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龃龉
“啊?”簡書逸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麽?”
樊棋似乎也因自己未經思慮的話而一時怔住,呆呆地回望着簡書逸,半晌,才自我肯定似的點了點頭,說:“花總她們搬走了,301不就空出來了嗎?要不咱倆住吧。”
簡書逸目瞪口呆,愣了許久,不敢置信地又追問了一遍:“什麽?”
樊棋輕輕笑了笑,他知道簡書逸聽清了他的話,沒有再重複一遍。
簡書逸看着樊棋淡淡的笑容,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絲不滿。
他知道兩個人此前已經商量好要按照戀愛的步驟推動進展,“同居”這一步,是早晚要提上日程的,可是今天明明剛剛完成了“初吻”,不到24小時就迅速推進到“同居”,盡管他答應由樊棋來掌控節奏,但這樣的進度顯然是不合理的。
更何況昨晚投票的情況他還沒與樊棋清算計較,本來心中就帶着怨氣,現在又被裹挾着要同居,自然更加憤懑。
“太突然了吧?”簡書逸微蹙着眉問道,“你想清楚了嗎?”
“當然,”樊棋微笑着,“第二期結束的時候我就想搬了,只不過當時沒有抓住機會,等了兩個月了,好不容易有了新房間,再不搬過去又得等倆月,到時候黃花菜都涼了。”
簡書逸聽着樊棋戲谑的說辭,眉頭越擰越深,擡手撥了樊棋一把,一面邁步朝健身房走去,一面說:“回頭再說吧,現在這個時間不适合。”
“怎麽不适合了?”樊棋帶上門,轉身跟在簡書逸身後走着,“早搬晚搬都是要搬的,這不省得夜長夢多嘛!”
簡書逸瞪了樊棋一眼,低着頭加快了腳步,沒有搭腔。
樊棋卻不死心,一路跟着進了健身房,又是撒嬌又是賣萌,擾得簡書逸不勝其煩。
“我現在不想跟你同居!”簡書逸終于忍無可忍,低低地吼了出來,“我覺得咱倆的關系沒有進展到那一步,你幹嘛這樣逼我?!”
樊棋見簡書逸動了怒,不由地愣了愣,尴尬笑笑,說:“咱倆……咱倆昨天晚上不還挺好的嗎?你怎麽突然變卦了?”
“這叫變卦?”簡書逸有些壓抑不住語氣中的憤怒,“我跟你說好什麽了?變什麽卦?是,昨天晚上跨年倒數的時候,我沖動了,激動了,跟你親了,那又怎麽着?我是喜歡你,我是在跟你談戀愛,我願意跟你接吻,但并不代表我就要答應你所有的要求吧?就算結婚了還有婚內強奸這一說呢,我就不能有自己的态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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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棋被簡書逸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通,呆呆地還不上嘴,簡書逸看着他一臉的錯愕,頓時又有些心軟,煩躁地轉身一邊脫着羽絨服一邊說:“我現在不想跟你說這事,我要健身了,你回去吧。”
大衣挂在衣鈎上,簡書逸修長緊致的身段又展露在樊棋面前,頓時又看直了他的眼,他連忙錯開眼珠,讷讷地點了點頭,低聲道:“對不起,我太自作主張、太自以為是了……”
簡書逸回過頭,看着他有些委屈的樣子,愈發不忍,無奈地輕嘆一聲,說:“沒事兒,我語氣也不好,你別往心裏去。”
“沒有……”樊棋擡起頭,躊躇一陣,說,“我……我可以換個衣服跟你一起練嗎?”
“……”簡書逸也沒有什麽拒絕的理由,只得悶聲道,“那你去換吧,我先熱身了。”
樊棋一路小跑回了房間,一邊換着衣服一邊琢磨剛剛的事,心中反思,自己好像确實太過心急了。
兩個人是合作關系,簡書逸一直以來都無條件地配合着他把控的節奏,讓他産生了自己真的能心想事成的錯覺,想牽手就牽手、想接吻就接吻、想同居就同居。
可事實上,簡書逸作為一個直男,所有與他配合的親密舉動,都是一種煎熬和考驗,即便同居只是睡在一張床上、不可能在鏡頭下作出什麽比接吻更嚴重的舉動,可對簡書逸來說,恐怕那也是非常難以忍受的屈辱吧。
換好衣服後,樊棋坐在床上獨自難過了一會兒,雖然按照蘭子君的說法,他只要大大方方地繼續戀愛就可以,可他騙不了自己,他心知肚明這戀愛不是真的,只是自己悲哀的單相思而已。
而與此同時,正在跑步機上熱身的簡書逸,也是一樣的心亂如麻。
盡管做了那麽多努力,投票的結果仍未能如願,對于金銀玉與花青橙的離開,他并沒有多麽痛心疾首,而要與邊澄還要繼續勾心鬥角至少兩個月這件事,他也不至于應付不來,真正讓他糾結苦悶的,說到底還是樊棋。
雖然他并不能确認一定是樊棋違背了約定,而且即便他去問,樊棋也絕對不可能承認,但行使減票權時的那一陣猶豫,就已經暴露了他們并不完全互相信任的關系,這讓他非常的沮喪。
