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章節

不敢說出來。

是謝澄瑩點破了她的心事,讓她意識到自己對于他這份不同尋常的心思。

而這夜,如果不是他始終固執又溫柔地逼問她, 如果不是他捏着她的手指, 讓她觸摸自己親手寫在紙上的盲符,讓她沒有辦法在刻意回避自己內心裏最真實的情緒……

她也許還要藏着這個剛剛被自己發現的秘密很久很久。

她總是這樣。

看起來是那麽堅強柔韌的一個人, 實則也有着自己始終消解不了的脆弱與自卑。

曾經她就是這樣啊,

只敢在他重傷昏睡的時候, 偷親他的臉頰。

卻從來都小心翼翼地守着她心底的那個有關于他的秘密, 始終不肯向他表露。

所以在傅沉蓮來到這個有她存在的世界之後, 當他終于找到她的那時候, 他就已經打算好了一切,想要等着她先開口說喜歡他。

可剛剛觸摸到那張盲文紙時,他就已經驚慌失措。

那一瞬間他想了許多, 等待似乎從來都是一件沒有什麽用的事情, 他也許真的做錯了。

現在的她忘記了曾經有關于他的所有記憶,她又怎麽可能會像曾經那樣喜歡他?

她也許, 已經喜歡上別人了。

這樣的想法在他的腦海裏幾經來回, 他就已經覺得難以忍受,好像那支撐了他許多年的所謂信念,也都在那一刻徹底崩塌。

所以他才會那樣急切地逼問她, 要讓她親口告訴他。

被她徹底遺忘,于他而言,便已經猶如刮骨。

他好怕那一刻會從她的口中聽到別人的名字。

可她僅僅一個“你”字,就讓他從那些混亂驚惶的情緒裏徹底解脫出來,于是所有喧嚣都在此刻歸于平靜。

此刻的她仍然在哭。

也許是因為眼睛徹底感受不到任何光的痕跡,也許是因為她到底還是被他發現了她明明想藏起來的心事。

“不要哭了,贏秋。”

傅沉蓮的下巴抵在她的肩頭,他那雙眼睛裏也仍然染着一片模糊的水霧,但他此刻卻是在抿着嘴唇笑。

冷白的面龐,泛紅的眼尾,此刻的他看起來比平日裏更添幾分可憐動人。

“我跟你也不合适……”

她哭得忍不住用手去擦自己的眼睛,紅腫的眼皮已經有點刺痛,她吸了吸鼻子,好像還是很難過。

“為什麽不合适?”他輕聲問她。

贏秋差點鼻涕泡都哭出來了,“我是瞎子。”

聽見她的聲音,他垂着眼,烏黑纖長的睫毛顫了又顫,那張面龐上又是那樣羞怯的神情,“可我,”

他的聲音變得很小,卻還是很清晰地落在她的耳畔:“就喜歡小瞎子。”

不論是曾經亦或是現在,他這輩子,永遠永遠,只喜歡這個小瞎子。

再也沒有人比她更重要了。

贏秋在他的懷抱裏,整個人都僵住了。

她也許是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下意識地往後縮了一下,仰頭卻連他的影子都看不見,眼前仍是漆黑虛無的。

她的大腦已經一片空白,心頭又像是無端有烈火灼燒包裹一般,她的淚花還懸在眼眶裏要落未落,整個人都已經呆滞了。

他……說什麽?

過了好久好久,贏秋才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卻沒由來地有點抖,“你……”

從眼睛受傷之後,贏秋就變得自卑。

即便她此刻看清了自己的內心,卻也仍然不肯輕易相信,他竟然也會喜歡她。

這怎麽可能呢?

這個夜晚應該是有星星的吧?月亮是不是也彎彎的,皎潔的銀輝都灑在了院子裏?

她明明都看不見,可是為什麽,她的腦海裏好像有最溫柔的星光流瀉。

贏秋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也許就只是在他的手指輕觸她後頸的瞬間,她就已經什麽都來不及想,只能沉沉睡去。

她的眼皮已經紅腫,傅沉蓮用指腹輕輕地碰了一下,然後就去她房間裏的洗手間裏,拿了毛巾用熱水浸透,再擰幹。

走出來時,他就坐在她的床沿,俯身用熱毛巾在她的眼睛上敷了敷,然後又替她擦了一把臉。

眼睛徹底失明,對于她來說,應該是最致命的打擊。

這些天來,他都有把明目的丹藥揉碎在送給她的蛋糕,或是飯菜裏,她已經吃了有一段時間了,但這還遠遠不夠,她的眼睛要想恢複清明,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可傅沉蓮不想再看她哭了。

