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送她壽衣

而壽衣的下方，放着一副副極新的棺材，擺放十分淩亂。而且，有的棺材打開，棺材蓋放置地上或者搭在棺材上，有的則是半開，較多的棺材都是關閉着。

“黑無常。”書雲箋喚了一聲，扶着容秋芙往店鋪的裏面走。

“呵呵呵……”不知何處，傳來一陣詭異到極點的笑聲，那聲音陰沉邪異，更帶着一絲奇怪的顫抖，格外的駭人。

聽到笑聲，書雲箋環顧店鋪四周，想要尋找黑無常的蹤影：“黑無常，你在哪兒？”

“呵呵呵……”詭異的響聲再次響起，這陣笑聲比剛才的笑，更加的邪異，笑聲中的顫抖，也更加明顯。“郡主……”

聲音落下之後，離書雲箋和容秋芙不遠處的一副棺材蓋突然被打開，随即，一個人從裏面坐了起來。

黑無常依舊是尋常時刻的打扮，只不過披散的長發比尋常時刻稍稍淩亂了一些。

慢慢悠悠的從棺材裏出來，黑無常身子有些搖擺的走到書雲箋面前，伸手附在她的臉上。

“郡主，你來小生店裏，是不是決定死了？想要讓小生給你準備最美的壽衣。放心吧，小生最期待你和世子兩人，一定會傾盡全力，替你們打扮的。壽衣想要什麽樣式？襦裙、錦衣、霓裳舞衣、或是上衣搭配留仙裙，要不要繡上郡主最喜歡的紫藤花？還有，郡主你要死的醜些，這樣打扮起來才有意思。”

書雲箋望着近在咫尺的人，表情很是無奈。不過很快，她發現，自己和黑無常似乎格外的近，近到她可以看到他的全部容顏。

擡手，書雲箋想拂開他遮蔽雙眸的墨發，但還未碰到，便被黑無常握住了手。

“郡主，小生長得很恐怖，郡主還是不要看了，我們好好商量下你的壽衣。”

“黑無常，我還沒有想過去死，等我準備去死了，再來關照你的生意。”書雲箋從黑無常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走到容秋芙身後，扶住她的雙肩，向黑無常介紹：“這是我娘，容秋芙。”

“襲月郡主。”黑無常立刻詭異的笑了出來，他雙手合拳，向容秋芙彎腰行了一禮。“小生見過乾王妃。”

之後，不待容秋芙說話，黑無常已經雙手附在她的臉上，毫不避諱用手揉動：“乾王妃的容貌也不錯，死後好好打扮一番，定然也是國色天香，啊……”收回手，黑無常雙手合手放在臉頰邊，聲音陶醉而又邪異。

“真的好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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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秋芙被黑無常這般奇怪詭異的樣子驚住，表情看起來很是詫異，但又含着一抹無奈。她回頭看向書雲箋，語氣疑惑：“雲兒，你是讓娘來見此人嗎？”

“算是吧！”書雲箋對于黑無常這般模樣已是見怪不怪，但考慮到容秋芙是第一次見他，他這樣子的确是有些駭人。

走到容秋芙前面，書雲箋扯了扯黑無常寬大的袖袍，出聲道：“我娘未曾見過你這般奇怪之人，你別吓着她了。”

“郡主，你怎麽能說小生奇怪？小生只是很尋常的人而已，呵呵呵……”黑無常的笑聲，不變的陰沉詭異，其中含着的顫抖聲音，更是為此時壽衣漂浮，棺材滿地的場景添加了幾分陰冷恐怖之氣。

目光随意的看向周圍的棺材，書雲箋有些奇怪的詢問：“黑無常，你不是開壽衣店的嗎？怎麽這麽多棺材擺在這兒？”

“最近死的人太少，小生的生意有些不好，所以順便賣賣棺材，想多賺些。”黑無常看了看四周的棺材，出聲回答。很快，他的臉面向書雲箋，似乎透過眼前墨發的縫隙在看着她。“郡主來此，到底是為了什麽，是不是想知道什麽消息？”

“并非如此，只是我娘心情似乎不好，所以想帶她出來走走。”書雲箋輕搖了搖頭，回答的有些随意。

“心情不好……”聽到這話，黑無常立刻轉頭面向容秋芙，身子微微顫抖，笑聲傳出。随即，他走到其中的一副棺材旁，上半身完全埋了進去，看起來是在尋找什麽東西。

很快，他從裏面拿出了好幾本書，身子微晃的走到書雲箋面前：“郡主，替小生拿下。”

“哦！”書雲箋接過黑無常手中的書，而黑無常則是走到一邊，将一副關閉的棺材推到容秋芙面前。緊接着，黑無常将書雲箋手中的書放到棺材上，一字排開。

“王妃，若是心情不好，可以自殺，這是小生店中壽衣的樣式以及妝容，王妃先挑選一下，以備不時之需，呵呵……”黑無常說着，将其中的一本書拿了起來，翻了幾頁之後，放到了容秋芙面前：“王妃，這件壽衣似乎不錯，小生覺得很适合王妃，穿上之後畫柳葉眉，描出鳳目，再畫飛霞妝，點上蝴蝶花钿，定然比王妃活着時候還要美豔三分。小生給王妃化妝容時，一定會用小生這兒最好的胭脂，最好的脂粉，以及最好的眉黛。王妃，給小生個機會，小生一定将你打扮的很美。”

