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我要保護他啊

殷諾覺得阿渡似乎是生氣了,居然轉過身去只留了一個背影給他,便戳了戳阿渡的後脊梁,示好道:

“我跟你開玩笑的。我知道你是好人。”

“哦?怎麽看出來的?”阿渡開心了一點,好奇地轉過身來。

殷諾理直氣壯地不屑道:“我就是看得出來啊,好人,壞人,又好又壞的人,假裝好人的人,還有假裝外人的人,我都看得出來。他們以為自己演得很好,其實我都知道,這些傻瓜。。。。”

阿渡叫他逗笑了,眉眼舒展,透出一股難以言說的靈動神韻:

“你要是那麽厲害,便該知道我是說真的。天道那麽偏心,我偏不遂他的意,他要罰我便罰我吧,冥夜氣運已衰,順其自然地去死也不失為另外一種順應天理。”

殷諾莫名覺得鼻子發酸——

“你不要說得好像已經是注定的事了好不好?”

阿渡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別難過,大不了嚼一根忘懷草忘卻一切,重頭再來。”

殷諾氣憤地推開他:

“我才不要。那是懦夫的行為。”

阿渡叫他推得後退兩步,疑惑道:“懦夫?”

“你就是懦夫。”殷諾看着他的眼睛,“不敢承受悲傷,于是連美好的回憶也舍棄嗎?不敢繼續執着,于是欺騙自己,毀壞自己嗎?不過是懦夫而已。。。阿渡,你不該自己吃下忘懷草的。。。。今天冥夜想要騙我吃下,你知道我有多少生氣嗎?如果我不記得他了,他多可憐啊。。。被忘記的人有多委屈,為什麽不理會?我們的記憶不是只屬于自己啊。。。”

阿渡皺眉想了想,道:

“那是你的想法。我都那麽傷心了哪還管得了別人,當然先讓自己緩過來再說。懦夫便懦夫吧,要那麽勇敢做什麽?老天也不獎勵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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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諾覺得和他無法溝通了都——然而他說得好有道理他竟無法反駁。

阿渡道:“現在你該怎麽辦?來搶嗎?”

殷諾只搖了搖頭:“我當你是朋友,不能搶。”

“什麽時候我們成了朋友了?我怎麽不知道?”

阿渡雖嘴上這麽說,心裏卻也不由得覺得一陣高興。

“不是我們成了朋友,是我當你是朋友,就在剛才,你摸我的頭之後。”殷諾似乎自有他自己的一套認朋友的方法。

“那我告訴你。在你說這句話之後,我們現在已經成了朋友,但我還是不想把這顆藥丸給你,我或許需得三顆全部吃下才能解了忘川的毒呢。。。”

阿渡說着,突然眉梢一挑,将那兩顆藥丸全都抛入口中,咕咚一聲咽下,望着瞪大眼睛的殷諾道:

“朋友之間還是少些利益沖突為好,這下子我們之間的矛盾也便解決了。。。。你別生氣,剛才說的話都是騙你的。這藥丸只能對付忘懷草,和冥夜并無關系,白冽奪走了他的真身,一死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殷諾終于抓住了重點:“白冽奪走了他的真身?”

“是啊,這地府裏一共有三個奸細,一個愛着白冽,一個和白冽生死與共,還有一個在利用白冽報自己的私仇。有這麽多好幫手,白冽還不容易得手嗎?”

“你怎麽知道?”

“我會占蔔啊。天界有一面鏡子,比百曉鏡還要厲害得多,不只能知世事,而且能預知未來,他還是面有脾氣的鏡子,你若是問了他問題,得看他心情答你,否則你便是摔爛了他,他也不會低頭臣服,可惜這面鏡子的心情一直都不好,一萬個神仙裏沒有一個是他瞧得上的,于是他便一直默不作聲,久而久之,大家都當他是個沒用的廢物了。可我不同,這鏡子喜歡我,于是便教了我占蔔之道,做了我的師父。。。要知道,即使是神仙,也少有能窺探天道的。。。”

殷諾抓住他的手打斷了他的話:“那你教教我怎麽救冥夜?”

“想要救冥夜,那也簡單,你乖乖地吃下忘懷草回到人間,從此對白冽死心塌地,想必白冽還會留着冥夜一命,讓他永世都活活受罪,看着你們在人間恩恩愛愛。。。”

殷諾生氣地瞪着他,正準備罵他出馊主意,還未開口便被一個聲音打斷。

“殷判官!”

