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救命之恩

不遠處火堆的亮光毫無征兆地跳動了好幾下，洞內的溫度有節節撥高的态勢。寒風凜冽呼嘯，洞外時而傳來一些枯枝細石的相撞之聲，與不甘示弱的鳥鳴聲相得益彰。

然而山洞之內卻格外安靜，徐玥被緊緊地摟着，動彈不得。他瞬間掙開眼睛，卻只感覺他的睫毛在付瑾的胸膛刷過。原來是剛剛付瑾抱住他時，上衣的扣子被他給不小心蹭掉了。

肌膚相親的觸感讓徐玥心跳驀然加快，一時之間如鼓鳴之聲，聲聲入耳。

“我不走，你先松開我好不好？”這個姿勢實在是太暧昧了，何況徐玥被緊緊箍在懷中，他覺得呼吸難受，又怕心跳聲太大而被付瑾聽到。

然而付瑾沒有回應他，只是依然保持着同一個姿勢沒有松手。

徐玥費力地擡頭望去，只見付瑾依然雙眸緊閉，眉宇微蹙，臉色蒼白。看來付瑾剛剛說的話，以及抱他的動作都是無意識的行為。徐玥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失落，起起伏伏，迅速掩蓋過他剛剛的欣喜。

徐玥怕壓到付瑾的傷口，他不敢亂動，也不敢太用力，只能用商量的語氣說：“你先松松手，我怕壓到你腿上的傷。”

他以跪趴式的姿勢伏在付瑾身上，兩人氣息交纏，信息素相融，最關鍵的是徐玥有一部分重量還壓在付瑾大腿上，那一處還有重傷，他之前剛包紮好的傷口。徐玥看付瑾沒有反應，只好輕輕地挪動着身子。

迷迷糊糊之間，意識找不到一個出口，所以有些昏昏沉沉。

好難受……付瑾只記得被雪怪咬傷時，手疼痛不已，應該是被注入毒素的原因。那時他的意識已經接近渙散了，但Alpha的尊嚴卻一直提醒着他，就算中毒了，也要戰鬥到底。所以他不停地和雪怪撕殺，但又一只雪怪撲上來時，他竟滑出了冰面，向下摔去。

算了，既然都中毒了，那麽就算摔出冰面而死，也只不過是換種死法而已……

他覺得渾身無力，連最後一絲清醒也再難維持。可突然之間，竟然有一個人向他沖來，緊緊地摟住他一路向下摔去。

那人一直和他說話，他已經聽不清那人說的是什麽了，只感覺到那人是在不停安慰他，還一直小心地護住他的頭。

他看不見那人的容貌，聽不清那人的聲音，卻一直能聞到他身上淡淡清香的信息素，那信息素他覺得很熟悉，給他一種溫暖安心的感覺。

就和現在他聞到的信息素一模一樣……

那人不安份地動了幾下，“別走，我很難受。”

一向冷漠疏離的聲音，此時竟然染上幾分哀求。徐玥第一次聽到付瑾以這種語氣說話，他愣了一下。付瑾都沒有意識了還在說難受，可見他受傷很嚴重。

徐玥心疼不已，頓時不再掙紮，連接着安慰道：“我不走，沒事了，我不走。”

他手上包紮的傷口被付瑾一壓，滲出了一片血跡，染紅了他包紮用的白襯衫。但徐玥只是閉了閉眼睛，将手挪了一下，生怕血跡弄髒了付瑾的衣服。

他只希望到時付瑾候醒來，看見抱着的人是他，不要再冷言冷語，罵他是故意勾引，那就好了。但是如果付瑾明天就能醒來，就算罵他，他也無所謂了。

只要付瑾能醒，就算上天讓他背負勾引的罵名過一世，他也願意。

徐玥想着想着，終于禁不住困意上湧，不知不覺地睡着了。直到睡着的前一秒，他還在心中不斷祈禱，希望付瑾能快一點醒過來。

可惜他的祈禱并沒有奏效。第二天，徐玥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查看付瑾醒來了沒，但付瑾依然閉着眼睛，結局讓徐玥有些失望。

他從付瑾身上爬了起來，先替付瑾理了理衣服，就跨下石塊到地面查看火堆去了。樹枝經過一夜的燃燒，早已燒成一地灰燼。如今正值深秋與寒冬交際，這邊地勢偏高，随時都會降下幾場大雪。

付瑾重傷不醒，氣溫又冷，徐玥決定還是出去再撿些木柴回來。何況營養液也所剩不多了，就算他全部留給付瑾喝，但也遠遠不夠。所以他還需要出去找些吃的回來。

“付瑾，我出去找些吃的和樹枝，很快就會回來，你先留在這裏，好不好？”徐玥說完，還給付瑾披了件最厚的外套，怕他受冷。

知道付瑾不會回答，徐玥走之前還在門口挪了好幾塊大石頭堵住洞口，避免有小獸闖進來。他還在門口放了幾大棵濃郁的樹枝，避免太過引人注意，以起到遮蔽作用。

徐玥沒有第一時間去找吃的，而是先到昨天他們摔下的那條河邊，他折下一片葉子快有一米寬的大葉片，盛滿了水，再小心地捏着葉片邊緣包起來，回到山洞中。他先把一塊天然成凹形的石塊冼淨，再把水倒到裏面。然後找出付瑾包中一塊幹淨的手帕，沾濕了水，輕輕地替付瑾擦着臉。

