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出救
展逸出了孟臨卿房間,輕松躍上了屋頂,趁着夜色只用盞茶功夫就将千雨樓的大概形式摸清。
千雨樓不愧是魔教之地,外表看來只是比一般大宅要莊嚴大氣,內裏結構卻是繁複玄妙,危機四伏。幾支身着統一黑衣的侍衛隊伍不斷穿梭各個角落來回巡羅,顯然介備十分森嚴。
展逸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闖過重重機關,最後終于有驚無險的潛入了長滿雜草的天牢門前。
此時更深露重,門口兩個身手非凡的看守侍兵卻無半分困意,只是一動不動的杵立在那地,借着兩截固定在牆上的火光警惕的注意四周的風吹草動。
展逸随手拈起兩塊小石在手中丢了丢,嘴角彎起一抹勝拳在握的微笑,朝遠處兩人輕輕吹了聲口哨。
“誰?”兩人同時拔劍出聲,眼前一花,勁風襲來,心中大驚,忙舉劍就刺!
哪知還未接近,憑空飛來暗器打在身上,恰恰打中穴道,立即定在原地,無法出聲,無法動彈。
不過須臾間,兩人已被制住,眼睜睜看着一名華衣青年施展輕功飛來,穩穩落了地。挑起眉尖含笑看了他們一眼,大大方方進了天牢。
接着,裏面傳來短暫的打鬥聲,更可怕是沒有人發出聲音裏面就已恢複了平靜,只剩死一般的寂靜。
展逸原想速站速絕,卻也耗費了一番功夫才解決掉那些高手,不由的心生怨念,宋之平這小破孩就會給他惹麻煩,這次回去肯定要好好教訓他。話是這麽說,展逸還是集中精神仔細的找了過去。
尋了一會兒,展逸總算在一間石牢前找到宋之平,這小子在幹草鋪就的床塌上睡得跟豬一樣,身上的衣服還算幹淨,沒有什麽觸動他神經的血跡,看來沒受過什麽刑罰。
展逸以掌注力震碎了門鎖。金屬撞擊聲把宋之平吵醒了,臭小孩揉揉惺忪的睡眼,等到看清是展逸的時候,眼睛瞪得老大,滿是驚喜:“展逸!”
他從小就跟展逸親厚,一直都不肯叫他師兄,無論教訓多少次了還是直呼其名,讨人厭着呢。
非常時刻展逸也不想跟他計較,惡聲惡氣道:“還不快走?”
宋之平知道展逸這是來救他了,一咕嚕從床上跳起來,高興地上前拽住他的衣袖,露出傻憨憨的笑容:“好啊,走吧。”說完也不管對方什麽表情,撒開兩條小腿跟随着展逸的步伐往外跑去。
一路看到東倒西歪的人,宋之平眼尖的發現他們都只是被打昏并沒有取去性命,不由好笑的看着他的大師兄。
展逸沒有發現,只是神色凝重的聆聽周圍的動靜:“我們可能被人發現了,等一下我會護送你出去,你只管逃,不管發生什麽都不準回頭知道不?”
宋之平正好跑到門口,聽了他的話便是一聲嗤笑,然後在展逸驚怒的目光随手撿了把劍,退到他身邊:“大師兄,你又小看我,哼。”
展逸只覺太陽穴突突的跳,一陣頭痛,果然才剛撤離沒有多遠,立即被二十來個人截住後路。
來人各各面容肅殺,正中央是一位二十來歲的灰衣人 ,展逸認得他就是孟教主的護使之一嚴應容。
“看來今天是免不了一場惡戰了。”展逸說完,袖口微動,滑出一截玉笛,與宋之平對視一眼,兩人齊齊舉起手中兵器,發動進攻。想殺出一條路沖出去。
“抓住他,別讓他們跑了!”灰衣人一聲令下,所有人全部出手,頓時黑夜中劍光四射,連綿不絕的劍招向他們攻來,兇狠殘暴,招招欲奪性命。
展逸微微蹙起眉頭,開始全力以赴。
手中青笛隐泛幽光,明明不是什麽厲害武器,卻是殺氣立現。
宋之平和他背對背站好。
一大一小,一劍一笛,所出的招式竟是一模一樣!