那聲音從近處的河岸邊傳來,音量大到震得殷諾一縮脖子。

阿渡往後望去,一瞬間又似乎恢複以往的模樣,只沖着殷諾憨憨地一笑,伸手指了指他身後。殷諾順着他手指的方向回頭望去。

一個身穿寬大的判官服的男人,長得是濃眉大眼,一臉正氣凜然,脊梁也挺得筆直,這人可比殷諾長得像為官者,且還威嚴不可冒犯,似乎身上時時都扛着一部冥法似的。

阿渡将殷諾推上岸,小聲地附在他的耳邊道:“去吧,你的命運如此,別害怕。”他親昵地摸了摸殷諾的頭發說:“你待別人真誠,心也幹淨,天道自會保佑你的。”

殷諾懵懵懂懂地上了岸,看着阿渡毫不猶豫地撐着竹篙離開了岸邊,身後又是一聲厚重的呼喊:

“殷判官,在下是四大判官之中的一位,鄙姓徐,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

殷諾還發着呆,傻傻地目送着阿渡離去的背影。

直到那徐判官又是連聲喚了他好幾聲這才意興闌珊地回過頭來。他還可惜着那兩顆叫阿渡吞下肚的藥丸,此時便沒好氣道:

“幹嘛!”

徐判官不為所動,仿佛沒聽出殷諾語氣中的不耐煩,直接往地上一跪道:

“在下有一事相求。此事事關地府存亡,三界安危,求殷判官成全!”

殷諾氣沖沖地瞪着他:

“我和你熟嗎?”

徐判官一噎,半響說不出話來。

殷諾站得累了,随意地在路邊找了塊石頭坐下,便坐在徐判官的正對面,望着徐判官道:

“到底什麽事?”

徐判官這才松了一口氣,但仍不改跪姿,只微微調整了一下方向,對着殷諾拱手問道:

“想必您還不知道吧。。。。王的真身為那白冽宵小所偷,不知去向。。。王命我們不得将此事告訴您。。。。但在下認為應該以大局為重,所以這才冒犯王威。。。。”

“說重點啊混蛋。”

殷諾掏了掏耳朵無奈地打斷他。

徐判官正氣凜然的臉出現了一絲裂縫,忍不住從鼻孔中呼出一口熱氣,忍着怒意道:

“殷判官可知那白冽小兒為何偷王的真身,陷三界于危難之中?”

殷諾聽懂了:“怪我喽?”

徐判官不敢和他對視,怕洩露了自己的情緒,只好拼命催眠自己大局為重大局為重大局為重。

“此事雖不能全怪罪在您的身上,但是說到底也是因您而起,您不認為應該為此事負責嗎?”

“哦。。。。。”殷諾發了會兒呆,“不認為啊。”

“殷判官!!”徐通氣得從地上跳将起來,簡直想搓着殷諾的腦袋對他進行三觀再造,然而他只能悲痛地捶着自己的胸膛喊道:

“一旦王的真身離開地府太久,王将必死無疑,到時地府也會消失,人間千萬鬼魂無所去處,三界必将大亂,這不是小事,是關乎天地間安危的大事啊!請您為三界衆生考慮,心存慈悲。”

他說了這麽久,殷諾終于抓住了重點:

“你是不是有方法救冥夜?”

他的态度不再敷衍,這讓徐判官心裏鎮定了許多。

“不是我有辦法。是您有辦法啊。”

殷諾簡直要給他氣瘋:“說人話啊混蛋!”不玩文字游戲你會死嗎?不故弄玄虛你會死嗎?這樣說話有顯得你比較有涵養嗎?!