他想付瑾這樣的一個人，哪怕是昏迷不醒，也肯定不願意自己身上沾上塵埃。所以徐玥再次沾濕手帕，閉着眼替付瑾擦着身體。擦拭過後，他又幫付瑾身上的所有傷口都重新上了藥。

藥已經所剩不多了，徐玥自己不舍得用，剩下的藥都不夠付瑾再用一次的。晚上再給付瑾上藥的話，也只能先挑受傷重的傷口先上藥了。

藥都不夠，這樣還能撐到什麽時候？徐玥心中一片哀涼，想都不敢深想。

上完藥，徐玥又準備再去撿了枯枝，把山洞中的火堆重新點了起來。他趁着撿樹枝的間隙，一路在路邊高大明顯的樹幹上刻下他們隊的隊號，他相信只要盧芸雅和鄭星棋有機會看到上面的數字，就一定會順着路線找到他們。

但即使這樣，徐玥還是不放心，在較為寬闊的平地上，他還用石子拼了個碩大的救援信號。

樹枝已經撿得差不多了，但午飯和晚餐問題卻遲遲沒有着落。對于那些成群結隊的野獸，孤身一人的他只能避開。而那種形影單只的大型野獸，就算他能應付得了，他也不敢在外面浪費太多的時間。至于那些小型的走獸則速度太快，雖然他用匕首可以一刀擊殺。但匕首現在是他和付瑾兩人身上惟一的武器，必要時還要靠它保命，徐玥也不想随意使用。因為如果走獸拼死了也要帶着他的匕首逃走，那他就得不償失了。

所以一路上，徐玥只摘了幾個确保無毒可心食用的果子，其它則一無所獲。

回到洞中，徐玥放下樹枝，用引火石将之點燃，升起一股淡淡細煙，給山洞憑添了一份人氣。

對了，時間應該已經不早了，要先讓付瑾喝點營養液才行。徐玥看着外面的天色，判斷着大致的時間。

徐玥拿了支營養液走到付瑾身邊，他用空出來的那只手探了探付瑾的額頭。能感覺得到付瑾身上沒有再那麽冰涼，臉色雖然仍不見紅潤，可他的呼吸卻規律了許多。

徐玥心中的希冀漸漸回歸，他激動地握住了付瑾的手。過了好一會才回歸理智，他扶着付瑾坐了起來，因為洞中只有巨石，沒有倚靠的地方，徐玥只好也坐在石塊上，他曲着雙腿，讓付瑾靠在自己的腿上。

也不知是什麽原因，徐玥扶着營養液瓶喂付瑾，他今天竟全都喝了下去，一點也沒有再吐出來。徐玥看到這幅景象，只覺得眼睛一熱，付瑾這般模樣，一定是快要醒過來了吧？

徐玥揉了揉眼睛，唇角禁不住地浮現出連接兩日以來的第一抹微笑。

扶着付瑾躺下後，徐玥又無事可做，他就一直守在付瑾身邊，時不時替他擦擦手，時不時探探他的溫度，時不時替他掖了掖蓋在身上的厚外套。就算讓他不動聲色地看着付瑾坐上一天，他也不會覺得無聊無趣。

但突然傳來的幾聲肚子發餓的叫聲，徐玥終于回過神來，這才想起從早上以來，自己都還什麽也沒吃，空腹了好幾個小時。

他扒拉着那幾個剛剛他摘回來的野果，将三個最熟最大的果子留了下來，然後他冼了兩個小而青澀的果子，坐在付瑾身邊小聲地啃着。

徐玥吃完果子，又給付瑾喂了些那幾個大果子擠出來的汁，果汁是較深的紫紅色，徐玥判斷着應該很甜，才放心地給付瑾喂下。

做完這些徐玥又恢複了無事可做的狀态，他也不知道他又在付瑾身邊坐了多久，直到坐到腰都酸了，他才站起身，“我再出去看看救援信息，你在這裏等我回來，好不好？”

出去時，徐玥重複着外出山洞時必備的防範舉動，臨走前他又檢查了好幾遍，确認無誤後才轉身走了。

徐玥留給自己外出的時間并不多，他只準備走開十五分鐘。十五分鐘後，無論是遇到什麽情況，他都會趕回山洞中。徐玥加大了他做記號的範圍，去的地方稍微遠些，刻下的标記也更多了。他還在他們上次摔下來的岸邊，也擺了個救助信號。

等徐玥趕回到山洞的路上，他遠遠就發現了不對勁，他用來遮蔽洞口的樹枝明顯被人動過了！是誰來了，到底是誰？那人會不會傷害到付瑾？

徐玥急急掀開樹枝，快速地跑了進去。

還沒走到裏面，他就看見石塊旁多了個身影，那人淺黃色的頭發在火堆的映照下發着淡光。

付瑾也不知何時醒了過來，他修長瑩白的手被那人握住，付瑾專注而認真地看着那人說：“是你救了我？”

洞外狂風四起，有一片樹葉掉落下來，落在徐玥的頭發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