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江銘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去的。
他腦中不斷盤旋着周澤城說的那些話,一遍又一遍的回放,一字不漏。
“梁瑞一開始就知道我追他別有所圖,所以他反過來利用我的感情,從我身上獲取情報這件事,江慶海難道沒有告訴你嗎?”
“如果沒有江慶海的默許,以當時的那種情況,他怎麽敢這樣铤而走險,而且你從來沒有懷疑過你的消息來源嗎?”
“以梁瑞的手段,如果他真的有心背叛江家,你一個初出茅廬的大學生,當時能輕而易舉的從他手裏奪走一切嗎?能把他逼到那個地步嗎?”
“你知道他為了你付出了多少嗎?”
“當時我邀請梁瑞和我一起走,但是他為了你再次拒絕了我。”
“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當時輕易地放手離開,因為你這樣的混蛋,根本不值得他為你做的一切。”
“眼見未必為實,耳聽未必為虛。你要知道,他從來沒有對不起你過。”
江銘很想告訴自己這些都是假的,都是周澤城為了迷惑他而說的話,但是他又找不到周澤城騙他的理由。有些事現在已經無法求證,但有些事卻很簡單就可以證明,現在一想……
那時候的他,被憤怒和嫉妒沖昏了頭腦,以至于只能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東西。
或者……是被內心深處醜陋的*所引誘,不想去追求太多真實,只想斬斷那個人的翅膀,把他困在身邊,讓他的眼裏從此只能看到他。
他身邊所有人都在說梁瑞不好,所有人都在慫恿他。
甚至他的父親,也默認了這種說辭。
他一開始是不信的,但現實終究擊潰了他,他沒能堅信下去,從而放縱沉淪。
江銘回到家,發現梁瑞躺在沙發上,還保持着之前的姿勢一動不動,他閉着眼睛,臉色蒼白,如果不是胸膛還有着些微的起伏,就好像……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梁瑞會死嗎……?這種假想一閃現,讓江銘瞬間恐懼不已。
好像多年前的噩夢再次重演,而罪魁禍首卻依舊是他。
江銘快步走過去,腳步微微踉跄,他跪在沙發前凝視面前的人。
有一瞬間,江銘不敢伸出手,好像只要一碰觸,眼前的人就會消失,就會和以前一樣,用死亡來懲罰他的愚蠢,将他一個人孤零零的留下,讓他一個人無望的忏悔。
他不想這樣的……其實他原本不想這樣的,但是在得知梁瑞見了周澤城的那一刻起,嫉妒令他瘋狂。
終歸,還是暴戾的一面占了上風。
江銘舔舐了一下口中的血腥味,被打的地方隐隐作痛,但和他內心的痛苦比起來,卻是微不足道的。
他伸手掀開蓋在梁瑞身上的衣服,梁瑞雙腿微微分開着,混合着血絲的白-濁順着大腿-根部流下來,渾身都是粗暴的性-事後留下的痕跡,這些都是他的‘傑作’。
江銘覺得雙目刺痛……怒火發洩後冷靜下來的悔恨,周澤城對他的無情指責,以及可能的殘酷的真相,這一切都令他痛不欲生,要把他的心髒活生生的絞碎。
江銘咬着牙,解開梁瑞身上的束縛,指尖才剛碰觸到對方的皮膚,就感到身下人傳來微微的顫抖。
這就是……他做的事嗎?
江銘小心翼翼的把梁瑞抱到床上放好,又幫他清潔了身體。他坐在床邊看着那個始終閉着眼睛,不說話也不動的人,半晌,啞聲道:“你是醒着的,對嗎?”
梁瑞沒有動。
江銘定定的看着他,嘴唇動了動,終于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你不必原諒我。
…………………………
林教授平時是不上門出診的,他認為病人沒有貴重輕賤之分,從來都一視同仁。但是最近院長忽然找上他,說有個病人真的病的很重,連門都出不了,又是他好友的親戚,請別的醫生看都不放心,麻煩林教授務必上門一趟。
林教授上門一看,可把他氣壞了,他就是被人請來看這個的嗎?
但他到底醫者仁心,而且檢查完之後,更是對病人同情不已,心細的他還注意到病人手腕和腳腕處的紅痕,一看就是被強迫的,到底是那個人面獸心的把好好的男人弄成這個樣子?雖然死不了,但這個‘病’,确實是不方便出門……
林教授開了藥,又讓護士給病人挂上水,就準備回去了。
有個男人一直沉默的倚在門口,男人面容英俊非常,深目高鼻,只是神色看起來有些陰鸷,他下巴上青了一塊,看起來是被人打的。見他出來,緊張的問道:“怎麽樣?”
