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趙岫芩潑醋懲侍女,冷晴雲受屈會內監

“說起來先生博古通今,可知二十年前朝中發生的那一件大事?”金杜笑問道。

君合心中一緊,微笑答道:“不知大人說的是……?”

金杜道:“便是四皇子與蔣熙謀反之事。”

君合颔首道:“略有耳聞。”

金杜見他不多言,便又問道:“先生對此事可有何見解?”

君合笑道:“陳年舊事,且此案也算皇家秘聞,學生所知也不多。”

金杜撫須道:“其實多年以來,老夫一直覺得此事蹊跷,四皇子當年得先帝青眼,本是穩坐儲位,何以貿然謀反?”

君合聽了低頭飲了一口茶,并不答言。

金杜又道:“且那蔣熙一向對先帝忠心不二,這兩人無論哪個都不該是謀反之人,卻偏偏……實在令人費解。”

君合道:“此事久遠,便真是存在蹊跷抑或冤情,也難以翻案。”

金杜笑了一笑,道:“只是近日兵部都在傳說,當日蔣家滅門,卻有一名蔣熙的私生子逃出生天,而今重現江湖了。”

君合心道:兵部都在傳說?想必是大人你散布的說法罷了。于是笑道:“重現江湖又能如何?不過是蔣熙的私生子,便是他尋着當年的知情人,果真煽動了兵部蔣熙舊屬,終究不成氣候,除非……”君合頓了一頓,擡眼看向金杜,道:“除非當年的十一皇子也能如他一般逃出來,一并揭露當年之事。”

金杜聽了君合所言,自然明白個中意味,笑笑道:“天下哪有這樣的事,罷了罷了,當年先帝的諸多子嗣中,而今也只剩了皇上與六王爺二人,說起來也不知先帝究竟是福厚還是福薄。”

君合見他提起建元王,便道:“建元王為人淡然與世無争,許是心寬如此才能逍遙自在罷。”

金杜大笑道:“先生也是蒙王爺搭救過的,竟看不出王爺為人心性?”

君合笑道:“王爺願意作出這份樣子,學生受其恩惠,自然幫襯。學生又怎會不知王爺大智若愚?那蔣熙與十一皇子之事,便是王爺說與學生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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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杜颔首道:“其實這事也是王爺聽了兵部的傳言,偶然間與老夫說起來的,當年王爺與四皇子和十一皇子感情篤厚,聽了這樣的說法,未免動了翻案的心思,老夫雖也不是什麽青天包公,也願意想想辦法,為那亡者洗一洗冤屈。”

君合微微有些吃驚,如金杜所言,建元王竟主動提出與之聯手?出京這個把月的時間,究竟發生了何事?他壓抑住心中困惑,拱手道:“大人果然公正,若能用到學生之處,定赴湯蹈火。”

在金府用過午膳後,君合告辭離去,踏出宰相府大門,終于掩飾不出心中的焦慮神色,急走兩步尋了個茶館歇下,心中琢磨着方才所聽所聞,他原以為天同不曾将建元王府之事說與金杜,可金杜句句所言,顯然知情,又說建元王主動向他說起翻案之事——建元王究竟在做什麽打算?!又想起忠慧王仍對建元王心存懷疑,樁樁件件,勢必要去尋建元王問一問才行。

君合下定主意,正起身要奔建元王府,忽然察覺暗處有人緊盯,回頭看時卻又找不着人,心中一驚,想來定是金杜的人,如果才一離了金府就直去尋建元王,金杜定會起疑,定一定心神,只得暫且作罷,又回忠慧王府去。

才一登門,就隐隐聽着後院吵鬧之聲,君合一驚,連忙去看,果然是岫芩正在晴雲房中撒潑,晴雲站在一旁臉紅的要滴出血來,緊咬着唇不敢辯駁,屋裏屋外丫頭婆子跪了一地,宋管家也跪在門口,聽着君合來了,回頭看了他一眼,臉上滿是無奈求助的神色。

