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臨別贈言
徐判官笑容僵硬了一會兒,還是調整了表情,送他離去。
臨走前殷諾還有心思盯着他的眼睛認真地問他:“其實你是白冽派來的奸細對吧?故意引誘我到人間。。。。”
徐判官心想:你這是看了多少電視劇和懸疑小說?
只無奈應他:“徐某在地府已經做了無數年的判官,甚至早在白冽成仙之前。您大可以相信我。。。。”
“你是不是易容成徐判官的樣子了,其實你早就埋伏在地府了對不對?”
“地府所有人的化形都逃不過王的法眼。。。。”
“那你就是中途和白冽勾搭上了,他一定允諾你富貴榮華對不對?”
“殷判官!!”徐通氣得青筋暴起:“不要鬧了!大事要緊!你再這麽拖下去也還是要走。”
殷諾耷拉着肩膀往那道眩光走去。最後又看了一眼這地府,雖然到處都被白霧圍繞着也沒看出什麽來,但他就是很不舍,很不舍得。
不舍得安子丘牛頭馬面俞歡順順小白還有阿渡,不舍得辦公廳的轉椅,不舍得地府每日缺胳膊斷腿的慘死鬼們,不舍得藍色的忘川水和紅色的彼岸花。最不舍得的,是冥夜。
假裝很冷漠,其實很容易捉住的冥夜。
不經意間流露出孤獨的冥夜。
在他面前經常手足無措的冥夜。
想找個人陪他說說話的,他的冥夜。
原來這地府還是那麽冷,那麽枯燥乏味,只是因為有了他喜歡的那些人所以才鮮活起來,如今連離開也那麽困難了。
殷諾倒不會傻得認為白冽會因為他放過冥夜,他只是想,以白冽的個性,他會把冥夜的真身藏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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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離自己最近的,而又沒有任何人想得到,碰觸得到的地方。
于是他只能去赴這個約會。只有呆在他的身邊,才有可能救出冥夜。
徐判官看他這樣子也心存不忍,便問他有沒有什麽遺言,額。。。。臨別贈言要說的?他可以轉告給冥夜。
殷諾早就已經想好了,低着頭道:
“告訴他,不要亂殺人,乖乖等我回來。”
徐判官鄭重地應下了,殷諾越看他越覺得煩,故意不讓他順心地又補了句:“告訴他,地府有三個奸細,我懷疑你就是其中一個。你要把我這句話告訴冥夜,一定哦。”
徐判官:。。。。。。。O__O
殷諾從自己的懷裏掏出了那只綠油油的蚱蜢,它一直乖巧地呆在他的懷裏,仿佛有了冥夜的意識一般,然而此時它抖了抖翅膀,蹭了蹭他的手,卻還是毫不猶豫地從他身上跳了下來,往森林的深處去了。。。。
。。。。。。。。。。。。。。。。。。。。。。。。。。。。。。。。。。。。。。。。。。。。。。。。。。。。。。。。。。。。。。。。。。。。。。。。。。。。。。。。。。。。。。。。。。。。。。。。。。。。。。。。。。。。。。。。。。。。。。。。。。。。。。。。。。。。。。。。。。。。。。。。。。。。。。。。。。。。。。。。。。。。。。。。。。。。。。。。。。。。。。。。。。。。。。。。。。。。。。。。。。。。。。。。。。。。。。。。。。。。。。。。。。。。。。。。。。。。。。。。
安子丘去陰陽殿裏殷諾的辦公室饒了一圈,沒發現他好基友的身影。他手裏還拿着幾張塗滿墨水的宣紙,是他下午和殷諾玩耍時的成品。找不到好基友,就找好基友的男朋友。
于是闖入了冥夜的寝宮。當然在門口還是被順順攔了一下。
“王現在心情不好,小心被殺哦。”
安子丘很不屑地甩了甩劉海:
“我是殷諾關系最好最鐵的死黨。”
順順于是拱手放他進去。
安子丘于是有幸看到了發呆的冥夜,還有維持原樣的那兩桌佳肴。其中一桌叫殷諾遠遠地踢開了,他看着淩亂的桌面想象了一些狗血的場景,然後毫不客氣地抓起殷諾的筷子享用起來。
也許是吃人嘴短,他還記得抽空問上冥夜一句:
“吵架啦?”
