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三十一
如果她說,她不希望耽誤惠明,或者為了惠明好之類的話,惠明可以立刻表決心,說他不在意,他只要她。
可是她說她自己會痛苦。
惠明知道她的意思是:她在看見了聚的那一瞬,就看到了散;在看見花期正盛的時候,就看見了紅落泥淖。
在看見合的一瞬間,就看見了分。
惠明于是知道,他不能那麽自私。
他輕微發顫,伸手撫過豐玥的頭發,低低向下,豐玥閉上眼,他吻過豐玥的眼角小痣,輕輕一掃然後離開,“我知道了,我不會讓你傷心。”
惠明起身,抱起豐玥,讓她坐在太妃椅上,“以後這話,我不會再提。之前說的那些,只能請你當我沒說過了,對不起豐部長。”
豐玥看着惠明,一個月前他第一次出現在九十二號,白色棒球服裏套了一件粉紅的毛衣,一頭黃毛,球鞋五顏六色,牛仔褲緊身貼在腿上。
他如此極品的扮相,她還是幾乎是連一秒都不用,就認出來這人是誰。
民國三十年,她失去他。
那時候她總能從他黑色大衣和他不茍言笑的面孔之下感受到的少年氣,就是現在惠明的模樣。沒有被生活教會生活的少年,意氣風發。
她化作半鬼,被卡在陰陽交界,離開九十二號一公裏,離開陽火五分鐘,她就會蒼老,老成她本來的年歲的模樣,她九十七歲了。
她會是他生命裏的最大殘缺。
非不為也,乃不能也。
如果沒有她,惠明可以繼續他明媚完滿的人生。
不是她不要,是她不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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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幾天,惠明努力用成年人的态度來面對他和豐玥的關系,不就是失個戀,不就是表個白人家沒同意嗎,很正常。
但是兩個人在一起總像是心存芥蒂,他們之間的對話能省則省,有時候還要小至傳話。
小至很奇怪,那天她明明看見兩人旖旎地滾作一團,怎麽這幾天就冷戰成這樣了。小至覺得夾在他們兩人中間,她很無辜,很難受。
所以老七說帶她出去的時候,她立刻就同意了。惠明默默穿上風衣,跟着一起出去,也沒有跟豐玥報備。但他知道,豐玥會希望他出去,辦公室如果就剩兩個人,更要難堪。
老七開車帶他們去找人,小至坐在駕駛座上的身影逐漸變淡,最後完全看不見了。
惠明頭倚在車玻璃上,閉着眼。
老七從後視鏡上看,陽光透過玻璃把惠明籠罩,他穿白色衛衣,黑色外套,衛衣帽子下方露出脖頸,一顆耳釘在陽光下發着光。
老七覺得惠明這種姿色,要是進了他爸的公司,絕對搶手極了,那些個千金富家女,恐怕一個個要生生撲過來,羨慕,實力羨慕。
惠明手機震了,他睜開眼,把衛衣的大帽子帶頭上,窩在座位上看手機。
小艾發來消息,問他周末有沒有時間一起去看老太太,他回:“好啊。”
然後小艾又跟他說自己最近很忙,很多事要處理,又說最近有個新電影聽說不錯,問惠明要不要一起看。
惠明再遲鈍也知道小艾對他有好感,小艾比他大三歲,家境殷實,工作穩定,長得乖巧,是所有人覺得與他般配的人。
惠明回複:“不好意思,我沒有時間去,抱歉。”
惠明不喜歡拖泥帶水,大學時候很多女孩約他出去,他都不會應邀,很多女孩跟他直接表白,他都直接拒絕。
雖然現在他是個需要療傷的小可憐。
但是他可以以自己的方式治療自己“還沒戀就已經失戀”的傷,不用其他女孩子。
車開到服務站,他們下去上廁所,惠明才發現他們已經出了市區,問老七,“咱們這是去哪兒啊?”
“你都不知道去哪兒你跟過來?”老七服了,滅了煙,“去複仇虐渣。”
他們兩人滴了瞳滴子,看到小至好奇地看着服務站裏賣的水果,好多新奇的水果她沒見過,蓮霧,嘉寶果,還有雕刻成葫蘆娃形狀的人參果。
老七立刻走過去買了兩個人參果,那些少見的水果各買了一些,帶上車給小至吃。很多都是景區弄來哄弄游客的,比如人生果,但是小至沒見過,把玩得愛不釋手。
老七臉上那種慈祥的老父親表情,看得惠明忍不住笑,料不到老七也有這麽一天啊。
他打開手機,跟一個大學同學聯系,請同學幫個忙。那個同學大學畢業之後去國外留學,學的是什麽機器人專業,惠明反正不能理解這種專業是用來幹什麽的。但是看那同學朋友圈發的項目展示,覺得他心裏的想法也許這位同學可以幫忙實現。
聊了一會兒,同學推薦給了他一種材料,納米鋼絲,惠明叫他在他們實驗室幫他做出來,然後國際快遞寄回來,無論造價是多少。
反正惠媽會悄悄贊助他的。
又開了兩個小時左右,到了城郊,老七看着導航,慢慢把車開到一個破舊小區下面。
小區樓房明顯已經走到了壽命盡頭,茍延殘喘地用自己最後的倔強挺立着,給人們遮風擋雨。
惠明看着那被雨水和炊煙折騰得發黃的牆壁,總覺得這樓岌岌可危,下一秒好像就能倒了,問:“我們來找誰?”
