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憋悶

簡書逸與樊棋約定的時間是晚上八點，當天下午他還有一期節目要錄，緊趕慢趕把控着節奏早早地收了工之後，又打電話确認了一下飯店和影院的預訂，才急急地奔回了別墅。

沐浴更衣後，時間尚早，簡書逸打開了節目頁面看了看，發現樊棋的直播正在離線中，而熊淘卻正在一個綜藝的後臺做着錄制前的準備，心中肯定考試是已經結束了，暗想樊棋八成是在做些什麽不便直播的工作，于是也就沒放在心上，穿上外套就先出發了。

這次約會的地點沒有再選在公園附近，簡書逸打了輛車，堵個半個小時左右，還是早到了一個多鐘頭，便先進了商場，坐着電梯一路上了男裝部，給樊棋挑起了禮物。

其實樊棋作為一個藝人、現在又在二十四小時的直播鏡頭下，基本身上穿的“私服”也都是公司的造型師和贊助的金主們提供的，可簡書逸還是在商場裏逛了很久，最後給他買了一條羊絨圍巾。

而直到付完賬拎着袋子奔赴餐廳時，簡書逸才忽然意識到今天也并不是什麽值得送禮的節日，又趕忙調出玩家資料看看，發現樊棋的生日也還有半個多月才到，心中一時尴尬，看看手裏的袋子，懷疑自己腦子出了什麽問題。

“啊……沒問題沒問題……”簡書逸低低地自言自語，“我給我對象花錢有什麽問題，喜歡一個人不就是想給他花錢嗎？沒毛病……”

這樣自我安慰了一通，簡書逸才勉強踏實下來，故作坦然地走進了餐廳。

落座之後，跟服務生要了杯白水，看了一眼時間，提前了二十分鐘到場，但簡書逸的肚子已經開始叫了。

他又把頁面打開，發現樊棋的直播仍未開啓，不由地皺了皺眉，猶豫片刻，給樊棋發送了一條文字信息：過來了嗎？還在工作？

信息發出後，樊棋遲遲沒有回應，肚子卻又叫了兩聲。

簡書逸默默看了一眼直播的鏡頭，尴尬地灌了幾口水，忽然覺得自己好慘，上趕着跟人家約會，又是訂餐廳又是買禮物，人家呢，只有在鏡頭前假裝親密兩下，沒有鏡頭的時候連信息都懶得回。

苦悶了二十多分鐘，依舊沒有任何消息，身旁卻已有客人陸續用餐完畢離開了。

簡書逸又瞄了一眼鏡頭，知道此刻有不知多少CP粉跟他一樣在等着戀愛場面上演，便幹脆發了一條語音：“你在哪呢？遲到了啊我說，連個信兒都沒有？你不會要放我鴿子吧？”

信息發完，又過了二十分鐘，還是沒有任何回應。

不知不覺，身旁的客人全都換了一波，用餐高峰也結束了，服務生一遍一遍地過來給簡書逸添水，喝得他膀胱也有些要爆炸。

又餓又尴尬，咬着牙又忍了十分鐘，湊了個半個鐘頭的整點，簡書逸覺得自己是可以發點脾氣了，皺着眉給樊棋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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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簡書逸你好，這是樊棋的手機，我是他的經紀人蘭子君。”

簡書逸沒有料到接電話的會是別人，一時愣住，而後忙道：“蘭姐您好，呃……棋子呢？”

“他今天有個拍廣告的行程，耽誤了一點時間，剛剛已經結束了，現在正在卸妝換衣服。很抱歉，他的手機一直在我這，沒顧得上聯系你，我們這個拍攝地也挺遠的，恐怕趕不過去了。”

“……”簡書逸一股火竄上了頭，可是面對着一個陌生人又不好發作，只得咬着牙說：“好，我知道了，謝謝。”

狠狠挂斷了電話，簡書逸一掌拍在服務鈴上，大聲吼道：“上菜！！！”

“先上您的那一份嗎？”店裏已經沒有多少客人了，負責他這一桌的服務生自然清楚他被放了鴿子。

“不用！兩份都上！我自己吃！”

