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抱屈銜冤羽然受誣,神機妙算慶寧産子

“啓禀皇上,我家小主動了胎氣,此刻正在慶寧宮中,怕是要早産了!”君合跪在禦書房的地上急急地說着。

皇帝聽了,猛然放下手中的書簡,起身道:“好好的怎會動了胎氣?”

君合忙道:“昨日夜裏蘭妃娘娘來了慶寧宮,說皇後娘娘下了懿旨,叫小主道秋怡宮去待産,小主本想着身子沉重不便行動,想請皇後娘娘收回成命,可是皇後娘娘說了要在慶寧宮中做法事,小主身子正弱,膽子也不免小了,今日一早便乘了轎攆往秋怡宮去。怎料才走到羽然宮門口,擡轎的奴才們全都跌了,小主在轎子裏也不免吓了一跳,便覺得不好,奴才們不敢怠慢,趕緊先回了宮,又請了和太醫。和太醫說是動了胎氣,要早産了,已派人請了穩婆,奴才便來回禀皇上了,請皇上去看一看罷!”

皇帝聽了這一通的話,煩躁的上前踹了一腳君合的肩,怒道:“蠢材!連個轎子也不會擡!”

君合挨了這一腳,仰面朝後倒去,正對上皇帝的目光。

皇帝微微一怔,君合看在眼裏,心中想道:果真薄情,恐怕早忘了慶寧宮還有個與你那四弟相像的小太監了罷!

想畢,君合忙又匍匐着跪下,道:“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奴才也納了悶,不知大夥怎的都跌了,留神看了一眼,卻見石子路上好些個極圓極滑溜的鵝卵石,按說這些石頭原是改鋪在鏡湖那邊的,這麽想着是運石的偶然掉落的也未可知……”

皇帝聽罷喘着粗氣,一言不發,君合縱然不敢擡頭去看他的臉色,但也知他定是對徐容華起了疑心,忙又道:“但是這終究是奴才們的過失,只是小主而今正在分娩,且請皇上去看看罷!”

正說着,皇後身邊的太監也來至殿門口,回禀說程容華早産,請皇帝過去。

皇帝躊躇片刻,一甩袖子,邁步而去,君合連忙起身跟在後頭。

及至慶寧宮門口,卻見忽喇喇從宮中走出來一衆妃嫔,見了皇帝連忙紛紛行禮問安,皇帝蹙眉問道:“你們這是做什麽?”

打頭的秦婕妤回道:“臣妾們聽問程容華臨盆,都放心不下想來看看,可是來的人太多了,皇後娘娘說礙事,叫臣妾們都回宮去等消息,只留了蘭妃娘娘和徐容華與殷婕妤在裏頭。”

皇帝一聽“徐容華”三個字,面色愈發陰沉,秦婕妤連忙也住了口,衆人又行了一禮,匆匆離去。

君合跟着皇帝進了慶寧宮宮中,一進殿門,殿中人紛紛起身行禮,君合擡眼,見皇後也正看向他,眼中卻讀不出什麽情緒,便低了頭,立在門口。

皇帝行至殿中正位坐下,向和太醫問道:“斓兒如何?”

蘭妃一聽此稱呼,不免微微勾了勾唇角,輕輕擡眼看向殷婕妤,殷婕妤亦緩緩點了點頭,皇後與徐容華卻臉色有些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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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太醫上前回道:“回皇上,小主月份已近,因動了胎氣早産,本無甚大礙,只是現下看來有些難産的跡象,微臣已經着人煎了藥,能否順利,還需看小主自己了。”

君合聽了心中一驚,也不知是真的難産還是和太醫為了唬皇帝而扯的謊,聽着程容華隐隐傳來的痛苦的呻|吟,不免提起了心。

皇帝面色不善,揮了揮手,眼瞅着地上,緘默不語。

空氣中似乎淡淡的彌散着血腥的氣息,帝後不開口,蘭妃幾人也都只低着頭不敢言聲,秋風卷着落葉在院中打着旋兒,微微的将寒意拂進殿中,殿中人個個緊咬牙關,生怕一時松懈便有牙齒打顫的聲音洩露出來。

“我昨日便說了。”皇帝終于開口道,“已近臨産之日,做什麽偏要這時候挪到秋怡宮去!”