小至剛才在車上一直很興奮,一會兒扒在窗戶上看風景,一會兒拿水果來吃,到了這裏渾身氣壓陡然降低,一言不發,低着頭不讓別人看她的臉。
她的臉被仇恨拉成了難看的形狀,眼睛裏的憎恨像一池硫酸,被她看到的,都會被她腐蝕。
老七拍拍惠明的肩,說:“上樓。”
他們倆走到四樓,敲了敲四零二的門,一個男人走過來問:“誰?”
喉嚨裏好像溺着一把痰,聲音沙啞,一嗆一嗆。老七冷笑着說:“孫力強,是我啊。”
裏面的人打開門,一張中年男人的臉,肥胖,禿頂,一個醜陋的酒糟鼻碩大無比,幾乎占領臉部面積百分之五十。
然而這個鼻子都沒能搶過他臉上傷疤的風頭,他像是被人毀容了一樣,無數條已經愈合的疤痕蚯蚓一樣纏繞在他臉上。
他明顯一愣,門前這兩個叫出他名字的人他并不認識。
還不等他有所反應,他忽然被一道極強的無形的力撲倒,他感覺到自己被什麽猛地撞到地上,但是眼前什麽都沒有。
惠明皺眉,老七對着他搖搖頭,讓她打吧。
孫力強被打得鼻青臉腫,血流如注,小至一拳一拳,機械地砸在他頭上,一直到她脫力,坐到地上,胸膛起伏,淚流滿面。
老七走進孫力強家,俯視他,“孫力強,我現在不收拾你,等到了地獄自然有人收拾你,你就等着下油鍋吧。”
孫力強鼻子裏的血染紅了他整張臉,他抓着喉嚨,拼命咳嗽。
惠明跟在老七身後走進來,看到滿地的酒瓶煙頭,外賣盒裏裝了不知道多長時間的飯菜,發出酸馊的臭味。
“你們,是誰?”孫力強拼命往後縮,是什麽髒東西把他打成這樣,他什麽都看不見。
“我們是愛與正義的使者,孫力強,今天就是你的大限了,做過什麽壞事現在給你個機會全都忏悔禱告出來,別帶到陰曹地府去。”老七點起一根煙,冰冷地說。
惠明頓覺老七今天一米八。
孫力強眼睜睜地望着一張黑白照片朝他飄過來,相框被拆了掉落在地上,照片上一個女孩子笑得眉眼彎彎。
他探身起來拼命朝照片夠去,小至擡起一腳,狠狠踢向他的肩膀,他整個人仰天摔倒,開始哭起來。
“囡囡啊,囡囡啊……”呼喚女兒的聲音從他腔子裏刮出來,喉嚨被刮得殘破帶血。
小至冷冷看着手裏的黑白照片,一點一點把它撕碎,雪花一樣的碎片朝孫力強頭上灑下來。
孫力強是當年的主犯,他竟然給自己的女兒取名叫囡囡。
老七蹲下來,掏出一只錄音筆對着孫力強的嘴,說:“說吧,當年怎麽強暴的孫小至,都有哪些人,包庇你們的領導的名字,一個都不要拉。”
離開之後惠明拍拍小至的背,說:“都過去了。”
是啊,十七年過去了,傷害過她的主犯也嘗遍了生活的苦。孫力強後來做了會所生意,一家三口被生意場上的競争對手買.兇殺.人,女兒老婆都死了,就他一個人活了下來。
活得惶惶如喪家之犬,活得生不如死。
但即使他現在無比凄慘,成為了一個才四十就已經過完了一生的可憐人,即使他也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女兒死在自己旁邊,他也一樣要為曾經對孫小至犯下的惡付出代價。
惠明才知道原來老七一直在暗中幫孫小至查當年的案件,他贊同老七的做法。那一幫流氓,造成的是不能夠被一筆勾銷的傷害,不值得被任何人原諒。
孫力強剛才趴在地上不斷地磕頭,說對不起啊對不起。
可是他的對不起,小至永遠不會接受。對一個剛考上大學,人生才剛剛開始的女孩子,沒有人可以要求她接受任何一個罪犯的對不起。
孫力強躺在地上一邊哭一邊笑,慢慢收了表情,爬起來,撥電話給孫二志,“老二啊,他們找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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