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柳君合再獻偷梁計,建元王複設換柱謀
君合躊躇問道:“王爺昨日……未曾碰你罷?”
晴雲臉上一紅,笑笑道:“不曾,王爺果然君子。”
君合松了口氣,道:“趙王妃的性子我此前便領教過,那是任性跋扈天下無雙的,她唯獨兩處軟肋,一是王爺,二是趙家。她如此對你,不過是一心吃醋罷了。王爺對外說對你傾心已久,這邊是你的本錢,你不必怕她,只是也不要以此來欺她,要知道你與她都是王妃,她有家世,你有王爺的寵愛,縱然将來嫁娶冊封時可能她為正你為側,但現在,你們是平起平坐的——更何況到了那日,情勢如何尚未可知呢。”
晴雲苦笑兩聲:“能如何呢?我原是打定主意跟着小主一輩子的,小主卻說為我打算叫我出宮來,雖此事不過一場假戲,我卻真真從奴才升成了主子,還能有什麽奢望?往後也算衣食無憂,也不必受苦了,只盼着堂哥和小主将來能好便是了。”
君合微微颔首,他原以為晴雲性子潑辣,也該是個難馴的主,卻未料真真一心自認卑微,心中除了炜衡與程容華,連自己也無,他心中苦嘆,她這裏還只想着他們二人的将來,可是離冬月廿九不過月餘的工夫,世事如何有誰能料定?
晴雲停了一停,又開口問道:“那位谷公子的事可如何打算?”
君合輕嘆一聲,道:“尚未想出法子。”
晴雲道:“我這些日子也留心打聽了一下,宮裏人知道歆玉宮的人不少,可是各個諱莫如深,要說從歆玉宮裏出去的……”她說着哀嘆一聲,道:“從來也沒聽說過,恐怕只有死人才能出來了。”
君合聽言,卻福至心靈,喃喃道:“死人……”
晴雲忙道:“不過王爺身邊這麽多能人,總能想出辦法來的。”
君合轉了轉眼珠,道:“恐怕……我有了主意。”
用過晚膳後,忠慧王又鑽回了書房,君合叫侍女将他下午寫好的書簡遞了進去,果然不一會兒忠慧王便派人來叫他前去。
君合一進門,見忠慧王眉頭深鎖,便轉身掩上門,行了一禮,靜靜候着他示下。
忠慧王揮了揮手命他坐下,指尖叩着桌面,卻遲遲沒有開口。
君合笑了笑,道:“王爺莫急,一件件事的吩咐。”
忠慧王又蹙眉良久,開口道:“冬月廿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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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合點點頭:“是。”
忠慧王沉默片刻:“怎的如此突然?”
君合道:“據說欽天監觀得天象,冬月廿九乃皇位更疊之日。”
忠慧王疑惑道:“就憑這一點?”
君合笑道:“這恐怕只是一個說辭罷了,畢竟……已經準備了二十年。”
忠慧王沉思良久,道:“我雖說過不迫你,但你表上所言,對他這個中內情也實在太過清楚,我不得不好奇。”
君合道:“君合年紀輕輕,如何得知這二十年前的故事舊聞?自然也是建元王查得的。”
忠慧王蹙眉道:“又是六叔……”
君合苦笑道:“王爺恐怕必得與建元王談一談了。”
忠慧王道:“他已說了叫我明日去他府上。”
君合忙道:“如此甚好。”
忠慧王又道:“只是你所說我那死裏逃生的十一皇叔、還有那蔣熙之子,你可知道是誰?可曾見過?”
君合笑了笑,道:“明日建元王自會說與王爺聽。”
忠慧王嘆了一口氣,道:“終究是胳膊擰不過大腿,六叔始終壓我一頭。”
君合笑而不言,忠慧王又道:“至于假死之計……當真可行?”
君合道:“王爺想一想,皇上此人,最大的特點是什麽?”
忠慧王思索一番,搖了搖頭,君合笑笑,道:“乃薄情。”
忠慧王失笑。
君合道:“當日為了皇位,将自己的四弟、十一弟滿門送上斷頭臺,登基後又陸陸續續将一衆兄弟趕盡殺絕,于後宮中的雨露均沾,卻正是無情的根本。至于歆玉宮中,各個不過是當年四皇子的替身,那一處破敗的宮苑裏究竟死了多少人,恐怕誰也說不清。王爺可知,當日皇上也曾看中我?”
忠慧王點點頭道:“正是因此你才求皇叔想辦法把你弄出宮來的麽。”
君合想起中間還有這一層誤會,卻也懶怠解釋,接着道:“其實皇上早已有半年多未曾踏足歆玉宮,概因我與四皇子也有幾分相似,偶然被皇上看在了眼裏,便勾起心中舊事,才複又日日往歆玉宮去,而後又開口向程容華要我到康乾宮去,連我本是個太監之身都顧不上了,可是後來呢?