徐判官默默地抹了把汗:

“白冽那敗類因您而劫走王的真身,如果您肯回到人間,求他放王一條生路,此事或許還有一線轉機。”

殷諾只陰沉沉地盯着他:

“即使我求他也不會有任何作用的。”

“您可以答應留在他的身邊,以此為條件讓他放過王。”

殷諾嘲諷一笑:

“他才不管那麽多,把我綁起來了再說。”

“那您便使苦肉計,哭得慘慘戚戚,必要時可以傷害自己的身體,以此要挾他放過王。”

“他看我為冥夜哭,估計要更生氣。如果眼淚能夠動搖他,當初也就沒有那麽多事了,至于自虐,我敢劃自己一道口子,他就敢劃冥夜一千道,而且還要當着我的面做。。。”

殷諾說完,突然毫無預兆地踢了徐判官一腳:

“你口口聲聲三界安危,冥夜對你來說根本就是一個承載靈魂的容器,他的死活對你來說無關緊要。只有所謂的三界大義被你放在眼裏。——你還叫我自虐,完全不考慮別人的感受,自私自利得理所當然。。。”

“殷判官,如果我能夠代您受罪,代您為三界受難,我自然是義不容辭,只可惜。。。”

“閉嘴,”殷諾又踢了他一腳:“你站着說話不腰疼,而且我警告你啊左一個敗類又一個宵小,我不準你罵白冽!”

這一腳踢得極狠,徐判官身子一晃沒有跪穩,于是狼狽地倒在了地上。

他說話之間已經帶着難以掩飾的怒氣,看殷諾的眼神像在看一個貪生怕死的小人一般:

“為了三界受苦是你的榮幸,你有何要抱怨?如果是徐某,即便千刀萬剮也不會皺一皺眉頭,你口口聲聲說我自私自利,其實我才是為三界分憂,不為個人,你卻懦弱無能。。。”

殷諾直接拿腳踹他:“你道德綁架!我最讨厭別人道德綁架了!我從來沒說過我是好人啊,幹嘛找我拯救三界?你才懦弱無能,有本事還手啊。。。。”

徐判官被他踢得毫無還手之力,可憐他一介文官,只能用雙手環抱住自己的身體,義憤填膺地抗議道:

“枉費王對你一片真心,你竟然連為他冒險都不敢。”

殷諾踢累了,還在原來那塊石頭上坐下,淡淡道:

“誰說我不去了。”

徐判官在地上愣住了:“你不是說去了也沒用?”

“去了是沒用,可是也沒有別的辦法了。不去就真的沒有轉機了。”

“那你踢我幹嘛?!”徐判官一聲大吼,眶眦欲裂。

“看你不順眼。”

殷諾答得理所當然,“我看得出誰是好人誰是壞人,你——你是假好人。”

“然而我還是要去人間一趟,因為我別無選擇。我要保護冥夜。”

徐判官沉吟半響,突然覺得自己這頓打挨得也值了:“您心系衆生,是徐某錯看您了。”

“你沒看錯我,我也沒有心系衆生,我的心沒那麽大,就心系一個人,行嗎?”

。。。。。。。。。。。。。。。。。。。。。。。。。。。。。。。。。。。。。。。。。。。。。。。。。。。。。。。。。。。。。。。。。。。。。。。。。。。。。。。。。。。。。。。。。。。。。。。。。。。。。。。。。。。。。。。。。。。。。。。。。。。。。。。。。。。。。。。。。。。。。。。。。。。。。。。。。。。。。。。。

徐判官怕殷諾臨時反悔,二話不說便領着殷諾沿着黃泉路往回走了一陣,又七拐八拐地彎進了那邊河岸邊的樹林。如此走了兩個時辰,煙霧缭繞,幾乎看不到近處。徐判官才道了聲:“到了。”

殷諾初時還在記路,此時卻是暈乎了。只能看見濃霧深處,空氣中似乎裂開了一道口子,七彩斑斓的霞光流轉,霞光背後的樹木卻是看不見了,只有那半空中扭曲的空間占據了他們的視線。

“此處是維持地府的法力不濟的情況下所産生的漏洞,鬼魂可由此逃往人間,由于地處偏僻之地,最近才發現。又因為王真身被竊一事,地府人員緊缺,無心顧及此事,所以我們才有漏洞可穿。”

不知為何,徐判官看他的目光柔和了很多。仿佛在看一個赴死的戰士一般充滿了敬佩,他對殷諾道:

“如果能成,你就是三界的大功臣,天界也會獎勵你的壯舉。即使不成,世人也會銘記你的犧牲和勇敢。而我。。。。等你走後,我會到王的面前請罪。。。。”

殷諾冷漠地打斷他:“最好不要。不然你真的會死的很慘很慘。”

徐判官倍感欣慰:“你果然如我觀察那般心地善良,不必擔心我。。。”

“不是,”殷諾神煩他自作多情,“我只是不想冥夜再添罪孽。不是說天道會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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