“王妃，你如今，可以去死嗎？呵呵呵……”

容秋芙從未見過這樣的人，竟然直接勸人去死，并且以此來做生意。目光無意的掃過眼前的書本，上面除了壽衣的圖樣，旁邊還寫着名字。

“這是？”容秋芙伸手指了指那些名字，擡眸望向黑無常，出聲詢問。

“那是小生的客人，王妃。”黑無常看了一眼那些字，唇角的笑容邪異魅惑。“都是已經歸于塵土的客人，小生至今還記得他們每個人的臉，記得當時小生給他們準備的壽衣樣式，甚至如何打扮的，小生依舊記得清清楚楚。”

說到這兒，黑無常微微側頭，似乎是看了書雲箋一眼。“這些人，有富甲一方的商人，有自明清高的智者，有勤勞一生的百姓，有出生高貴的王爺，無論生前富貴榮辱，死時痛苦與否，到了小生這兒，都是三尺壽衣，一副棺木，葬。人身有七尺之軀，死為一棺之土，小生所要做的便是讓這七尺之軀漂亮的入土，讓這一棺之內多些光彩。”

黑無常的話語難得到了極點的正經，甚至完全不像是從他口中吐出的言語。但，也就這幾句。

“王妃，小生為你解釋了這麽多，你就不能滿足小生一次嗎？反正你心情不好，死了之後，就再也不會心情不好了。”

黑無常再次開口，又開始勸容秋芙去死。似乎很想為容秋芙準備壽衣，打扮死後容顏。

對于此，容秋芙沒有說話，只是慢慢的翻看着手中書本，望着書上的壽衣款式，以及死後穿着這些壽衣之人的名諱。

黑無常的壽衣圖本上，不僅有人的名諱，還有出生以及離世的日子，這裏面有很多人比她更年輕，但是卻都歸于黃土。

看完一本之後，容秋芙合上書本，微微一笑，笑容看起來有些釋然：“娘的乖女兒，娘明白你的意思了。”

“那娘……”書雲箋看着容秋芙，笑容溫雅寧靜，但眼神卻是掩飾不了的擔心。

此時，容秋芙輕輕的點了點頭，目光溫柔的看着書雲箋：“我十七歲時嫁于書天欄，心中系了他十八年，而他給予我的始終是王妃的身份，偶然的寵愛，以及無盡的等待以及新人歡笑舊人淚。因為心中記挂着，所以我走不出自己心中的這座牢籠，而如今，我想自己應該也快到了終有一日的時間了。”

她早就和自己說過，終有一日，她會徹底的不在乎書天欄。如此，似乎快到了。

“餘下的時光，我想看到靖兒娶妻生子，看到你幸福安康，看到良兒長大成人，看到蓉蓉無痛無災，或許會尋個時間出去走走，看這世上的山河湖海，四季雲變，反正如今的我，在乾王府可有可無，這倒是另一番自由。”說到此處，容秋芙突然輕笑起來，容顏仿佛剛剛盛開的芙蓉，清露凝香，美如畫卷。轉眸望向黑無常，她笑道：“等我死後，就勞煩黑無常，三尺壽衣，一副棺材，葬。”

“呵呵呵……”黑無常聽到容秋芙的話，毫不掩飾的笑了出來，笑聲詭異不變。“那王妃要不要趁着今日選好，小生這兒的壽衣，每一件都只為一人準備，王妃若是看上誰穿過的壽衣，大可以告訴小生，小生可以為你改的更美。”

“不用了那麽麻煩，我想要白色的錦衣，上面繡上木棉花就夠了。”容秋芙輕笑着說話，笑容溫婉娴靜。

此時，黑無常快速的從身後拿出了一個賬本，打開後，不知道從哪兒拿出了一支筆在上面寫着字。“白色錦衣，上繡木棉，榮王府襲月郡主容秋芙。”

記好之後，黑無常看向容秋芙，繼續問道：“王妃可有什麽要求了，如今說出，小生可一并記下。”

“我并無什麽特別要求，只要不會吓壞旁人就好了。”容秋芙輕輕搖頭，聲音溫柔，笑容清雅。随即，她似乎記起一事，道：“我想在眉心之處畫上紫色的紫荊花以及白色的梨花，不知這樣會不會太過麻煩你？”

“呵呵……，怎麽會是麻煩？小生高興還來不及呢！”黑無常唇角的笑容邪魅蠱惑，聲音依舊是不變的陰沉邪氣。在賬本中記下容秋芙的要求之後，他突然咬住筆杆的盡頭，毫不掩飾的笑出了聲音：“聽聞，乾王府側妃柳含煙喜歡紫荊花，不過小生想，王妃這紫荊花應該不是為了乾王側妃，而是為娥皇公主吧？”

黑無常的話讓容秋芙一愣，她有些詫異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望向書雲箋。

“娘，黑無常主要是做死人生意，賣賣壽衣，替死者整理死後的妝容，不過，他也有很多時間，做的是活人生意。”書雲箋對着容秋芙安心一笑，示意她不必在意此事。“他的壽衣鋪子，是盛京最好的情報之處，有很多商賈官員，甚至皇親貴族，都會來此買賣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