“皇上到白石山莊避暑,自然不能攜尋梅同去,不免又把心思放在旁的幾位小主身上,又兼鬧出徐婕妤、何婕妤一事,殷婕妤确實近水樓臺,再度複寵,這一複寵,便又一門心思在她身上,尋梅那邊又丢開手了,更別說當日還親口讨要過的什麽小太監了。”
忠慧王聽了一通,仍是不解其意,君合笑了笑道:“歆玉宮的人出不來,并非皇上有多上心,卻是因為進去那裏頭的本該就不該在這宮中存在。一個面首因生了病,日漸垮了,人沒了,皇上又有多在意呢?”
忠慧王點了點頭,道:“如此說倒也有理,只是這生病之事,又非意外又非自盡的,表面工夫卻是難做的很啊。”
君合微微一笑:“連我領了牌子出了宮這樣子虛烏有的事,各府各處都能記得明明白白,生病又算什麽?”
忠慧王聽罷,深深嘆了一口氣,道:“看來此事又要讓六叔出馬了。”
君合笑道:“王爺不必如此,建元王雖未曾将內情如實相告,但對王爺卻是心疼的。”
忠慧王擺了擺手,道:“我而今也算明白了些,譬如我也不願意裝作專寵晴雲的樣子令岫芩難受,卻也不得不如此,偏偏還對岫芩解釋不得。”
君合想了想,道:“王爺其實也不必太過,夫人畢竟還有趙家這一層身份,王爺也不該太冷落不是?昨日洞房花燭夜讓夫人獨守了空房,今日合該去陪一陪了。”
忠慧王聽了,臉上竟有些泛紅,虎着臉道:“王爺府上的事,也該是你一個門客插嘴的嗎?!”
君合忙笑道:“不敢不敢,君合告退,王爺……王爺你愛去哪一房便去哪一房罷!”說罷一溜煙跑回了房中,不多時便瞧着忠慧王從書房中走了出來,朝他屋裏望了一眼,而後匆匆直奔了岫芩方中。
次日晌午,忠慧王攜君合赴建元王府。
建元王命人備好膳,便屏退衆人,舉杯對忠慧王道:“楓兒,皇叔向你賠罪。”
忠慧王聽了,反倒覺得全身不自在,連忙舉杯道:“皇叔不必如此。”
建元王飲了一杯酒,拭了拭唇角,道:“你從豐南回來便對皇叔愛答不理的,我略想一想,便知是你十一叔沒有繃住,将那些秘密抖摟出來了罷。”
“十一叔?”忠慧王吃了一驚。
“怎的?”建元王看向君合,道:“我猜錯了?不是因為這事?”
君合苦笑兩聲,道:“我因不知王爺的打算,未曾将這內情原原本本的說明。”
建元王聽罷笑道:“那你說了多少?”
君合正要開口,忠慧王卻插話道:“不拘他說了多少,皇叔且就說罷,究竟還有多少事瞞着我。”
建元王笑着看看忠慧王,道:“你還怕我們串供?”
忠慧王抿着口不答話。
建元王苦笑着搖搖頭,道:“事已至此,我也不瞞着你了。”說着拾起筷箸道:“吃菜,邊吃邊說。”
忠慧王雖沒什麽食欲心情,卻還是順從的跟着拾起了筷箸,君合心中有些忐忑,也悶着頭一口一口的吃着菜,建元王不疾不徐,一邊吃着菜,一邊喝着酒,一邊娓娓道來,卻将這前情後果原原本本當真合盤托住,直聽得忠慧王掉了筷子,君合也有些難以置信,他竟真的毫無保留。
說到他們離京這一個月,原來他察覺到兵部忽然流傳開蔣熙之子尚在人間的消息,知道必定事出有因,便故意與金杜說起此事,又見金杜處處提防句句試探,于是便透露出翻案之意。金杜對建元王裝瘋賣傻明哲保身的行徑一向心知肚明,一見他坦誠心機,便有些按捺不住,言語開始試探他對君合炜衡之事所知的情況。
建元王因當日将君合劫出皇宮,而後又将炜衡拘于府內,早猜到這一切都落在了金杜的眼線裏,便開誠布公,說明他早已知了他們二人的身份,又說打算與金杜合謀,與他一同扳倒皇帝,條件便是保住他與忠慧王無虞。金杜大喜過望,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能得建元王襄助,于是滿口答應,并定下了冬月廿九之日行動。
忠慧王聽罷,颔首道:“既如此,便可将計就計,将金杜勢力一網打盡。”
建元王搖了搖頭,道:“金杜在朝中盤根錯節,無法一網打盡,果真斬草除根,只怕滿朝文武都留不下幾人。”
忠慧王一怔,道:“那該如何?”
建元王道:“配合他謀反,但不讓他遂願。他想讓金天同做皇帝,我們便在他自以為大功告成之時,再以匡扶周氏為名反攻。朝中人縱然聽命于他,但這謀朝篡位之舉,終究難聽,若借着當年之事翻案後,仍由周家掌權,他們心裏頭也更服帖些。”
忠慧王愣了愣神,道:“在他以為大功告成之時……是何意?”
建元王微微一笑,道:“我會讓他們弑君。”
忠慧王霍然起身,君合也連忙跟着站起來,卻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見忠慧王怒發沖冠,不知說出什麽話來,且看下回:計中計借刀殺皇帝,反後反空手奪王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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