別看那小子站起來不到他腰間,氣勢卻是一點也不比他差。一招“春風化雨”舞得像模像樣,直教人眼花缭亂。
“春風化雨”是鑄劍之人為“栖鳳”所創的招數之一,劍法優雅之極,翻轉騰挪間猶似佳人翩翩起舞,如綿綿細雨般脫俗清雅。其中又暗藏無數玄妙,變幻莫測,快而輕盈,雖不淩厲,卻舒展大方,綿綿不斷,總能再不經意間化解敵人的劍法,再攻其不備。
雙方激戰不過盞茶功夫,已過了上百招,愈鬥愈狠,只聽得劍刀往來,周圍的建築和樹木已毀了大半,人也死傷大半。
展逸這邊明顯占了上風,而宋之平卻在這時被人一劍傷在後背,只聽他悶哼一聲,小小的身體晃了晃,又提起精神與他們戰作一團。
時間已迫在眉睫,展逸知道再戰下去定是對他們不利。
他們所使的劍法雖然俊雅花俏,威力無邊,但這些都是在灌入內力的前提下,宋之平能将這招舞得出神入化已是難得,只可惜他畢竟年幼,內力有限,不能發揮出最大的威力,加上身受重傷,身法漸漸呆滞,面對對方如雷廷萬鈞的攻勢,已疲于應對,接下來怕是沒有還手之力。
“之平!”在對方又一劍從一個刁鑽角度偷襲宋之平時,展逸驚叫一聲飛身而上,然而還是來不及,宋之平只來得及扭過頭,他看見展逸略顯驚慌的臉。
耳邊傳來輕微且尖銳的破空之聲,陰寒之氣随之罩下。宋之平避無可避。
只聽“叮”的一聲,玉笛從展逸手中脫飛而出,淩空打掉背後辟來的長劍。電光火石間,宋之平想也未想,轉身一劍刺入那人腹中,同時,他驚恐萬分的看見幾把長劍同時朝展逸刺去。
展逸身形急閃連出數掌,“呯呯呯”擊中對方,幾人頓時口吐鮮血摔飛出去,撞在柱子上,欄杆上,還有旁邊的矮叢中,可是他畢竟難敵數人,正在他出掌的同時,魔教嚴左使揪中這千載難逢的破綻一劍刺入他後背!
展逸眉頭一皺,恰在這時,适才飛出去玉笛在空中旋了一圈又如靈敏的飛燕落入他手中。展逸凝聚力量順勢向身後的吳應容揮去!
驟時,真氣激蕩,比劍氣還鋒利的,仿佛能将人皮肉割碎的風刃将他震出數丈開外,嚴應容摔在地下,嘴角流下一抹刺目的鮮血。
“展逸!”宋之平大喊一聲,展逸瞬間移至眼前,一連擊退數人将他抱起,趁着這難得的機會足尖一點,向外逃飛。
“給我追!”重傷的嚴應容立即帶領手下追上去,幸好展逸輕功卓絕,已到登峰造極的地步,不然還真是險象重生。
“展逸,你沒事吧,你流了好多血。”宋之平被他抱在懷裏,如騰雲駕霧般,耳邊只有風聲呼嘯而過,兩旁的房屋林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在後退,他知道那些人在後面究追不舍,始終無法甩開,當然不該胡思亂想,但鐵鏽般的味道總在鼻端揮之不去,讓他想裝作不知道都不行。
“是啊,要被你連累死了,臭小孩吃那麽胖,小心我把你丢下不管。”展逸說得輕松,其實一點也不敢輕敵,他确實感到了吃力,後背火辣辣的痛,能感覺到鮮血将衣裳濡濕了,濕溚溚的貼在身上,而小孩的呼吸也漸漸微弱,兩個重傷的人落在他們手裏,下場可想而知。想到這裏,更是全神貫注施展令人叫絕的輕功,最終終于将他們遠遠甩在身後。
黎明時分,天邊隐隐泛白,本該是名劍山莊全體弟子晨起練武的時刻,卻被突然闖入大門渾身浴血的一大一小兩人弄得雞飛狗跳,人抑馬翻,亂作一團。
“大師兄!”
“師弟!”