他的聲音含着怒氣,未曾拔高音量,卻已唬得人冷汗直流。

皇後起身道:“此事是臣妾疏忽……概因宮中流言——”

“宮中流言是一天兩天了嗎?!”皇帝打斷皇後的話,道,“說是已傳了數月,偏偏臨到這個時候你才想起來?你就是這麽管治後宮的嗎?!”

聽到皇帝動怒,滿屋的人連忙都跪在了地上,皇後咬着下唇,道:“臣妾無可辯駁,請皇上降罪!”

君合心中暗道:這搬宮之事本就得了皇帝首肯,皇後卻不提,只說自己有錯,定是要皇帝自省呢。

果然,皇帝聽了皇後所言,不耐煩道:“降罪降罪!只知事後請罪告饒!都起來罷!”

衆人複又紛紛起身,蘭妃瞧了瞧皇帝顏色,道:“皇後娘娘也是好意,臣妾原還想着到臣妾宮裏去也好幫着照拂一二,倒也是好的,怎料才出了宮門就出了這事!說到底還是奴才們不省事!”

皇帝聽言,有時沉默不語,蘭妃見皇帝不搭話,便給殷婕妤使眼色,殷婕妤只得接話道:“此刻說這些也沒意思,哪個奴才敢故意摔了呢?只求妹妹這胎能順利産下就是了,問責什麽的話,也不急在這時。”

蘭妃點了點頭,也不再言語。

空氣再度靜默下來,只有程容華斷斷續續的聲音飄來,良久,左星漢匆匆趕來,行至皇帝身邊,将手中一個物件交予皇帝,又附耳低聲說了幾句。

衆人皆悄悄地拿眼去看,只見皇帝聽罷,臉色變了一變,看了看手中的物件,而後狠狠地丢在了徐容華面前。

何容華一驚,遲疑的站起身,衆人一看,卻是一塊渾圓的鵝卵石。

“皇上……”徐容華嗫嚅道。

皇帝怒道:“你已生下十皇子,何必還要行此下作手段?!”

徐容華驚得花容失色,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慌道:“臣妾……臣妾不知皇上何意……”

皇帝道:“你宮門前的石子路,平白多出十數顆鵝卵石!若非你設計,斓兒怎會跌轎?!”

徐容華聽了,頓時眼淚汪汪道:“臣妾冤枉!臣妾根本不知道程容華會經過羽然宮啊!何來設計一說?!”

蘭妃忙道:“是啊,徐容華此前有孕的時候也是和程妹妹極好的,不過是在何婕妤那事之後受了驚、身子不好了才生疏了些,怎會害程妹妹呢?”

一聽何婕妤之事,皇帝不覺又将眉頭擰了一擰,皇後見狀,道:“不過是幾個石子,皇上恐怕多心了。再者說,徐容華若當真存心陷害,怎會将石子扔在自己宮門口?豈不是引火燒身?”

殷婕妤忙道:“正是呢!當日被何婕妤推徐妹妹入水,若非陰差陽錯自己送了命,她事後也是難摘得清的。徐妹妹經此一事,吸取了何婕妤的教訓,也該知道若要害人也備好抽身之措才是。”

徐容華聽罷轉頭怒視道:“殷婕妤!你此話何意!”

殷婕妤微微一笑,道:“妹妹若要害人,定不會學何婕妤親自動手,将什麽石子擺在自己宮門口的,不是嗎?”

徐容華死盯着她,候着她的下文,殷婕妤轉頭看向皇帝,道:“正因如此,這石子擺在羽然宮門前,任幕後黑手是誰,也不會是徐妹妹啊皇上!”

皇後忍不住道:“殷婕妤——!”

“殷婕妤!”蘭妃卻搶了皇後的話,道,“我知道你和程容華交好,為着她這意外焦惱,可也不該如此關心則亂!謀害皇嗣可是死罪!怎可妄言!”

徐容華見皇後的話也被堵住,又氣又惱,哭向皇帝道:“皇上明察!臣妾絕未謀害程容華!”

