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月下鬼纏上臨産女,宮中人尋着過牆梯
炜衡想了一想,道:“明日我便去尋大人,叫他想辦法,左右他翻案之事少了我也不行,而且我人在康乾宮中,究竟也是要比在合餘宮有用。畢竟他當初叫我們來說是為了殷婕妤,到而今後宮如何也沒什麽要緊了。”
君合原想開口勸勸,但想一想若能兩人都在康乾宮倒也可以互相照應,也并無不可,想了一想,道:“到康乾宮去,服侍你的滅門仇人,你真的忍得了?”
炜衡微微一笑,道:“他不也是你的滅門仇人?”
君合一時無言以對,道:“罷了,随你罷,只是也要看大人的安排,未必可行的,對了,殷婕妤可知此事?”
炜衡點點頭道:“知的,殷婕妤已做好準備,到那日時便帶着公主提前到西城樓去,殷尚書安排好人接應,大門一開便趁亂逃出去,定不會有事。”
君合輕嘆一聲,道:“如此甚好,不像程容華的父親,一心想保她救她卻又什麽都不肯對她說。”
炜衡道:“程容華與殷婕妤不同,她雖為人圓滑,內裏卻是耿直的很,她若知道父親追随金杜造反,依她的性子怕是接受不了的。”
君合笑道:“我原也這麽以為的,因而将這事說與她時也下了一番決心,卻未料她聽得坦然,可見內裏也未必真的耿直。”
炜衡聽了卻搖頭道:“并非如此,她能如此接受此事,概因她即将為人母,從前在宮中是為了父兄的前途,但自己有了親生骨肉,為了子女康健平安,便是違背了一貫為人處世之道也是甘願的。”
君合失笑:“聽你這麽說,倒是很了解她?”
炜衡道:“我不了解程容華,我卻了解殷婕妤,我在這裏眼睜睜的看着她從初入宮時的精明世故,一步步為了保護女兒而變得患得患失,徐容華之事後她借勢複寵,本可再進一步,卻為了女兒而收斂鋒芒,不敢再如前激進,不然以他的本事,此刻早該封嫔了。”
君合喟然:“我竟不知,殷婕妤也有這樣的心思。”
炜衡亦嘆道:“人人不過蝼蟻,你我本該與二十年前便夭折的,這一世都是偷來的,這許多煩惱亦是自擾,好在此事終将了結,往後便可為自己活了。”
君合聽罷,心中五味雜陳,不覺向前一傾,靠在了炜衡懷裏,炜衡順勢擁住,用手輕拍着他的背。
兩人溫存一會兒,君合道:“我心裏總有些不踏實。”
炜衡道:“這也是自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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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合悶聲道:“你說我們當真能全身而退嗎?”
炜衡沉默片刻,堅定道:“能。”
君合用力擁了擁炜衡的腰,喃喃道:“太難了。”
第二日,慶寧宮鬧鬼的消息便悄悄地傳開了。
說是守夜的宮女打盹的時候忽覺得寒風刺骨,要起來檢查門窗的時候卻見程容華站在床前,宮女以為是起夜,忙上前去扶,卻見程容華赤身裸體,形容可怖,下身血流如注,眼見着隆起的腹部一點點癟下去,卻有個肉團從下身掉出來,化成一個半大嬰兒,滿臉血污嬉笑着朝宮女爬過來,宮女吓得叫了一聲便昏了過去,直到天亮才醒來,竟分不清昨晚究竟是不是做夢。
又有說小太監黑天起夜,路過院中時見到程容華抱着一個嬰孩在月光下游蕩,口中哼唱着童謠兒歌。小太監以為自己看錯了,揉揉眼睛,再去看時,院中卻是空無一人,心中疑惑,才一扭頭,卻見程容華立在眼前,七竅流着血,笑着将懷中一團血肉捧到他面前,說:“你看吾兒,好不好看?”小太監吓得屁滾尿流,一路亂叫亂嚷的跑回房裏,吵起了許多人,到院中一看,又是空無一人。
更有同住一處的宮女們睡夢中聽到呻|吟哭喊,睜眼看時,見到程容華正在身旁生産,滿床的血污,一個小嬰兒從她下身中爬出,便朝她們爬過去,宮女們尖叫着跑出屋舍,吵醒了另一房中的小太監們,衆人大着膽子去看,還是空無一人。
如是的撞鬼之事半年來陸陸續續發生,只是瓊煙與程容華皆壓着不準亂說,只是近兩日越來越頻繁,還有個小宮女被吓得生了重病,這才瞞不住了。
消息流傳開,有些有見識的一聽便知這是産鬼,便說程容華不日臨盆,卻被産鬼纏上,恐怕是要難産而死了。
這樣的說法很快便又流傳回慶寧宮中,黃興為立在程容華跟前将這話說了,程容華滿意道:“你想的這說法果真有用。”
黃興為笑道:“奴才自小最愛聽鬼故事,什麽産鬼、伥鬼、畫皮、魍魉的,奴才可是如數家珍,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的。”
瓊煙忙道:“小主懷着身孕,莫亂說。”
黃興為谄笑道:“自然不敢亂說!只是小主散布這鬧鬼的傳言,萬一皇上皇後的真叫和尚道士來做法,豈不是要被識破?”
程容華淡淡道:“本宮自有對策。”
“可正是暮秋天道,盡收拾心事上眉梢,鏡臺兒何曾覽照,繡針兒不待拈着。常夜坐窗前燭影昏,一任晚妝樓上月兒高。俺本是乘鸾豔質,他須有中雀豐标。苦被煞尊堂間阻,争把俺情義輕抛。空誤了幽期密約,虛過了月夕花朝。無緣配合,有分煎熬。情默默難解自無聊,病恹恹則怕知道。窺之遠,天寬地窄;染之重,夢斷魂勞!”
