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計中計借刀殺皇帝,反後反空手奪王權
忠慧王拍案而起,怒道:“皇叔!你可知你在說什麽?!”
建元王淡淡飲了一口酒,道:“我方才已說了,四哥因他而死,我不會讓他安安穩穩一直這麽做皇帝的。”
忠慧王嘴唇發白,道:“那是我父皇!”
建元王道:“那也是我皇兄。”
忠慧王擡手指着建元王,說了一連串的“你”,卻道不出一句話。
建元王看着手中的酒杯,道:“我瞞了你許久,就是知道你性子如此。而今情勢緊迫,我也不願再繼續瞞下去了。你若願意幫我,我們便聯手,你若不願意,往後好自為之,我對你也不會留情。”
君合在一旁不敢插話,他原想勸一勸忠慧王,以他的心智與勢力,若與建元王為敵,定然是毫無還手之力,可是……就這麽叫他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父皇死于非命,也實在太過殘忍,更何況賢貴妃也是金杜所害,父母雙雙死在金杜手上,任誰也無法接受。
果然,忠慧王咬牙切齒許久,終于開口道:“好,我與六叔的情義,就此斷絕!君合!走!”說罷踢開椅子,大步朝門外走去。
建元王卻在身後悠悠說道:“慢着。”
忠慧王并不理會,徑自推開大門,卻呼啦啦湧上來十餘名帶刀侍衛,忠慧王頓住腳步,君合一驚,連忙縱身躍到忠慧王身前,展臂護住,只是他未料着會有此變,身上也未帶着兵器,只有一把鐵骨折扇,看着明晃晃的刺刀,心中不免也有些膽寒。
建元王方下酒杯,淡淡道:“你當真以為與我為敵,今日還能出得了我這王府?”
忠慧王回頭怒視建元王,道:“你若殺我,自己也活不過明日!”
建元王大笑道:“殺你?我為何要殺你?你可是我看着長大的楓兒啊,我怎舍得?”
君合聽了連忙調停道:“正是,正是,兩位王爺都是至親骨肉,有話慢談,何必大動幹戈?”
忠慧王咬牙道:“至親骨肉?如此笑談弑父殺兄之事,我可辦不到!”
建元王又笑道:“弑父殺兄的罪名我可擔不起,只是屠戮兄弟的卻真真是你那父王。譬如你身後的十一皇叔,若非命大,又怎能站在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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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慧王聽罷,回頭看了看君合,神色複雜,君合一時也不知如何答言,建元王卻道:“你四皇叔與我尚是同父異母,可與他卻是一奶同胞!親生兄弟、親生母親、母氏全族皆一朝屠盡,就為了你父皇的皇位!你心中只知道他是你父親?可還有什麽公斷曲直?!”
君合聽着不免低了頭,雖然建元王說的入情入理,可于他而言,卻不過是前塵舊事,勾不起心中半點漣漪,而忠慧王見他如此,卻當他心灰意懶,自己也不免有些歉疚。
建元王見兩人靜默不語,朝門外做了個手勢,一名侍衛便上前掩上了門,他又斟了一杯酒,道:“回來罷,坐着說。”
君合看向忠慧王,見他神色猶豫,思忖一番,便推了推他,一路拉着他坐回了位上。
建元王徑自又飲了一杯酒,持着筷箸夾菜吃,并不開口,忠慧王也只靜坐不語,君合無奈,只得向建元王道:“王爺且先說一說計劃罷?”
建元王乜斜着看向君合,君合一噎,忙改口道:“六哥……且說一說罷。”
建元王這才冷笑兩聲,道:“我若說了,被這小子聽去告了密可怎麽說?”
忠慧王聽了,又擡眼瞪着他,君合忙道:“不會,不會,王爺既肯留下了,便再沒這樣的道理。”
忠慧王冷哼一聲,沒有接話,建元王卻道:“他已知道你是他十一皇叔,你還稱他爺?”
君合一怔,看向忠慧王,忠慧王與他相視,臉色也有些尴尬,君合心想:縱然我們輩分上是叔侄,年紀卻也不過相差四五歲,況我以奴才門客的身份在他身邊許久,刺客如何改得稱呼?便是改又叫什麽?侄兒?國楓?楓兒?
如此想着,君合心中便是一陣惡寒,道:“我還是稱呼王爺罷……”
忠慧王卻起身行了一禮道:“皇叔。”
君合唬得連忙扶住,道:“王爺不必如此。”
忠慧王道:“我父皇有錯,害了你母妃滿族,而你又因我受了諸多委屈……”
君合忙道:“不必說了,不必說了……”
建元王在一旁看着,難得欣慰一笑,道:“所謂恩怨分明,如此甚好。”
君合難掩尴尬神色,道:“莫再說這些了,六哥快說說如何應對金杜之事?”
建元王收斂了笑意,道:“金杜選在冬月廿九,尚有月餘時間,這段時間會将當年舊事的流言散播開來,而後由金天同出面,通過你與炜衡煽動兵部起兵圍宮,聯合各部上書,以翻案為名,究他屠戮兄弟之實,逼他退位自絕,再由六部一并推舉金天同為王。若皇帝不肯退位不肯自絕,他們自有辦法要他的命,終究六部都是金杜的人,也不會有人多嘴,史書工筆仍是退位自絕。而我們只需提前備好埋伏,待皇上一死,立刻反手殺掉金杜父子,打他一個措手不及,再放出伏兵,六部自會就範。”
說罷,建元王緩緩地又飲了一杯酒,靜靜等着二人的回應。
忠慧王沉默不語,他知道建元王打定主要棄他父皇于不顧,再說什麽也于事無補,便低着頭不言語。
君合神情卻更顯糾結,他猶豫良久,道:“非殺掉他們不可嗎?制服……不行嗎?”