皇後忙附和道:“皇上,此事實在無真憑實據——”

“夠了!”皇帝一拍桌子,衆人皆驚得斂了聲,皇帝看向皇後,道:“若非你治理不利,怎會讓流言甚嚣塵上,鬧得非要到此事才搬宮的地步?!”

皇後目瞪口呆,萬萬沒有想到最後過又落回到她頭上,只得忍氣吞聲磕頭道:“臣妾責無旁貸。”

皇帝惡狠狠道:“斓兒這一胎無虞倒也罷了,若有什麽差錯,朕倒要好好跟你算一算這後宮的賬!”

此話一出,蘭妃與殷婕妤皆不再多言,徐容華也掩着口不敢再哭出聲來,皇後跪在地上,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衣擺,良久,道:“是。”

一聲清脆的啼哭終于打破了殿中的靜默,殷婕妤與蘭妃登時笑逐顏開,皇帝連忙起身,卻久久不見穩婆抱孩子過來,便又叫道:“怎麽回事?”

和太醫匆匆上前,道:“皇上稍後,事情有些……變故。”

此言一出,所有人皆變了臉色,蘭妃問道:“可是妹妹不好了?”

和太醫連忙搖頭道:“并非不好。”

殷婕妤急道:“那究竟是怎的?!”

話音剛落,又一聲啼哭傳來,卻與方才那哭聲一唱一和,衆人皆怔了證,和太醫微笑着下跪行禮道:“恭喜皇上!”

衆人雖不知究竟如何,只都紛紛跟着跪下道喜,卻見瓊煙與穩婆一人各抱着一個襁褓走進殿中,皇帝喜道:“竟是雙生?是公主還是皇子?”

瓊煙笑道:“恭喜皇上,一兒一女。”

蘭妃與殷婕妤喜得拉着手拭淚,紛紛圍過去看那新生兒,方才壓抑緊張的氣氛一掃而空,衆人都喜上眉梢,皇帝大笑着連連一一打賞,扭頭卻斂了笑容,對徐容華與皇後道:“你們兩個先跪安回宮罷。”

徐容華與皇後聽言皆是一怔,卻也使得俯首稱是,恨恨的去了,皇帝又領了蘭妃與殷婕妤去寝殿中看視程容華,一群人說笑着去了,大殿內頓時冷落了下來,黃興為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道:“阿彌陀佛,可算是了了。”

君合微微一笑,道:“還沒了呢。”

黃興為一聽,疑惑道:“怎麽?”

君合笑而不答,不多時,便有人出來傳召君合進去,君合對黃興為笑道:“要緊的還在後頭呢。”說罷随着進了寝殿。

“皇上當日曾向臣妾要君合過去,而今臣妾也該履行承諾了。”程容華面色發白,強打着精神笑道。

皇帝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君合,道:“什麽要緊,此事往後再說。”

程容華搖了搖頭,道:“臣妾既應承了皇上,便一定會做到。”說罷偏頭對君合道:“到了康乾宮去,可要機靈些,不準丢了慶寧宮的臉。”

君合忙道:“小主放心,奴才一定好好伺候皇上,把小主那份心也帶上!”

皇帝大笑兩聲,道:“好好好,你這人終究是太較真,也罷,既給我我便收着了,可要我再撥個人給你?”

程容華道:“不必了,此前安排君合出宮辦事,宮裏都是興為頂着,有他在便可。”

皇帝微笑颔首,道:“你這回給朕誕下一兒一女,立了大功,當初有孕之時因賢貴妃的事情未曾晉封,這待産的時日,朕也有些虧待于你,這回又歷了這麽一番劫難……朕打算好好補償你,連晉兩級,封德嫔!”

程容華微微一笑,卻是寵辱不驚,道:“謝皇上,封不封嫔,臣妾卻不甚在意,只是臣妾有一事還需請皇上允準。”

皇帝笑道:“說!只要你說,朕都賞你準你!”

程容華輕輕笑道:“臣妾……想到疊霜庵祈福一月。”

皇帝怔了一怔,未知如何答話,且看下回:程德嫔求得出宮令,左星漢敲打入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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