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無名

小胖子大步一跨進了前廳，一邊在前面走，一邊向這個新上任的雜役介紹着醫館的方方面面。

“你看，我們醫館的鋪面可是三開連間，比一般的醫館寬敞多了。前廳幾乎沒有隔斷，左邊這裏是我家小姐看診的地方，一般沒事別靠近，小姐最讨厭別人打擾她看診了。”

說完還朝後面瞥了乞丐一眼，警告味兒濃濃，一瞥之後，小胖子又才繼續往前走。

“正中這裏是劉掌櫃的收銀臺，右邊是三個夥計看管的藥房，這會兒都在忙着呢，先不給你引見介紹了。平時杜仲他們忙的時候也是不能夠打擾的，小姐交待過，配藥時要專注，不能出一點錯，萬一出錯，分分鐘是人命的問題。以前，他們三人都是做一樣的，誰拿到藥方就負責到底，不過小姐說了，從今天開始，讓他們三人分別審方計價，配藥分藥，核對打包。這樣，一副藥三人經手，前審後核，想出錯也難。咱家小姐就是高明，怎麽能想到的呢，叫我小胖子就怎麽也想不出這樣的辦法來。”

小胖子對自家小姐那是絕對的盲目崇拜型，一說起來就眉飛色舞的。不過說完，他又低聲嘀咕了幾句。

“甘草還說小姐最近有點恍惚，我看着，反倒是比前更加精明能幹了，甘草就知道瞎說。”

乞丐在後面聽得不太清楚，以為他吩咐什麽呢，就問：“小胖哥剛才說什麽？”

小胖子回頭眼神一兇，“只許聽不許問，而且竟然是小聲說的，必然就是不用你知道的，真沒眼力見，瞎問什麽？”

厲聲一喝之後，他又分別指了指正廳北面左右邊角的兩個小門。

“左右兩個小門進後院，一般小姐和甘草李媽媽走左邊的門，其他人走右邊的門。”

小胖子說完，就帶着乞丐走了右邊的小門走了進去。

小門對出去就是一抄手游廊，四面相連，将這院子圍了一圈。

乞丐正眼看去，雖然不像富貴人家的大宅那樣規矩的二進院的模式，但也算精致。

南面是三間倒房，東邊四間廂房，北面三間主房和右手邊兩間耳房，西邊則沒有設廂房，抄手游廊下首種了一排紫竹，紫竹下面又種了一些不知名的花草，像是将西面的游廊和院子做了個巧妙的隔斷。乞丐透過紫竹望過去，看到游廊那邊的隔牆，隔牆上面隔半丈便開一扇形小窗，他知道這是因為醫館剛好位于彎曲的雙子河道邊，曾有一年大水泛濫，河水沖掉了原來的西廂房的地基牆面，後來河道增寬，原來的的西廂就建不起來了，于是房屋中正的格局才被打亂了。

“這個院子比較大，院中這些四層高的三角木架就是晾曬中藥用的，倉庫還有好多些簸箕篩子之類的，天晴時早上拿出來晾曬中藥，傍晚時收起，那些草藥具體那怎麽晾曬，等到時再仔細教你。”

“你看，這間院子西邊臨着雙子河是圍牆，牆下是游廊，游廊對接前廳的左側小門和內院的院門，又與另三面的游廊相連成一個口字，但是，你，是不可以靠近西邊的游廊邊，更不可以越過游廊進到內院裏去。因為內院是小姐及其他女眷住的地方，若是沒有小姐吩咐擅自跑去內院，我就打斷你的腿再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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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胖子說到但是的時候，整個人轉身用嚴肅的眼神警告着乞丐，然後一邊說着餘下的話一邊盯着他。這個時候，小乞丐但凡露出一點點觊觎的表情出來，相信他定會一腳直接把他踢飛出這個三陽縣去。

小胖子似乎小小乞丐的表現還算滿意，又回頭繼續邊走邊介紹着。

“這個院子比較大，我們一般叫做外院，也是你可以活動的範圍。外院北面三間主房，居中是正廳，西一做了庫房，東一則是掌櫃的房間，再過來兩間耳房是廚房茅廁。東廂房四間都是藥材倉庫，各種藥品按規定放置有序，不可混亂，這些也等以後再慢慢教你。南面倒座三間房就是我們幾個夥計的房間了，我和杜仲一間，桑枝和牛角一間，剛好剩下最西邊那一間，以後就給你住了。”

乞丐聽到自己單獨一間房似乎挺高興，在後面沖着小胖子就謝了一聲。

小胖子搖搖頭，不以為然，“真是乞丐見識短，單獨一間有什麽好，多一個人同住，熱鬧多了，像我跟杜仲同住，晚上還能跟着他多學幾個字。杜仲來醫館早，雖然看病診治方面不懂，可對藥材的方方面面都精通，配起藥來連稱都不用，随手一抓，他說兩錢一，就絕不會是兩錢二，我要是能學到他的一成功夫，以後就不用看門了。唉，不過像你這種人是不懂的啦，就知道住得大點好，沒點見識，沒點遠見。”

乞丐聽到小胖子譏笑他也不生氣，笑着問：“咦，掌櫃和幾個夥計大哥都是住醫館，不用回自己家麽？”

小胖子聽到這話突然眼神就暗了，然後一嘆。

“家？我們都是沒家的人。除了掌櫃的家是毀于泥石流，杜仲桑枝牛角和我的家都毀于戰亂，流落到這裏，被老館主收留進館的。若不是老館主，也許早餓死在路邊了，連塊蓋屍布都沒有吧。”

小胖子的情緒似乎也感染了乞丐，跟着也悶不作聲的。小胖子看了立即收了情緒，朝乞丐肩上一拍。

“喂，你小子，也是因為戰亂做了流民吧。看你長得挺高大的，估計以前家裏過得不錯。唉，同是天涯苦命人，不過，既然都進了醫館了，以後大家就是一家人了，放心，只要你好好幹，我小胖子會罩着你的，定不會讓你餓肚子。”

乞丐聽到小胖子這麽一說，似乎也精神起來了，連聲道謝。

小胖子一擺手，“不用謝了，我也是慷他人之慨。對了，你叫什麽？”

“我？唉，家都沒有的人了，名字早就沒意義了，不如也學着先來的大哥們重新取一個罷，當作新生了。要不小胖哥賜個名字？”

乞丐倒是不笨，一聽就知道杜仲桑枝什麽的都是藥材名字叫過來的，一定是收留在館裏後重新取的。

小胖子又看了看眼前的乞丐，雖然臉上還有泥污，但眼眉看着清秀，像是識過字的，也許真是什麽大家公子落魄至此。

“你識字？”

“識一些。”

“哦……”小胖子本來想随口給他取個名字，但聽說他會識字，就突然覺得自己那點墨水有點羞澀了，“那改天等小姐有空了，讓小姐給取一個吧。我的名字也是小姐取的，原來叫地龍的。不過最近小姐突然不叫我地龍了，看着我胖，叫我小胖子。嘻嘻，小胖子就小胖子吧，反正只要小姐覺得順口就好，叫什麽都行。”

小胖子腼腆一笑，曬得油黑的臉上似乎添了點赤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