簡書逸沒有關掉直播，氣鼓鼓地揮舞着刀叉切着牛排，大塊大塊地往嘴裏塞，玩命似的甩着腮幫子，端起紅酒就“咕嘟咕嘟”地牛飲，幻想自己在吃樊棋的肉、喝樊棋的血，可即便這樣，他也仍不解氣。

他知道自己和樊棋的關系是假的，可即便只是普通朋友，被放了鴿子也是有理由生氣的吧？更何況在鏡頭之下，他就是他堂堂正正的男友，更可以肆意發洩自己的不滿了。

兩人份的套餐，一個人吃終究還是太多，況且早已餓過了勁兒、又吃得急，自己那一份才吃了一半就已經不太吃得下了，可簡書逸還是咬着牙拼命地吃着，似乎只有用這種方式才能把心裏的火撒出來。

這樣帶着怒氣吃着喝着，嘴裏早已品不出什麽滋味，憤怒的感覺也慢慢被委屈所取代，他忽然想起了被自己拉黑的齊弦。

盡管當初分開時有那麽多怨怼龃龉，可在相戀時，齊弦至少非常懂得照顧他的情緒，至少沒有放他的鴿子、還讓別人來替他解釋。

他在已經相戀七年、又掃除未來一切障礙的前男友和逢場作戲、不可能喜歡自己的直男對手之間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可結果是什麽呢？

簡書逸覺得自己真是蠢得無藥可救，直男是狗比，而喜歡狗比直男的自己，才是個徹徹底底的**。

“對不起，我遲到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在頭頂響起，簡書逸詫異地擡起頭，發現樊棋正立在自己的面前。

與他平時一貫的完美形象不同，頭發像是剛剛洗過，沒有做任何的造型，身形也沒有往日挺拔，微微有些頹喪地坨着背，臉色看上去也十分糟糕，不是心情不好、就是身體不舒服。

簡書逸沒想到樊棋還是會來，看到他的瞬間，心裏立刻舒坦了幾分，可仍舊還是被更多的不滿占據。

他撂下刀叉，拿起紙巾擦了擦嘴上的油花，陰陽怪氣地說：“喲，您這麽忙還來呀？別因為跟我吃個飯耽誤您拯救地球啊。”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蘭姐本來說讓我回去休息，可是我看到你直播上還在這兒吃着，就還是過來了。”樊棋一邊道着歉，一邊拉開椅子坐下，“下午拍了個廣告，我以為很快就能完事兒，結果……甲方老板要求挺多的，就耽誤時間了。”

“耽誤時間你就不能提前跟我說一聲嗎？”簡書逸氣呼呼道，“我怕耽誤你複習，這兩個禮拜都沒打擾你，就想着今天好好跟你吃個飯再一塊兒去玩會兒，我這還巴巴地給你買禮物，挨着餓等着你，你連個信息都不能給我發嗎？”

“對不起……對不起……”樊棋垂着眼睛，不斷地道歉，說話一點底氣都沒有。

簡書逸扁了扁嘴，心中暗罵：狗比直男就是狗比直男，知道我吃軟不吃硬，在這兒賣萌賣可憐！

盡管心裏吐槽，可看着樊棋道歉認錯的模樣，有再多的火也被被澆熄了大半，簡書逸罵了自己一句“沒用”，然後拿起一旁的袋子，遞到樊棋面前，惡狠狠道：“給你給你給你！”

樊棋伸手接過，拿出圍巾看了看，遲疑問道：“為什麽給我買禮物？”

“我吃飽了撐的！”簡書逸沒好氣地答道。

樊棋愣了愣，将那圍巾展開看了看，眼睛竟然忽地有些濕潤，啞着嗓子低聲道：“真好看……我很喜歡……謝謝……”

簡書逸看他比劃來比劃去的，忍不住扁着嘴又道：“你就不能圍上試試嗎？”

樊棋聽言一怔，揪着自己的衣領低頭聞了聞，猶豫片刻，說：“趕明兒吧……忙了一天，身上又髒又臭的，弄髒了我舍不得。”

簡書逸眉頭一皺：“你這明明是剛洗過澡的，頭發都還沒幹，怎麽可能又髒又臭？”