君合想着這是忠慧王家事,他作為門客實在應避嫌躲遠些才對,只是宋管家前日還幫他敷衍了炜衡之事,自己也算是這滿屋滿院中唯一一個能與岫芩說上話的了,又兼看晴雲實在委屈,想起當日在慶寧宮時,她是何等任性潑辣,而今竟被岫芩如此羞辱嘲諷,看了也十分不忍,于是笑着上前道:“夫人這是怎的了?用過午膳不歇着打個盹,怎麽還動了怒呢?”

岫芩擡眼看了看君合,陰陽怪氣道:“喲,夏先生這會兒倒摻和進來了,不說要避嫌麽?”

君合拱手笑道:“衆人都在,談何避嫌呢?夫人究竟因何事惱怒?可是哪個奴才不服管教了?”

岫芩聽罷冷笑道:“正是有奴才不知身份呢!”

君合一聽,瞥了晴雲一眼,見她手上攥着絹子,骨戒都已捏的發白,臉上更是通紅,忙道:“奴才有過,夫人領回房裏責罰便是,何必在冷夫人這裏呢?”

岫芩又冷笑兩聲,道:“若是我自己的奴才,自然回去責罰,可這不懂事的是冷夫人的,我看冷夫人脾氣太好管不住,故此幫她好好管教管教!”

君合看向晴雲,見她還是一言不發,無奈道:“冷夫人?”

晴雲擡頭看向君合,見君合向她微微點頭,猶豫一番,開口道:“姐姐想要這間,妹妹與你換就是了……何必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岫芩笑道,“我與妹妹說話,她一個丫頭亂插嘴,還不該掌嘴?”

君合一聽,頓時明白過來個中緣由,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抽泣的丫頭,正是慶寧宮的侍女靈珊,再環顧四周,除了靈珊之外,滿屋子的人都是原先王府裏的,暗自喟嘆一番,笑道:“原是這麽回事,夫人要換房,什麽要緊,待王爺回來說便是了,何必為了一個丫頭動氣,我看她面生,許是跟着冷夫人來的,不大懂府上的規矩,叫劉奶奶帶下去教會了便是了。”

岫芩斜眼道:“我也是新來王府的,竟不知這裏的規矩是奴才犯錯不用罰、只去學規矩就行了?”

君合笑道:“無知無罪,夫人大人大量,何必與她計較?”

岫芩聽了一拍桌子道:“我今日偏就與她計較了!什麽換房不換房的,我也不換了!今日不把這丫頭攆出府去,我明日便回我們趙府去!”

君合一陣頭疼,他見過了這些主子娘娘裏頭,頭一個不按規矩出牌的便是當日張狂的二皇子,再一個便是這而今的趙王妃,如此說來兩人可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他心中措辭一番,開口道:“夫人言重了,不過一個丫頭,王爺怎會為了她而叫夫人回娘家去?她又不是冷夫人本人。”

岫芩一聽,冷眼瞅着君合,君合又道:“再說,夫人回趙府去,說到底傷的是趙府的臉面,王爺怎麽也要看在趙大人的份上,順了夫人的意不是?”

聽了這話,岫芩又氣又惱,卻又發作不得,君合笑了笑,接着說:“昨日兩位夫人才進門,今日便生了龃龉,王爺回來恐怕也要不高興的。夫人該知道王爺的性子,發起火來……啧啧啧……依我看,夫人得饒人處且饒人罷,畢竟說到底不是什麽大事,可是冷夫人受了這樣的委屈,鬧得大家都不好看,又是何必呢?”

岫芩咬牙切齒,站起身道:“好你個夏元生!我真真看錯了你!當初還當你是個人物……”說着眼珠亂轉,卻想不出個說法,最終一跺腳道:“小人!”說罷拉着玲玲出門去了。

岫芩一走,屋裏屋外的人全都松了一口氣,個個拿袖子去擦額頭上的汗,只是仍都跪在地上不敢動,君合低聲提醒道:“夫人?”