當然,簡書逸心裏也清楚,他不能指望樊棋無條件地信任他、幫助他,畢竟反過來自己也在對他設防、也在對他撒謊,可是他每每想到樊棋那一雙澄澈的眼、那一臉無辜的天真、想到他那一句“我以為我們是朋友”,他便會陷入到他的魅力中不可自拔。
喜歡直男完全是自讨苦吃的事,簡書逸知道怨不得別人,尤其怨不得無辜被他喜歡的樊棋,可是一旦愛上,情緒就無法再受自己的控制,他像失去了理智一樣勾引樊棋與自己“練習舌吻”,像丢掉了自己似的在跨年時與他熱情相擁,也像真的進入戀愛關系一樣、不管不顧地發洩自己的不滿,卻忘了自己并不是樊棋真正的男朋友,他們只是彼此的合作對象,他沒有理由對他發火。
樊棋回到健身房時,兩個人都已經默默調整好了情緒,盡管比起往常相處時,氣氛還是沒有那麽甜蜜,卻也至少沒有了剛剛的劍拔弩張。
不過或許運動的确能促進費洛蒙的分泌,又或許原本就真的互相喜歡的兩人在一起時就是會自然的歡喜,随着汗珠從額頭上沁出,體溫一點點升高,兩人的嘴角也就不知不覺地揚了起來。
簡書逸沒有再像上一次那樣故意去做什麽親密的舉動,樊棋也沒有再在鏡頭下暴露什麽尴尬,兩人單純地一邊互相輔助做着重訓、一邊在休息的間隙輕松自然地聊着,一時都忘了什麽僞裝、什麽戀愛,沒空去想究竟是朋友、是戀人、是合作者還是對手,任由運動和笑容放松了彼此緊繃的神經。
健身結束時,也剛好到了晚飯的時間,兩人的話卻還沒聊盡興,碰巧第二天也都沒有通告安排,便打算一起去吃個晚飯、逛個街,也算完成一下情侶約會的任務。
各自回房迅速地洗完了澡,兩人都換上了一身好看的衣裳,美滋滋地牽着手離開了別墅,好像兩個小時前在這門口剛剛發生的小争執根本不存在一樣,讓人一時看不明白究竟那争吵是假的、還是此刻的恩愛是假的。
紐蘭公園西門外頭便是B市最熱鬧的商業街之一,這幾個月來,樊棋與簡書逸常常将約會地點選在這裏,結束後都是一起散着步回到別墅,只是兩人從暮秋開始約會,而今已經到了深冬,為了風度,也都沒有穿多麽禦寒保暖的衣服,盡管手緊緊地牽在一起、身體也密密地靠着,卻還是将兩個人都凍得有些打哆嗦。
于是走進商場後,兩人一拍即合,大步流星地直奔火鍋店。
然而此時正是元旦假期,又趕上晚飯的高峰,整個商場都人滿為患,火鍋店外頭更是大排長龍,兩人看着茫茫人海,茫茫人海也都紛紛轉過頭來凝視着他倆。
要在衆人的監督注視下排上一兩個小時的隊,實在不太現實,而不管換哪一家店終究也擺脫不了這樣的局面,兩人默默對視一眼,樊棋撓了撓頭:“要不回別墅……點外賣?”
簡書逸扁了扁嘴,思索片刻,說:“我知道有一家店肯定沒這麽多人,而且味道也不錯,就是地方有點兒遠,在郊區,你想去嗎?”
樊棋想了想,說:“郊區的話,來回是不是得兩三個小時?再加上吃飯的時間,回來太晚了吧?”
簡書逸心中一動,遲疑道:“那家店附近也有一個小山莊,要真的太晚了的話……可以在那邊過夜……”
“行!”樊棋脫口而出,“事不宜遲!我都餓死了!走吧!”
離開商場,簡書逸打了輛車,先帶着樊棋到了他獨居的社區,從車庫裏取了自己的車出來後,親自當起了司機,載着樊棋前往那遙遠的餐廳。
樊棋坐在副駕駛上,悄悄地瞄着身旁的簡書逸,盡管兩人相處的時候,簡書逸總是有意無意地表現出更加可愛乖巧的一面,可是開車的時候,全神貫注在路上,嘴唇輕抿、眉頭微蹙,雙手謹慎地扶着方向盤,眼睛一邊望着正前方、一邊随時靈敏地在幾個後視鏡中檢查四周的路況,路燈将黑暗中的五官映得忽明忽暗,舉手投足、眼波流轉間,全是成熟男人的風韻。
樊棋從前不懂得欣賞這種魅力,他也一直沒有把簡書逸當做一個比自己年長六歲的男人來看待,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這樣與平時判若兩人的簡書逸竟更令他看得迷醉,還沒吃火鍋,就已經周身冒起了汗。
只是樊棋不知道的是,簡書逸之所以會輕抿着唇、微皺着眉,完全是他在進行着激烈的思想鬥争的外在表現。
在他說出“過夜”兩個字的時候,自然也有“勾引”的小心思,若說不想與樊棋有更進一步的親密接觸,那絕對是謊話,他的理智在線時,可以拒絕樊棋同居的請求,可氣氛融洽、又被本能沖昏了頭腦的時候,他只恨不得把自己扔到樊棋身上。
他不知道如果和樊棋一同過夜是否會發生什麽,他也不知道曾經提出練習舌吻的樊棋會不會提出排練什麽其他內容的要求,他此刻正身為老司機載着樊棋通往未知的可能,所以他不敢想,他一想,就感覺自己好像在犯罪。
而樊棋那麽痛快地答應,當然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同居的提議雖然被否決了,可是眼下卻有了或許可以第一次同床的機會,吃火鍋?吃屎都可以!
風馳電掣,兩人各懷鬼胎,心跳随着車載音箱裏的節奏“撲通撲通”地躍動着,臉上都是對“火鍋”的憧憬,在黑夜中逐漸遠離了熱鬧繁華的城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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