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談判

白冽說的很直白,他已經快贏了,自然無心同他廢話周旋,他只是幹脆地攤牌,暴露他的底線:

“溫卿,冥夜死後,殷諾歸我,我的勢力全部歸你。我可以放下一切。也可以在衆仙面前認罪。你要流放我,可以。殷諾必須跟着我。天規要責罰我,也可以,殷諾必須親眼看着我受滿刑罰。”

天帝也直言道:“你交出冥夜的真身,一切既往不咎。”

白冽聽罷冷笑了一聲,這個冷笑幾乎叫天帝墜入冰窖。

“溫卿,你別和我說笑。你不答應也沒用,我知道你不願意趟這趟渾水。你不會為了冥夜賭上你的基業。再說。。。。。安子丘。。。。你記得嗎?他在我身邊生活過。。。其實我同他還是有些感情的。”

氣憤和恐懼在天帝的心中交織着,直接導致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了起來,這很不妙,他原本準備叫白冽摸不着他的底的,然而或許是天界還有着白冽的眼線,或許是他本便是一個能看透人心的人,總之,這一次天帝沒能保持冷靜。

他對白冽道:“你敢傷害他,我必豁出命去讓你萬劫不複。”

白冽只不屑一笑,帶着慵懶和倦意:“別威脅我,你知道這沒用。我什麽也不怕。溫卿,我已經什麽都不怕了。。。”

天帝知道他說的是真的,于是回到天界後,便派人到地府接安子丘回來,這一次他篤定了——堅決不摻和,哪怕卑鄙些膽小些,畢竟安子丘才是最重要的。

因此安子丘對冥夜的安慰全然無用,他話剛說完,那頭天帝便派人來接他了。

安子丘先是一陣狂喜,然後才鎮定下來:

“不是說天界不安全嗎?這就接我了?”

來接他的天将拱了拱手道:“大人,今時不同往日,地府裏更不安全。”

安子丘聽懂了,點了點頭道:

“要走可以,等殷諾回來,陪我一起去。”

天将為難:“天帝只命我們帶回您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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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帝聽我的,懂嗎?”安子丘掏掏耳朵:“都說這裏危險了我還怎麽留我兄弟在這啊?”

天将來時是得了天帝的命令的,如果安子丘不肯回來,或者要帶着殷判官一起回來,天帝道:“打暈。拖走。”

天将剛剛領命,他又揮了揮手中的毛筆補了句:

“只準打暈,不準打傷他。”

天将內心os:“請問這兩者如何同時成立?”于是準備了迷魂藥等一系列輔助物品。

然而。。。。。

并沒有發揮功效。

因為冥界的王認為安子丘或許可以加快他和殷諾和好的進程,于是叫俞歡将那位天将打暈了拖下去。安子丘于是安然地在地府呆了下來。

一群人原本以為到了吃夜宵的時間殷諾便會回來,誰知竟是異想天開。

這天到了深夜殷諾都沒有回來,五碗馄鈍在桌上擺着,已然是涼了。冥夜終于按耐不住,派人去尋,卻尋遍了整個地府也沒有找到。

他聽着俞歡報告的消息心裏一震,沒來由地便覺得殷諾已經被白冽帶走了。。。。

安子丘急得上蹿下跳:“他不會又去跳輪回井了吧。。。。”

俞歡冷冷地潑他涼水:“自從他上次那一跳之後,現在地府警衛最森嚴的便是輪回井了。便是我想跳都跳不成。。。我估計他是從地府的哪個漏洞出去的,為了向白冽求情,自己跑出去了。”

他說着,看見了安子丘墊在宵夜下面的幾張宣紙,問了句題外話:“這是什麽?”

安子丘氣得拍桌子:“現在最重要的是把殷諾找回來!”

俞歡端起桌上的馄鈍大快朵頤,白眼翻得得心應手:”找回來做什麽?讓他求求情,興許王還有救呢?”

“你說這話我都懷疑你是不是真的認識白冽!”安子丘氣憤地将那幾張宣紙揉成一團扔他,俞歡接過來打開一看:“好醜的字。你寫的?”

安子丘不理他,默默觀察冥夜的神色,卻發現什麽也看不出來。事到如今,他整個人反倒沉寂了下來,只是安安靜靜地盯着空氣某處不知在想什麽。

天帝拒絕了冥夜的談判,擺明了不想摻和進他和白冽的恩怨中。到時人間大亂也好,他正好趁機立威立德。

冥夜只好絞盡腦汁苦想着等自己死後怎麽牽制白冽,讓他不能限制殷諾的自由。

于是便只剩下安子丘一個人在那幹着急,順順俞歡似乎是早料到這事,冥夜。。。。類似在發呆。安子丘拍了拍發呆者的肩膀道:“王,你傻了?還不派人到人間把殷判官救回來?”