晴雲仍在方才的委屈中,聽君合叫他,一擡頭,方恍然道:“快起來罷,做自己的事去。”

衆人才連聲稱是,各自散去,君合拱一拱手正要走,晴雲卻道:“先生留步。”

旁人聽晴雲叫住君合,自然知道她要答謝,不疑有他,皆不理會,君合上前兩步,行禮道:“夫人有什麽吩咐?”

晴雲四下看看,吩咐靈珊道:“去把門掩上。”

靈珊應了一聲,君合忙道:“夫人,趙夫人的眼睛還在盯着,不妥。”

說罷看了看晴雲神色,知她确實有話,便又道:“夫人若有話,不妨到園中石桌上,來來往往總有個見證。”

晴雲連忙答應,三人便行至園中,府上的人見了自然遠遠地避着,晴雲環顧一番,低聲道:“你怎麽在這?!”

君合亦低聲道:“炜衡是怎麽同你說的?”

晴雲道:“你不聲不響的走了之後,炜衡來慶寧宮尋過你,後來就幫着我同堂哥見了面,再後來瓊煙從內務府那邊竟查到了你出宮的記錄,小主與我們商量了一番,只得上報說你未歸,暫且把這事壓住了。後來炜衡來與我說這婚事,我本是不願意的,可是瓊煙與小主都勸我出來,我想着這也是為了堂哥的前途方才應了,只是他也從未說過你在這裏——你究竟是什麽人?怎麽有這樣的本事?!”

君合颔首道:“我究竟是什麽人,不日你便知了,現在你須記着,我叫夏元生,是忠慧王的門客。”

晴雲問道:“你果然是忠慧王的人?當日在宮中時便與他搭上了?”

君合笑道:“你是說我當初教王爺功夫的事?非也非也,這事一兩句實在說不清楚,我還是那句話,我絕不會害你與小主的——對了,小主近日如何?”

晴雲哀嘆一聲,道:“自歆玉宮那事之後,皇上再沒來過慶寧宮,一同受孕的徐容華卻早産,還生了個皇子,這下小主生産時恐怕也未必能有什麽榮寵了。”

君合道:“小主懷孕是最脆弱的時候,你只看徐容華早産晉封,卻忘了她險些連命都不保?”

晴雲冷笑一聲:“你是不知,當日落水卻是她的一場戲!”

君合道:“我知,但她險些一屍兩命也是事實,她有皇後做靠山,卻也不得不如此險中求勝,小主怎能不收斂鋒芒自保?更何況她混在蘭妃這邊這麽久,若非小主低調,恐怕早有把柄被抓住了。”

晴雲嘆息道:“話雖如此,只是我始終擔心。”

君合笑道:“小主既放心放你出來,還叫了靈珊來幫你,便是有信心翻身的,更何況還有瓊煙在,你且寬寬心罷。”

靈珊聽了,忍不住插話道:“出宮前小主就說,這個趙小姐做出千裏追夫的事情出來,定不是一般人,雲姑娘來了定要被她欺負,果然才第二天就來找茬,若不是柳公公出來解圍,恐怕我連命都保不住了!”

君合笑了笑,問晴雲道:“我竟不知你何時改了性子?任由她欺負你?”

晴雲想起方才之事,不禁又有些氣惱,道:“我本就不願意來,挂個什麽王妃的虛名兒,我哪裏擔得起?又怕堂兄的事情被挖出來,不得不小心謹慎些,怎料她是個這樣的人!”

君合聽她說“挂個虛名兒”等語,猶豫片刻,問道:“王爺昨日……未曾碰你罷?”

晴雲聽了,臉上卻是一紅,未知如何答話,且看下回:柳君合再獻偷梁計,建元王複設換柱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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