“就……洗得很倉促……”樊棋含糊地将圍巾重新放到袋子裏、擺到一旁，拿起了餐具低着頭說，“先吃飯吧，我從中午就一直沒吃，都餓壞了。”

簡書逸終于肯定樊棋的狀态有點不太對頭，沉默良久，問道：“你怎麽了？有事兒？”

樊棋低着頭吃着自己牛肉，默默晃了晃腦袋，沒有答話。

簡書逸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在手表上點了點、收回了圓片，沉聲問道：“直播關了，咱們現在是朋友，有什麽話你可以跟我說。”

樊棋的動作頓了頓，緩緩擡起了頭，猶豫良久，還是搖了搖頭說：“真的沒事兒，就是拍了一下午、也沒吃飯，又餓又累的，心情不太好。”

“心情不好？”簡書逸剛要反問“你還能有我心情不好”，卻意識到直播已經關閉了，他沒有立場再說這樣的話，只得扁了扁嘴：“那你還有心情去看電影嗎？”

樊棋遲疑片刻，默默地望着簡書逸，問道：“你特別想去嗎？”

“……”簡書逸揚了揚手，“算了算了，你也沒心情，我也沒心情，我取消了吧。”

樊棋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默默地低下了頭，沒有再多說什麽。

約會拉燈計劃再次落空，兩個人都沉着臉回到別墅，在鏡頭前也都顧不上再多做掩飾，連晚安都沒有說，就各自回了房間。

樊棋又仔仔細細地洗了一遍澡，卻還是感覺身上都是濃濃的西紅柿汁的味道。

躺到床上的時候，看到蘭子君給他發來了拍攝片場的路透預覽圖，盡管拍攝過程中他倍感受辱，可是自己的表演終究是拿得出手的，未經過分修飾過的畫面已經非常亮眼，不論是穿着衣服被丢番茄時的可愛搞怪、還是裸露着身體汁水滿身時的性感誘惑，都被他拿捏得恰到好處。

“沒問題。”

樊棋回複了這三個字之後，不過片刻，齊實集團的官方微博上就将照片發布了出來，工作室與粉絲團第一時間跟進轉發、瘋狂贊美，好像寂靜的潭水突然掀起了波瀾，卻也難說這熱鬧有幾分是真。

房間的門忽然打開，一身疲憊的熊淘走了進來，與他打了聲招呼，放下東西就轉身進了洗手間。

樊棋起身拆開一個面膜敷在臉上，合着雙眼回想着今天的遭遇，廣告拍攝得沒有問題，預覽圖也是在得到了自己的同意之後才發布的，拍攝過程中被要求脫掉褲子這件事，若從專業角度講，似乎也無可指摘，但樊棋敏感地覺察到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代言“番茄D”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齊弦極力促成的，表面上看自己受益無窮，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代言的産品也好、拍攝的手法也好，都完全違背他內心的想法和态度，尤其齊弦還親自到場監督廣告的拍攝，對于這樣一個大集團的大老總來說，實在多此一舉。

盡管齊弦表面上說非常欣賞自己、指明要讓自己代言，可他從他的眼神中卻分明看不到任何對自己的喜歡和青睐，而完完全全都是冷漠和嘲弄，這也是他感覺自己被侮辱的最直接的原因。

二十分鐘後，他摘掉面膜，按摩着臉上尚未吸收的精華，熊淘已經洗完澡走了出來，順口關心道：“廣告拍得怎麽樣？”

樊棋的動作頓了頓，勉強揚了揚嘴角，反問道：“你節目錄得還行？”

“湊合吧，也沒有什麽訪問，就是各種做室內的游戲，體力活兒，累得慌。”熊淘也打開了一個面膜，輕嘆一聲，敷到臉上，掀開被子躺下，又說，“我先眯會兒，你還不睡呢吧？待會兒我要睡着了你叫我一下，這個十分鐘就得摘。”

樊棋低低地應了一聲，又拿起了手機，畫面還停留在齊實集團的微博上，他靜靜地看着照片中的自己，沉默良久，忽然開口道：“下周第五期投票……我想投書逸。”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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