順順在一旁插嘴:“他如果是自願出的地府,便絕不會願意跟我們回來。”

俞歡一口吞下了一個馄鈍,也含糊不清道:“有一件事很奇怪,他是怎麽找到地府的漏洞的?這些年我們修補的越多,能找到的漏洞便越少,除非是對地府十分熟悉的人隐瞞漏洞所在,這才能引他到那裏去。。。。王,不是我說你,這地府都要變成白冽的地府了,那麽多奸細。。。。你有空搞搞人事好不好?別老把時間花在談戀愛上面。。。。”

俞歡說的實在太對了,那位徐判官,明明說好的要到冥夜面前請罪,到這一會卻還不見人影。

他雖沒來,陰陽殿裏卻不是全無客人。

俞歡話音未落,一抹青綠從他眼前躍過,直接便落到了他的碗裏。

順順眼疾手快地拿筷子将那只蚱蜢給撈了出來:“這不是您送給殷判官的嗎?”

冥夜這才施舍過來一個眼神。他的一絲魂識還附在那只蚱蜢身上,于是便能同它心靈相通。他問道:

“殷諾呢?”

那蚱蜢搖頭晃腦了一會兒,也沒發出什麽聲響,便見冥夜氣得青筋暴起,沖順順吼了聲:“把徐判官給我押過來。”

他能懂得這蚱蜢的意思,別人卻不懂,順順一愣,還是領命去了,幸好那只蚱蜢又從筷子上跳了下來,在安子丘的宣紙上蹦蹦跳跳地留下一堆湯水印。

安子丘一拍腦袋:“快去找些墨水來,我和殷諾下午教了它寫字的!”

于是這蚱蜢雖還未成精呢,就能拿自己細條的小腿沾着墨水歪歪扭扭地在宣紙上寫了字。

先寫了個“不”字,俞歡和安子丘認了老半天才認出來。

“不。。。。不要。。。。亂。。。。這是個亂字不?不要亂殺人。。。。。”

俞歡看懂了,猛拍冥夜的肩膀:“王,看到沒?殷諾叫你不要亂殺人!”

他剛說完,安子丘就在那頭大喊:“地府有三個見西,見西是個什麽鬼?”話音未落他一拍腦袋:“地府有三個奸細!我的媽呀,這殷諾都知道。。。”

蚱蜢腿下于是又出現了四個大字:

“忘川。朋友。”

。。。。。。。。。。。。。。。。。。。。。。。。。。。。。。。。。。。。。。。。。。。。。。。。。。。。。。。。。。。。。。。。。。。。。。。。。。。。。。。。。。。。。。。。。。。。。。。。。。。。。。。。。。。。。。。。。。。。。。。。。。。。。。。。。。。。。。。。。。。。。。。。。。。。。。。。。。。。

幹淨的晨光穿透厚厚的雲霭,照射在了校園幹燥清爽的大地上,早上七點多,睡懶覺的大學生們還沒醒,然而學校門口的早點攤倒是早早地開門做生意了。

老板娘端來了兩碗熱乎乎的馄鈍擺到了矮小的桌子上,正想沖那個高個子的男學生收錢,他身後便擠過來一個中年男人,穿西裝打領帶,硬是替他們那一桌付了錢,順帶趕走了老板娘,老板娘好奇的視線忍不住繞着那一桌。

高個子的學生長得很好看,而且還帶着點陰柔的女氣,他明明在笑,卻叫人沒來由地覺得害怕。

“慢慢吃,還有點燙。”

然而他的神情分明是溫柔的,還伸手摸了摸坐在他對面的那個男學生,試圖将那人翹起的頭發給撫平下去。

殷諾昨晚睡得不好,于是便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埋怨道:“幹嘛起那麽早?我困死了。”

白冽執着地壓着他腦袋上的那兩根呆毛:“早睡早起身體好,你以前老說想來這裏吃,我嫌這些路邊攤不幹淨,好不容易下決心帶你過來,你倒還不領情。”

殷諾沒好脾氣地拍開他的手:“我以前說過?說這麽早過來吃早餐?我以前是不是有病?”

說是這麽說,等到他夾起了一顆馄鈍吃起來,又樂得眯起眼睛:“哇塞,這個真好吃。。。”

他還知道擔心上課時間:“幾點了?會不會遲到?”

白冽很大氣地一揮手:“遲到就不去上了,慢慢吃。”

等他慢吞吞地吃完了,一直站在白冽身後的中年男人便上前一步,遞上一塊手帕,殷諾一把搶過來,囫囵擦了幾下,又問白冽道:

“你能叫他別老跟着我們嗎?”