冥夜回過頭,這才意識到他的存在,頓時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拉着安子丘的衣領,焦急地問道:
“他生氣了。。。。我該怎麽辦?”
安子丘叫他勒得喘氣都不順了,連忙死命地拍了幾下他寬大的手掌:
“別急別急,你先松開我。。。”
冥夜沒松開,只是收回了幾分力氣,他覺得自己原本運籌帷幄的思維能力已經完全消失殆盡,腦袋暈沉沉地像是叫水泥給鑄住了,轉都轉不動,事關殷諾,他便變傻了。卻還知道要問這位前輩:
“你惹過他生氣嗎?很生氣的那種。。。。最後怎麽解決?”
安子丘臭屁地拿筷子抽他的手指,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
“有一次我一邊打游戲一邊吃零食,一不小心把他囤積的那箱零食全吃了,第二天他要追殺我,我允諾他帶他出去玩,結果白冽一威脅,我又出賣了他,害他禁足了十來天。我每天隔着他們宿舍窗戶和他說話,那時候以為我們要絕交,他十幾天都沒搭理我,但是解禁後我把我游戲裝備都送給他,也沒說對不起,又是哥倆好了。”
冥夜認真地聽着,一邊聽一邊微微點頭,簡直就差拿個本子記着了。
“他這人愛記仇,可是如果把你放心裏了,就輕易不會踢出去,你也不用哄他,過一陣他自己就調整過來了。”
說到這他就着被揪衣領的姿勢夾了塊排骨,張嘴就啃,一邊啃一邊問:
“說來聽聽,什麽事啊?小白那事不都過了嗎?”
冥夜言簡意赅:“我快死了,怕他傷心,騙他吃忘懷草,想讓他忘了我。”
他這話剛說完安子丘就面色一肅,沉聲道:
“少年,你這性質可和偷吃他零食不一樣啊。”
冥夜将桌上的西餐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有沒有辦法?”
“你你你。。。。。你不要沖動嘛。。。。”神谕刀從安子丘顫抖的袖口中飛出來逼近冥夜,安子丘連忙眼疾手快地抓住它。他觀察冥夜的表情,發現他确實沒有殺意,只是想吓唬他而已,這才略微放下心來。然而也不敢全然放松,這人劣跡斑斑,是不把人命當命的主兒,于是他還是止不住地冒冷汗,邊冒邊拿出殺手锏:
“你不怕我跟殷諾告狀?”
“你敢?”他手上的刀于是又逼近一分。
順順在門口聽到動靜,探頭進來瞧了一眼,又懶洋洋地将頭伸了回去。
安子丘慫夠了,仗着有底氣也硬氣了一回:“你不敢傷我,我卻敢告狀。”
冥夜有一百種方法讓他繼續慫下去,然而他現在心累,于是懶得和安子丘嘀咕,把西餐刀随手摔桌上了,算是示弱。
安子丘于是嘚瑟地将神谕刀收回,樂呵呵道:
“你也不用擔心,慢慢哄,他還是會消氣。或者晾他幾天,他自己就忘了計較。”
冥夜幽幽道:“具體幾天?我再過幾天就死了。”他想找個沙地蹲着畫圈圈:“我不要臨死之前還要和他鬧別扭。”
他這話終于讓安子丘抓住了重點:“卧槽,你不說我都忘了問你,什麽什麽你就要死了,你不是開了外挂的嗎?三界橫着走的大Boss,這就要死了?”
“白冽偷了我的真身。”
安子丘秒懂:“我早知道你有今天,你和白冽玩?玩的過嗎?告訴你啊,在人間啊,拳頭硬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腦子有病的,三界同理。白冽這人就沒有弱點,你搶了他的命根子,他就敢挖你的心肝肺。”
正在被挖心肝肺的冥夜無所謂地回到正題:
“到底怎麽讓他消氣?”