尋梅手持團扇,雲袖翻舞,蓮步輕移,唱得如泣如訴,嗚咽婉轉,正應得深秋蕭索之意,配上滿院落紅更顯凄清。
“好!”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叫好與掌聲,尋梅唬了一跳,連忙轉身去看,卻見君合立在面前,眉目含笑地拍着手。
尋梅吃了一驚,瞪大眼睛仔細看了看,道:“君合?真的是君合?”
君合笑道:“不是我還是誰?”
尋梅又驚又喜,連忙上前拉住君合,一路進了殿中,掩上門道:“你又是随忠慧王進來的?”
君合搖頭道:“我是大大方方回慶寧宮來的。”
尋梅大吃一驚,道:“這個節骨眼上,你還回來做什麽?”
君合一聽,便問道:“你也知道了?”
尋梅道:“自然知道了,忠慧王已經說與了觀韬,我這邊一旦出得宮去,就立馬将他調到忠慧王府,以便屆時救駕。”
君合微微吃了一驚,道:“王爺要令冷大哥救駕?”
尋梅道:“是的啊,怎麽?莫非你不與他們一起?”
君合沉吟一番,道:“我在宮中,不與忠慧王在一起。”
尋梅蹙眉道:“你回宮來究竟是做什麽?不與他們一起,是在宮中裏應外合?”
君合看了看尋梅,看來個中原委他皆一概不知,也不知是觀韬未曾說給他,還是連觀韬也不知情,但既然他不知情,他也沒有必要透露太多,便道:“我這回回來是為了幫程容華出宮,待她生産之後,我便會到康乾宮去。”
尋梅又吃了一驚,道:“你要去康乾宮?果真是去埋伏接應的嗎?”
君合思忖片刻,點了點頭。
尋梅仿佛松了一口氣,笑道:“原想着觀韬領兵,我還有些不放心的,既然有你在裏頭接應,想必不會出什麽岔子的。”
君合不知說什麽是好,便問道:“出宮的事安排的怎麽樣了?”
尋梅颔首道:“那位彭太醫來看過了,叮囑了我一番如有人來該說些什麽症狀,該裝些什麽樣子的。估摸着十日左右便會出去。”
君合聽了笑笑道:“以你方才唱戲的身段唱腔,若說是病了恐怕是沒人信的。”
尋梅亦笑道:“誰像你似的不聲不響的就跑來,反吓我一跳!”
君合笑笑,又接着方才的話頭道:“十日也合适,若我去了康乾宮你還沒走成,怕是要麻煩了。”
尋梅聽了,疑惑道:“你去不去康乾宮,與我走不走得什麽相幹?”
君合一怔,道:“而今你尚全然不知個中緣由?”
尋梅神色懵懂,搖了搖頭,君合見了,亦搖頭道:“罷了,也沒什麽要緊,日後再說罷。”忽又轉念一想,道:“冷大哥甘願随忠慧王領兵救駕?他不是該恨皇帝恨得牙癢癢嗎?”
尋梅面色一僵,磕磕巴巴道:“他……他說……他說已應承了忠慧王,便會……便會盡心……”
君合見他眼神閃爍,便道:“恐怕未必會真的盡心罷?”
尋梅聽言低了頭,也不再答話,君合搖頭嘆道:“看來忠慧王此番救駕,注定要遲了。”
入夜,慶寧宮閉了宮門,衆人各自安歇,君合亦寬衣躺下,心中盤算着:明日十月十五,尋梅十月廿五可以離宮,程容華約莫廿七八生産,而後便到康乾宮去,而後程容華休養十日左右,冬月初十前後可以離宮,離廿九還有近二十日,一切都來得及,來得及。
君合想着,心中安穩,便阖了眼,緩緩睡去,恍惚間卻聽得外頭有墜地之聲,他猛然驚醒,翻身取了匕首下床,打開一道門縫朝外看去,卻見一個人影正悄悄靠近黃興為的房間。
君合心中大驚,莫非這黃興為也不簡單?其背後也有什麽勢力?正想着,再去看那人,卻覺得身形有些眼熟,定睛一看,竟是炜衡!
眼見炜衡已行至門口,就要推門而入,君合心中暗叫不好,連忙将門打開,炜衡聽到動靜吃了一驚,連忙閃身到廊柱後頭躲藏,君合心中好笑,沖着炜衡的方向低聲叫道:“夏炜衡!”
炜衡一聽是君合的聲音,方又轉身出來,見果然是他,連忙跑過來,君合将他讓進屋中關了門,炜衡問道:“你怎的跑到這屋來了?”
君合無奈道:“我走了數月,那屋子早給了黃興為了,你要來也不提前說,也不問清楚,若不是你輕功差些讓我聽出來,你就這麽跑到黃興為屋裏可怎麽說?”
炜衡搔着頭尴尬道:“是是是,是我疏忽了。”
君合看他模樣又覺得好笑,便問道:“罷了,這大半夜的來又有何事?”
炜衡聽了,放下手道:“我今日去了金府。”
君合微微驚訝,問道:“你果真去問了?”
炜衡颔首稱是,君合又問:“大人可怎麽說?”
炜衡卻輕嘆了一聲,未知如何答話,且看下回:李皇後鳳駕鎮精怪,程容華施威斥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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