建元王看向君合,道:“到而今你還想救他們?”
君合躊躇道:“金杜自然狼子野心,可是天同卻……畢竟良怡公主還懷着身孕……”
建元王道:“你以為你把他救下,他便會感激你?”
君合無言以對,建元王道:“金天同此人,喜怒無常,睚眦必報,他對你有非分之想,你卻不能遂了他的意,照他那種性子,可是不死不休的。”
君合聽言不再分辯,只低頭不語。
一旁忠慧王終于開口道:“那我呢?我要做什麽?”
建元王道:“你會被金杜設計困在府中,最後一刻殺出重圍,趕赴宮中,斬殺金氏父子。”
忠慧王攥着一只酒杯,骨節捏的發白,低聲道:“所以我是……救駕來遲……對麽?”
建元王緩緩道:“金杜假借四皇子翻案之事行謀反之實,忠慧王雖救駕來遲,但還是帶兵降服金杜父子,平息叛亂,衆臣擁立登基。”
“登基?”忠慧王與君合皆吃了一驚。
“怎麽?”建元王笑着看向君合:“你不是一心想擁楓兒為王嗎?”
君合心思被看穿,臉上尴尬不已。他原只為自己回避此事,因而便想把忠慧王往前推,可是他此前也同建元王說過,忠慧王不願稱帝,他也不希望勉強,因此只是偷偷的慫恿,未敢在建元王面前出爾反爾,卻未料這些籌謀全被識破了。
建元王又對忠慧王道:“我原想立你十一叔為王,可他抵死不從,話說回來,他也究竟比不得你。你征赤剿匪治水患皆立下大功,雖有浩兒為嫡,但他比你小兩歲,又尚無功績,你為長為賢,母妃又是貴妃,還有賢字為號,無論如何,你都該是最合适的。”
忠慧王聽罷眉頭深鎖,仍是一言不發,建元王又道:“怎的?莫非就因我早年教與你收斂鋒芒,你便将那些好勝之心一并舍了?你忘了當日是如何要與齊兒一争高下的了?”
忠慧王沉默良久,道:“金杜給我留着,我要親手斬了他。”
辭別建元王,忠慧王與君合回府路上各自想着心事,皆沉默不語,行了一陣,君合說想獨自走一走,透一透氣,忠慧王颔首準了,君合便下了車,獨自漫無目的的游走着,腦中一陣明白一陣糊塗,似夢似醒一般,好像反複思考着許多事情,又好像迷迷糊糊什麽也想不明白。
也不知走了多久,不知走到了何處,忽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君合回頭一看,卻是一名青年商賈,上下打量君合一番,拱手笑道:“柳公公!果然是你!”
君合一驚,醒了醒神,仔細看了看眼前的人,卻認不出是誰,青年見他眼神疑惑,便笑道:“公公貴人多忘事,草民程遠新啊。”
君合又想了一想,恍然大悟,原來是程容華的哥哥,君合連忙道:“原來是程公子,眼拙,眼拙。”
程遠新笑道:“公公這是出宮辦事?”
君合笑了笑,微微颔首。
程遠新道:“公公辛苦了,不知家妹今日在宮中如何?”
君合謅道:“小主約莫再十天半個月便要臨盆了,奴才們都千萬小心地映照着呢,公子且放心罷。”
程遠新一喜,連忙叫身邊的取了一只盒子奉到君合面前,道:“這是草民方才收回來的小玩意,公公千萬收下。”
君合知道自己若不收,他必不肯罷休,便推辭幾番後含笑收下,不免又問道:“府上生意可還好?”
程遠新笑道:“托公公的福,人都說我們程家祖墳上冒青煙了,老爺花錢捐了小官,家裏的女兒就做了娘娘,現今連丫頭都能當了王妃,況且人人都說這忠慧王将來定要接班的,到時候豈不是出了兩位娘娘了?因而過往那些慣會捧高踩低的便全都來奉承了!”
君合笑道:“公子卻看得明白。”
程遠新道:“自然明白,這生意場上的事,不比那官場輕松,卻有一點明白,便是因利相交、利盡則散,這會子斓兒是容華小主,人人巴結,若哪一日失了寵,誰還知道我們程家的門朝哪開?”說着有自覺失言,複又笑道:“因而還是要煩勞公公費心,千萬關照家妹,咱們不求為嫔為妃,好好的生個一兒半女,康健無虞地能在宮中安穩度日便是極好的了。”
君合聽他如此說,不免盯了盯他的眼睛,卻是澄澈如水,精明中不失誠懇,便知程伯幼未曾将宮中朝中種種說與他聽,又想到當日程伯幼再三囑托求他于政變之時搭救程容華,可見他對着一兒一女當真用心良苦,而今自己卻都已有數月未曾見着過程容華了,心中愈發惆悵。
程遠新見君合心思倦怠,便也不敢再多說,又寒暄幾句便告辭去了。
君合靜靜立在原地許久,腦中卻是一片空白,回過神來時,打開手中的盒子一看,卻是一只精致的白玉觀音牌,看着那觀音栩栩如生的和善笑容,心中更覺得苦悶。
他不願回忠慧王府,找了一家酒樓胡亂點了些菜,灌了自己兩壺酒,原想一醉方休,糊裏糊塗的睡一覺再來煩惱,卻不知為何越喝越清醒,越醉越明白。
待最後一滴入喉,君合望着天上的圓月,緩緩放下酒壺,心中打定了主意,擡步朝忠慧王府去了,未知他究竟打算如何,且看下回:凄清夜作別忠慧府,秋寒天重回慶寧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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