窗前的玻璃罐裏,那朵玄蓮在這靜默無聲的黑夜裏,散着縷縷淡金色的光芒。

他偏頭看向它,那雙眼睛裏光影沉沉。

最終,他忽然伸出手指,淡金色的流光湧入玄蓮,那花瓣被他自己硬生生摘下的劇烈疼痛,瞬間便讓他的脊背僵直,臉色比之前還要更加蒼白無血。

流光托着那一片花瓣浸入了贏秋的後肩,烙成了一抹淺金色的花瓣痕跡。

他彎起泛白的嘴唇,那雙眼睛仍一瞬不瞬地望着床上熟睡的她。

“阿秋,好好睡吧,”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拂開她鬓邊的淺發,他的聲音微弱難聞,“你的眼睛,會好的。”

無論過去多少歲月,他終究還是當初那個,只看她幾眼,便會臉紅羞怯的少年。

他愛她,是任何人,任何事都沒有辦法改變的事情。

當他的身影破碎成流光,消散在那朵玄蓮花裏,彼時另一邊公寓內,就有他的身形凝聚起來,他倒在床上,額頭已經有了細密的汗珠。

原本一直在客廳等傅沉蓮的晏子真聽到了卧室裏的動靜,他就立刻站起身來,匆匆走到卧室門口,敲了敲門,“君上?”

他沒有聽到傅沉蓮的回應,卻又聽到了什麽東西摔碎在地上的聲音。

晏子真已經顧不得其他,連忙推開門走進去。

原本躺在床上的傅沉蓮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已經倒在了冰涼的地板上,他旁邊是已經碎掉的玻璃杯。

“君上!”

晏子真臉色大變,連忙走過去,俯身去扶他。

也是走近時,他才看清傅沉蓮脖頸上,甚至是手臂上的青筋都已經微微顯露出來,他仿佛是在強忍着巨大的痛苦,渾身還在止不住地顫抖。

在晏子真将他扶起來的時候,他胸腔裏壓抑不住地氣血上湧,他瞬間就吐了血。

血液在他的衣衫上留下星星點點的痕跡,他背後的傷口也早已經裂開,殷紅的鮮血浸濕了他的後背,大片的痕跡,是那麽的觸目驚心。

晏子真用靈力在他的識海探尋一圈,便驚愕地望着他,“君上……您把您的花瓣給人了?”

“那是您的本體,如今您本體受損,您……”晏子真也已經語無倫次,他這會兒只能施以術法,替傅沉蓮緩解一時的疼痛。

傅沉蓮似乎連呼吸都已經有些費力,他的胸膛劇烈起伏着,唇畔染血,可在這滿室昏黃的燈光中,他望着頭頂的那盞猶如圓月一般的燈,忽然低低地笑出聲。

烏黑的短發被汗水浸濕,顯得有些過分淩亂。

此時的他看起來,蒼白又脆弱。

“君上?”晏子真不知道他為什麽發笑,可當他看清傅沉蓮那雙眼睛裏隐約閃爍的水光時,他便已經震驚得說不出話。

他什麽時候見過這樣的傅沉蓮?

在他的認知裏,傅沉蓮從來都是一個清冷如霜的人。

好像這世間萬物,映在他的眼瞳裏也從來不曾留有半分溫度。

“你走吧。”後來,晏子真忽然聽見他開口說了一句。

他就躺在床上,嘶啞的嗓音聽起來也平靜得不像話。

“君上……”晏子真仍舊有些擔心,但見傅沉蓮看向他的那雙眼睛,他再多的話也說不出口,只能轉身離開。

房間裏寂靜下來,傅沉蓮躺在床上很久很久,那種鑽心刺骨的疼仍然在折磨着他。

他把自己裹進被子裏,蜷縮起身體。

那雙眼睛仍然半睜着,仍有掩藏不住的歡喜情緒宛如粼波滿溢。

閉上眼睛時,他耳畔仍是她帶着哭腔的聲音。

“喜歡你……”

他又忍不住笑起來,胸口震動,牽引着後肩的傷口,痛得他眼眶發酸。

他被疼痛折磨了很久很久,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已經昏睡了過去。

在如此漫長而深沉的夜裏,有人偏偏輕易突破了他的結界,冰藍的流光就在他的房間裏凝聚成一個年輕男人的身影。

他穿着绀紫錦服,外罩一層淺紗袍,長發半束在玉冠裏,留另一半披散在肩後。

姿容俊美,身影颀長。

他蹙着眉在看床上那個把自己裹得只剩下一張蒼白的面容露在外面的男人,忽然搖頭輕嘆,“你倒是什麽都舍得給她。”

冰藍的光芒湧入傅沉蓮的眉心,令他眉間的妖紋若隐若現。

随後男人的身影便已消失不見。

當傅沉蓮再醒來時,窗外便已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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