去……

五月初一德州城破,汪重重傷不治身亡,樊成海退守濟南,朝廷又增兵二十萬援守濟南。

濟南與德州不同,他是進京的要塞,若能攻下濟南,那簡王爺就等于打開了京都的大門,聖上當然知道其中利害,所以才會調兵二十萬守着濟南城。

蓉卿意識到,真正的大戰要開始了。

只是,這一次,聖上遲遲未定出征主帥。

濟南城易守難攻世人皆知,當年先帝攻濟南耗時六個月,折損兵馬無數,才攻破城門,如今事态重演,不知道簡王爺要如何做。

她不由擔心起齊宵來,幾次大戰齊宵已從幕後轉至陣前,鹿子還興高采烈的與她說起齊宵的事跡:“滹沱河一役後,簡王爺對齊公子越發的依賴,便是手中的飛燕衛也交由齊公子統領,齊公子果然不負衆望,僅僅用了十五天就将德州城拿下了。”

蓉卿聽着喜憂參半,喜的是齊宵的軍事才能終于有了用武之地,展現出來,憂的是他越負盛名就越意味着将來他的路更難走。

五月十二,蓉卿收到蔣氏的來信,說她在五月初一生下長子,二夫人取乳名平哥兒,希望家裏人都能平平安安,蓉卿高興的和蕉娘商量送什麽給平哥兒,蕉娘道:“去打一副項圈,再添一對金手镯,小姐不是常常說要做個有錢的姑奶奶嗎,這一次總算是擺一次譜了。”

蓉卿哈哈大笑,讓人去打項圈和金手镯,又給蔣氏和蘇峥各去了一封信,道喜之後就問起蘇峥學館的事情辦的如何,若是有為難之處和她說,她若不方便辦就去和楊氏提!

五月十四,蓉卿很意外的收到了從京都來的信,她以為是蘇峪寫來的,等拆開之後驚在那裏,裏面字跡陌生語氣軟中帶硬居高臨下,她怎麽也沒有想到,蘇茂渠竟然給她來信了。

“信中說什麽了?”蕉娘也緊張起來,蓉卿沉着臉匆匆一覽,默不作聲的遞給蕉娘,蕉娘看過愕然道,“伯公爺是要您和四少爺去京中?”

蓉卿點了點頭:“他說我和四哥自小沒有父母管,所以不懂得做人當以忠孝為先,他作為伯父亦有責任,所以并不怪我們,讓我和四哥速速棄暗投明,去京中向聖上請罪,他保證定會從中周旋,保我們兄妹周全無虞。”

“伯公爺怎麽能這樣。”蕉娘也氣的将信丢在桌上,“你和四少爺都走到這一步了,聖上怎麽可能輕饒,再說,四少爺是簡王爺的游擊将軍,若是轉投入朝廷,将來即便茍且偷生,也會被世人所不齒的。”

蘇茂渠這是怕她和蘇珉連累了整個蘇氏,若是可以她當然不願意,可是在生死面前她當然會選擇自己,再說,聖上也不可能因為他們兄妹,而責怪蘇茂渠的。

“小姐。”蕉娘擰了眉頭道,“您打算怎麽做?”蓉卿挑了挑眉頭,無所謂的笑道,“現在就像是過獨木橋,就是我們想回頭,也要情勢允許才成。”

蕉娘長嘆了口氣,正要說話外面鹿子隔着門道:“小姐,鳌大哥回來了。”

蓉卿聽着一喜,忙出門去迎,果然見鳌立大步走了進來,蓉卿笑着道:“鳌大哥不是随齊公子在濟南嗎?回來可是有什麽重要的事?”

“八小姐。”鳌立抱拳,回道,“在下奉五爺之命,回來替他取點東西。”

蓉卿微愣,問道:“取什麽?可要我幫忙?”鳌立看了眼周圍站着的丫頭婆子,又看了眼蓉卿,有些尴尬的道,“可否借一步說話。”

“好!”蓉卿忙迎她進了次間,讓明期上了茶,她正色道,“有什麽話你盡管開口。”

鳌立喝了口茶,有些拘謹的坐在椅子上,眼眸飛快的掃了眼蓉卿,磕磕絆絆的回道:“五爺說,讓八小姐給他做幾件夏衫,幾雙鞋子,他帶過去的已經都穿壞了,周邊買的手工太差,不是大了就是小了,所以想請八小姐不究多少只要能換洗即可,若八小姐沒有空,在鋪子裏拿也成。”

蓉卿驚訝的看着鳌立,怎麽也沒有想到齊宵讓鳌立回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她哭笑不得的應道:“好!”又問道,“鳌大哥什麽時候走?我算算看時間夠不夠!”

鳌立回道:“在下明日就回。”蓉卿沒有再說其它,只問道,“聽說聖上要增派二十萬大軍鎮守濟南?現在濟南城什麽情況,王爺在山西可有斬獲?”