白冽想了想,便揮手讓那人先走。

那人卻皺着眉勸道:“大人,現在萬事都要小心為上。”

白冽不出聲,只冷冷看了他一眼,他便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幾步,朝他二人鞠了個躬道:“那我就先走。有事您随時傳喚我們。”

殷諾在一旁咂嘴道:“你不是說他是我們家司機嗎?怎麽老叫你大人?”

白冽只笑着道:“不用理他。”

他看着殷諾的臉,逼迫自己熟悉着這張平淡無奇,且還沒來由地惹人生厭的臉蛋。又扁又塌的鼻子上是一雙黯淡發黃的眼珠,他長得顯老,和鮮豔的白冽的站在一起,确實是不搭。

白冽觀察着他的神色,仿佛在觀察着自己的敵人一般小心翼翼:“現在還會想吐嗎?”

殷諾摸摸頭:“不會了。”

白冽看着他摸頭的動作,神色也柔和了下來,這還是他的殷諾,呆笨和可愛的一面都是。他自然而然地拉起他的手:“你剛出過車禍,有一點後遺症很正常,以後慢慢就好了,我保證,我們的生活會回到正軌的。。。”

殷諾卻不自然地掙開他的手:“我自己會走。”

話剛說完他突然覺得手心一痛,是白冽突然發狠地抓住了他的手,且用着一股很大的力道在捏他的手掌,他臉上的笑還是溫柔親切的,殷諾卻不由地心裏發慌,一把将自己的手奪回來,靜靜地看着白冽,幾乎都忘了發脾氣。

白冽卻表現得若無其事,直接便走在了他的前面。

這一天果然就沒有去上課,兩個名不副實的大學生翹了課,到商場去逛了逛,白冽實則還記恨着殷諾,他認為自己遭到了背叛,然而一碗忘懷湯下肚,他也得逼着自己同殷諾一起忘卻前塵。

白冽想起那一日殷諾在他面前說的話:“你放過冥夜,我陪你一輩子,哪都不去了。”

比起天帝的威脅和條件,這句話簡直太有分量了,白冽差一點便心動了,因為他知道他的小崽子還是有一些血性的,一直說話算話,然而他突然在點頭之前反應過來了——憑什麽?

殷諾是他從緣由山上撿回來的,是他花費無數時間精力煉制出來的,他被強盜搶走了寶貝,現在這寶貝叫強盜馴化了,反倒來和他談條件,而那個強盜毫發無傷,還注定在未來對他使盡手段明搶豪奪,憑什麽?

他是得勝的一方,自然無需和任何人談條件,他要冥夜死,也要背叛他的殷諾付出代價。

現在沒有殺了冥夜,不過是為了讓他受盡折磨,讓他眼睜睜看着殷諾回到自己的懷裏。而現在沒有懲戒殷諾,也只是因為他還沒有想到用什麽方式罷了。

白冽盯着殷諾的後腦勺,幾乎把他當做是一個陌生人了。

他覺得自己為他找的這幅身體沒有一處是比得上殷諾的,當然,這世上本也沒有誰的樣貌比得上殷諾,五官中的每一處仿佛都是按着白冽的意願在生長的一般,又或許只是他看得久了,便把殷諾的容貌當成了衡量人類美醜的标準。總之,他對現在的殷諾很不滿意,這份不滿意甚至讓他開始研究起了改變外貌的法術,等個三五年他練成之後,便一定要把殷諾變回原來的樣子。白冽在心裏琢磨了一遍又一遍。

他想給殷諾買幾身衣服至少彌補一下他目前的這種醜陋,于是便帶着他進了商場。以前他是絕不會帶他來這種地方的,他知道他的身材,衣服都是直接由他挑了送到殷諾手上,殷諾對這些不講究,也就一直按着白冽的品味穿得像個嬌生慣養長大的孩子,各種□□賣萌。如今白冽覺得自己勝券在握,也就無所謂帶他出來了。

他知道自己的附近跟着許多陰間的索魂使,然而只要冥夜的身體在他手上一天,這些人便不敢輕舉妄動。

即使失憶了,殷諾也還是殷諾。所以他對商城的一切都感到十分好奇。對于挑選自己穿着的衣服也表現出了強烈的興趣。白冽看他認真地聽着服務員的推薦,有短短那麽一瞬間,隐隐約約地覺得自己似乎是做錯了什麽。然而白冽這種人,是到死也不會真的認為自己錯了的,若是有什麽事情錯了,錯的也是別人。

就比如他關着殷諾,錯的是冥夜啊,若不是冥夜一直觊觎着他的心頭寶,他也不至于做到這種地步,殷諾卻什麽也不知道,只會朝他發火,從不去埋怨真正的始作俑者。

殷諾興致勃勃地拿着新衣服進了換衣間,還沒等換上衣服,他便看着換衣間裏的全身鏡發了一會呆。

“啧,真醜。”

他突然對着鏡子這麽嫌棄了一句。黯淡的眼睛裏不知何時又有了一些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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