林教授猶疑的看了男人一眼,說,“還好,不過……以後房-事還需節制,病人身體虧虛的厲害,經常這樣是承受不起的,你應該發現他很容易發燒吧?這樣對身體很不好……這還只是身體方面的,如果因此引起心理方面的問題,會更麻煩。”
江銘雙瞳漆黑如墨,他沉默的看着林教授,緩緩道:“我知道了,這裏的情況,還請您守口如瓶。”說完旁邊就有人拿了一個信封塞給林教授。
林教授連忙拒絕,“不用不用,你放心,我是不會透露病人*的。”
“只是一點心意而已,還請您務必收下。”江銘說。
他的手下守在門口,雙手舉着信封,大有林教授不收錢就不準走人的架勢,林教授就有點擔心了,他又想起病人的慘狀,這些人……該不是黑-社會吧……不對,這個人該不就是那個人面獸心的變态吧?想到這裏他更同情裏面的人了,只可惜愛莫能助,林教授猶豫了片刻,只好收過錢。
江銘這才露出一絲微不可見的笑容,“麻煩您了。”
林教授和小護士一路逃出梁瑞的家,都心有餘悸,小護士也收到了錢,拿出來一看驚呆了,竟然這麽多,她顫抖的問林教授:“這……這錢真的能收嗎?我們會不會被殺人滅口啊……”
林教授其實心裏也有點慌,但是他畢竟年紀那麽大了,倒不會像個小姑娘一樣大驚小怪,說:“沒事,只要回去別亂說就可以了,這錢你就收着吧。”
恐怕不收才是不行的。
…………………………
江銘定定的站在門口,凝視着床上的人,想要過去,又有點不敢靠近。
他想起自己曾經做過的那些事。
他想起梁瑞對他最後說的那句話:我不會再愛你了。
他想起周澤城說的:你會後悔的。
這一切都毫無意外的應念了。
從始至終,都只有他一個人像個傻瓜一樣,什麽都不知道……任由自己內心的黑暗充斥,作出那些彼此傷害的事情。
如果他能給梁瑞多一點信任,多一點理解,多一點尊重……
事情是不是就不會走到這個地步?
是不是他們就能,好好的在一起了?
江銘最終還是走了過去,貪戀的看着梁瑞的面容,梁瑞臉色蒼白,哪怕是閉着眼睛,眉心也微微蹙起,似乎并不安穩。
他俯身下來,輕輕摸了摸梁瑞的面頰,“我知道你現在不想看到我。”
“我要回a市一趟,這幾天都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你,等我回來好不好。”
“不要再丢下我了。”
半晌後,梁瑞睜開眼睛,江銘已經不在了。
他失神的看着頭頂的天花板。
看來,又到了該離開的時候了,只是這一次,好像沒有那麽痛苦不舍了。
其實他想要的并不多,一開始,只想要能默默守護在對方身邊就夠了;後來他為了保護孩子,不得不離開……那時候他想,只要能默默回憶保存曾經的那份美好,就夠了……
然而現實永遠是最殘忍的,連讓他保持最後一點美好回憶的資格都要剝奪。
讓他不得不認清現實,将美好的東西變的面目全非。
梁瑞緩慢的從床上坐起來,他還沒來得及下床,外面就匆忙走進來一個年輕人,低眉順眼的站在一邊,道:“梁先生,您有什麽需要直接吩咐我就可以了。”
“你是?”梁瑞眯起眼睛。
“我是江總的助理,您叫我小陳就可以。”陳山微笑道。
“哦……他留下你來監視我。”梁瑞緩緩道。
陳山神色不變,恭敬的道:“您誤會了,我只是留下來照顧您的。江總非常擔心您的身體,不放心您一個人。”
梁瑞看着他,幾秒後說:“那給我一杯水吧,謝謝。”
梁瑞也不是真的急着現在就走,有些事總需要計劃才是,他現在當務之急是養好身體,才能安排下一步。
剛才,只是一個試探而已。
表面上說是照顧,實則還是監視吧。
幾天後梁瑞覺得自己好了許多,已經能下床了,他開始嘗試出門。
“我要出去散步,你需要跟着嗎?”梁瑞吃過晚飯後道。
陳山笑道:“一個人散步也挺無聊的,我陪您去吧,正好吃了飯需要消化一下。”
看來出門是被允許的,只是不能一個人而已,江銘對他的監視和掌控已經到了明面上了。梁瑞心裏一沉,表面卻淡淡一笑:“好啊。”
梁瑞去了離家最近的一個公園,稍微轉了兩圈,覺得有點累了就坐了下來。
他的手機從那天被江銘拿走後,就沒有還給他,這幾天和外界的聯系也完全被隔絕了。他看了看坐在他身邊的陳山,“算了,我們回去吧。”
“好的,我去開車過來,您稍等。”陳山說完就去開車,将梁瑞一個人留下來,好像一點都不擔心似得。
梁瑞卻并沒有露出歡喜的表情,反而嘴角扯出一個譏諷的弧度,看來江銘還真是小心,不但安排了一個人就近看着,還有其他人暗中跟着。他如果現在跑了,恐怕正好落入陷阱。
沒一會兒陳山把車開了過來,将梁瑞送回了家。
他把藥和水端給梁瑞,仔細的看着梁瑞吃了藥,才笑道:“剛才得知一個好消息,江總明天就可以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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