安子丘拍拍他的肩膀:“放心,你都要死了,殷諾不會和你計較的,最多吃宵夜的時候就會回來了。”
因為他這句含金量巨大的保證,冥夜終于舒了口氣,差遣順順去準備精美宵夜去了。
安子丘一邊啃着雞腿一邊問他:“現在是非常時期,你不找人跟着殷諾嗎?小心白冽把人騙出地府去,到時你都沒地方哭,只能孤孤單單地死去,怎一個慘字了得。。。。啧啧啧。。。”
冥夜只面無表情道:“他不喜歡別人時時刻刻地跟着他。。。說實話,我到現在還在想,其實白冽将他接走,也不是壞事吧。。。。。至少對他來說。。。。”
安子丘卻搖頭:“你若是為了殷諾好,就別把他托付給白冽,無論是誰,只要呆在白冽的身邊,都不會得到幸福。”
“他的心結是因為我的存在,如果沒有我,他會是這個世上對殷諾最好的人。”
安子丘将雞爪對着他晃了晃:“no,no,no,你還是太年輕。。。。我在白冽身邊這麽多年,早就看出來了,即使沒有你,他和殷諾都不可能,殷諾愛自由,白冽卻太自私,遲早是兩敗俱傷。我看白冽這個人啊,他最愛的就是自己,只要自己快活了,哪管別人的意願。”
冥夜煩惱地捏着眉骨:“他不讓我殺了白冽,等我死後,怕是還要被逼回到白冽身邊。”
“不準我殺白冽,也不想回到白冽身邊,還不想忘記這些悲傷,他要我怎麽辦?我該怎麽辦?”冥夜失神般地呢喃着,又一次覺得自己無能為力,“結果在我死前,什麽都沒能為他做到,只是叫他為了我的死白白傷心,又還要失去自由回到白冽那裏。”
安子丘看着他低沉迷茫的模樣,終于覺得感同身受地難過了,于是便停了筷子,苦逼着臉問道:“不是吧大王。。。。。你真的要死啦?”雖然和冥夜沒什麽太深的交情,畢竟相處過這麽一陣子,總還是不忍的。他砸吧砸吧油乎乎的嘴唇,想了想道:
“我叫周溫卿幫你把肉身搶回來啊。。。你可不能死,你死了,殷諾該有多難過啊。。。。”
冥夜仿佛沒聽到他這番話一般,只暗自計劃了一番,吩咐順順道:“派人給天界送信,讓他過來一趟。”
順順多問了一句:“您這是?”
“死之前給他鋪好了路,先幫他制住白冽,等我死了,白冽也不能困住他的翅膀。”
這便是打算和天帝談條件了。
其實安子丘的話才叫真正的傻,先不說周溫卿在天界權利有限,便說他自己也還在猶豫要不要為了冥夜的這麽點人情和白冽死扛。影響他的基業不說,有安子丘在,天帝便不得不為自己考慮明哲保身,他實在是清楚白冽的手段,也怕了他的那些手段。幻虛之行教會他的道理他銘刻在心,即使是神,也還是有那麽多的意外,就如同上一秒高高在上不死不滅的冥夜,這一秒便即将面臨着灰飛煙滅的結局。
然而人界只是亂一陣,地府只是沒了一陣,死去的生靈也只是多了那麽一些,天界,卻還是原來的天界。他的天界。
即使如此,他還是覺得坐立難安。
他甚至親自到人間和白冽談判了。一千年不見,白冽變了。
他還記得當年他溫柔淺笑的模樣,即使他的笑意都不達眼底,然而那時他還想着用這些虛僞的笑容籠絡人心,那時他還會僞裝自己,他的欲望複雜而深沉,然而并不是現在這樣。變成了單一的執念,只為那個執念而活,那麽冷漠,那麽絕望,已然瘋狂。
他失了他的笑容,那個笑容一直在告訴着別人,這世間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中,然而現在,有什麽東西失去了他的掌控,所以再也不能自制地露出那個叫人害怕的微笑。但這樣卸掉僞裝的白冽卻叫天帝更加害怕。
因為在這世上,他已經無所顧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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