展逸自然還是留在名劍山莊養傷,宋言的醫術可比宮裏那些禦醫好太多了,雖然傷得不輕,當時劍尖只要再進一寸就該把小命給交待了,但被他醫治了幾天,又跟個沒事人似的,又整天琢磨着怎麽去找孟臨卿算帳。
“孟臨卿練就一身魔功,野心勃勃,但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他的身體怕是撐不了多久。”宋言聽完展逸對他那天差點走火入魔的描述,沉呤着下了結論。
“難道真的沒有辦法可以救他了嗎?”
“你還想救他?”宋言無可奈何的笑笑:“照你之前所說的,我懷疑你那天在酒樓之所以能得手,是剛好遇到他寒毒發作的時候,下次可就沒這麽容易了,而且,你自己也要小心,我看他可不像是容易善罷甘休的人。”
“可是,總有辦法……”
“展逸!你還想去救那個大魔頭啊?”一把稚嫩的聲音适時打斷了他,擡頭一看,果然是宋之平那臭小孩,正牽着一臉薄怒的師妹站在大廳,顯然是将他們的對話聽了一些去。
“休得胡鬧,快叫師兄!”宋莊主沉下臉來訓他,宋之平皺起鼻子朝他吐了吐舌頭,跑到展逸身邊繼續問道:“他都把我們害得這麽慘了,你為什麽還要想辦法幫他?難怪不應該殺了他為武林除害嗎?”
清脆的嗓音将展逸問得一愣,竟一時回答不來。
宋之平從小就把展逸當學習榜樣,總是有樣學樣,像今天居然還跟他一樣穿了天藍色的錦袍,挺直腰板站在那裏,臉上滿是純真無邪,實在相映成趣,只不過說出來的話卻剛好刺中了展逸的痛處,連臭小孩都說要殺了孟臨卿。
這也是近幾日他一直在擔憂的問題,正邪兩派,從來都誓不兩立,水火不容,難道他真的要殺了那個人?
宋之平見展逸遲遲不答倒也無所謂,他對孟臨卿也沒有多大怨恨,當初是他偷偷溜出山莊才讓敵人有機可乘,至于身上的傷呢,說來也好笑,他竟然跟展逸一樣都是傷在後背,只不過沒他那麽深,他一直都覺得那是緣分,是男人的徽章,還有點洋洋得意呢。
葉小柔見他一直沉吟不已,臉上又是暧昧不清,頓時來了氣:“臨天教入侵中原,割劇地盤,吞并不少門派,師父方發請貼,現在少林、武當、峨嵋那些百年老教派已準備前來商榷如何剿滅魔教的事,師兄,難道這個時候你還想站在他那一邊嗎?”
“什麽?”展逸吃了一驚,他一直在養傷,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回事,現在聽她提起來,當真驚訝之極。
見師父朝他點點頭,便知道他們并沒有說話,心裏暗暗慶自己對于孟臨卿的事有所保留沒有說出千雨樓,但其實更多的是無法說清的煩悶,他也不知為何有這種情緒,仔細說起來,好像是擔憂。
宋言平靜道:“再過幾日,各大門派也都該派人過來了,展逸,你父親不希望你卷入這武林紛争,你只要安心養傷就行。”
一向眉眼彎彎,嘴角含笑的展逸太子這下可真的笑不出來了,輕颔首算是作了答,看起來卻有點心不在焉。
夜裏,他獨自來到院中的石椅,舉着手中的酒壺一口一口的灌下去。
梨花釀入口微甜,清香滿溢,喝下去很舒服,倒真有點舍不得停下了。
“孟臨卿啊孟臨卿……你看起來也不笨,怎就這麽沖動,現在惹來殺身之禍了吧。”他望着挂在天邊的一彎月牙笑了起來,黑潤的眼眸似有水波流轉,竟比星辰還要明亮。他還是微笑着,眼前疊影重重,漸漸化為那張令人過目不望的臉。
垂腰的墨發,蒼白的臉,眉眼精致,雙唇嫣紅,清清冷冷,好似大師筆下的寒梅染了仙氣幻化為人,好看得不真實。
“不過你放心,我會保護你。”
夜很靜,風很輕,于是,這句仿佛諾言的話語就突然變得無比清晰動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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