“樊成海現在守城不出,只等朝廷的援兵,五爺試了許多的辦法也引不出他,只能故技重施燒了幾處糧草庫,只是濟南不同真定,城中糧草充裕,還能維持樊成海那龜孫子七八日的時間。”他話落,忽然意識到自己在蓉卿面前說了糙話,尴尬的咳嗽了一聲,“山西那邊并無消息傳來,不過聽說王爺只身入了晉王府,打算勸降晉王。”

蓉卿點了但頭,讓鹿子陪鳌立下去梳洗吃飯,她将當初給齊宵做的那件直綴翻出來,失笑的搖了搖頭,“轉了一個彎,衣服還是送給他了!”又和蕉娘還有明蘭明期下午裁衣做鞋,一夜未眠第二日包了兩件直綴一雙鞋給鳌立帶走:“時間太趕,等過幾日我們多做幾雙再托人送去。”一頓又道,“鳌大哥一會兒把尺寸也告訴明蘭,不能落了你和周老。”

鳌立僵硬的道謝,提了蓉卿包的三個包袱,去和趙均瑞辭行,又去了濟南城。

齊宵有要求,她樂的找到事情做,所以和蕉娘帶着幾個丫頭,每天開始在房裏做針線,到五月中旬的時候,做了七八雙鞋,兩件焦布道袍,兩件湖綢直綴托了世子府的人送去了濟南。

蓉卿算着齊宵應該會給他來信,便每日有意無意的在家中等着,卻沒有想到,五月二十卻等到了朝廷定了平征元帥的事情。

她渾身冰冷的站在院子裏,鹿子說的話不斷在她耳邊重複:“……聖上早在十天前就密令涼國公齊瑞信為平征元帥。而涼國公已早在十日前上路,過幾日就應該到濟南城了。”

父子戰場相見,齊宵要怎麽做?她一時間心疼的無以複加,生出一種無力感。

她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題外話------

今天事情好多,時間湊不上,明天接着寫吧…。啵一個!我偷懶一天。

100 傷重

讓父子以對立之勢,在這樣的情景之下見面,聖上果然是用心良苦!

若是齊宵勇猛上陣全然不顧父子人倫,那即便是他勝了涼國公,大家對他的為人也會不恥,一個不忠不孝之人豈能帶兵上陣?到時候不但能制肘齊宵亦能動搖簡王部屬的軍心,還能将簡王一軍,他能用這樣一個不忠不孝的人,可見簡王是為人!

一個軍心不穩的隊伍,還有什麽戰鬥力可言。

若是齊宵不戰而退,那就更加好辦,直接讓涼國公趁勝追擊即可!

聖上這一招棋下的可謂是高明,齊宵無論進退都是不妥。

“讓木椿給我準備馬車。”蓉卿回頭看着明蘭,明蘭正看着門外頭發呆,聽蓉卿喊她,她一個激靈,問道,“小……小姐,您要出去?”

蓉卿眉頭緊擰,濟南一戰是無可避免的,她沒有辦法改變聖上的決定,更不能讓涼國公不上濟南,但是卻可以試着讓齊宵避開,去哪裏和誰對陣都成,就是不能和涼國公對上。

“你別問了,你去告訴木椿一聲,讓他備了馬車。”蓉卿說着微頓,又喊明期,“幫我梳頭。”

兩個丫頭對視一眼,只得各自點頭應是。

明期跟着蓉卿進了房裏,幫着蓉卿打散了發髻,又拿了篦子重新給她梳頭,她時不時拿眼角去睃蓉卿,小姐的心裏一定不好受吧,當初齊公子要上戰場,小姐就是不願意的,擔心有一天齊公子會和涼國公對上,如今事情果然如小姐所料,聖上派了涼國公出兵……

那個人可是齊公子的生父啊,齊公子的為難可想而知。

他打不能打,退不能退,全天下的人都在看着他呢!

想到這裏,明期也心酸了起來,小姐的婚事怎麽這麽不順,先有孔公子退婚,現在好不容易和齊公子……齊公子若是出了事,小姐以後可怎麽辦啊!

“想什麽呢。”蓉卿拍了明期的手,明期一怔尴尬的笑笑,“奴婢有點走神了,馬上就好。”收了心思,飛快的挽了個垂柳髻。

蓉卿沒有心思和她多言,随意找了支步搖,別了一朵米粒大小的珠花就起身出了門,在院子裏正好碰見蕉娘,她攔了蓉卿問道:“小姐是要去世子府?”

“嗯。”蓉卿也不瞞蕉娘,“雖然有些不得當,可我若不去試試,心裏總是不安。”

蕉娘嘆了口氣,想了想點頭道:“那您去吧,早點回來。”一頓又交代道,“和世子爺說話恭敬些,可千萬不能和上次那樣,世子爺是好脾氣,您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

蓉卿點頭應是,辭了蕉娘帶着明蘭和明期出了門。

府裏人少,也沒有專門養馬,所以每次出門木椿都要從租車行賃車回來,也沒有旁人駕車,只能木椿帶着個婆子跟車,等進了世子府木椿在門房候着,蓉卿進了世子府,早有人通禀進了內院,蓉卿換了清帏小油車,一路到楊氏住的院子前頭。

“蓉卿見過世子妃。”蓉卿盈盈蹲身行禮,楊氏請她坐,又讓人上了茶,問蓉卿的來意,“你尋常無事不來我這裏,今兒突然過來,可是有什麽事?”

是齊宵的事情,她開口去提非常的不合适,可是現在也顧不得那麽多,她紅了臉和楊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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