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17

16

沈河說:“好久不見。這是我太太, 沈稚。”

他伸出手,與張清月短時間地相握。而她的目光自然而然繞着沈稚轉了個圈。沈稚假裝沒察覺,像把精致的剪刀般微笑着, 接替沈河, 和張清月輕輕握手。

沈稚說:“你回來了,學姐。”

在學校時,沈稚沒怎麽與她打過交道。仔細算起來, 上一次碰面也已經是六年前了。那時候張清月去探班沈河, 沈稚在高處看着, 只覺得他們怎樣都與自己無關, 反正自己不是當事人。

而今近距離接觸。張清月不是那類愛擺架子的女明星,也并沒有愛耍公主病的跡象, 恰恰相反,言行舉止,仿佛在花園裏踱步一般,令人不由自主地放松。

“我看過你演的《舊地重游》。”張清月帶着笑, 輕飄飄地說。

沈稚也笑:“那肯定讓學姐看笑話了。”

“哪裏,哪裏,”驀地一下,張清月潔白的臉就漲紅了, 宛如染上粉色煙灰的皎月,清麗又動人,“演得特別好。”

說這話時, 她的眼睛泛着亮光,顯得很誠摯似的。

沈稚不說話了。

她想,是她演得好,還是沈河演得好?

《舊地重游》裏不僅有沈稚, 還有沈河。

那是他們第一次合作。

沒聊幾句,現在與回憶一起,齊齊被周圍的氣氛淹沒了。

大學時期,張清月一度是所有人的白月光。

放眼當代內地娛樂圈,她絕對是數一數二進入好萊塢的女演員。在校期間,就已經是個萬衆矚目的神話。

尤其是沈稚那一屆,他們畢業時,張清月恰好回來補修學位。表演系系內系外,不少人順理成章化身為信徒,視張學姐為獨一無二的白月光。

除了溫柔以外,白月光還有另一個特征。

那就是高高在上、遙不可及。

張清月把追捧自己的學弟當成粉絲看待,理所當然不會有多餘的想法。

讀書時,沈稚時常聽說男生以張清月為目标打賭,可惜沒有哪次不是空手而歸。大家都只配仰望張清月,做她忠實的舔狗。

然而。

好像又不是這樣。

沈河也許是一個意外。

大家都說,沈河是最有可能賭贏的那個。

但很快就畢業,也沒有人再求證。

歐陽笙說,沈河好像不是單相思啊。

但他們也沒有真的發展出什麽來。

沈稚注意到了張清月看沈河的眼神。

她想,不會吧。

不過,是又怎麽樣呢?

現在和他結婚的是她,而不是別的什麽人。

張清月并不是風風光光回來的。

剛到美國沒多久,拿出出道作品後,她就陷入了與著名好萊塢男星的熱戀中。關注度飙升,作品票房成績也過關,勢頭好得無與倫比。

美中不足的是,她這場戀愛太真誠、太熱烈。

地道的中華姑娘與自由國度的年輕人之間顯然存在很多文化差異。

熱戀曝光不久後,接踵而至的就是紛争。張清月被拍到半夜獨自在別墅區外紅着眼睛徘徊,頂着輿論壓力文了情侶紋身卻又花大價錢洗掉,紅地毯合影時被男方前女友的小團體孤立。

他們一度淪為八點檔連續劇的主人公——中美演員合作出演的那種。

最終,張清月自曝患上抑郁症。

取消試鏡,推掉片約,閉關不出,形象崩壞。

再調整好時,黃種娃娃的噱頭早已消耗殆盡,成為不知道哪個時代的火星童話。

不幸中的萬幸,內地的圈子還混得下去。

她落寞地回了家。

父親的生日會上,面對張江南篩選後邀請來的賓客,張清月很真誠地說了些心底話:“雖然大家都是朋友,但我現在,實在是怪不好意思的。”

大家善意的笑聲中,她不由得擦了擦眼角的斑斑淚光,又笑起來。不得不說,張清月這個人,原本就是惹人憐愛的。

她說:“也不求大家幫我別的什麽……萬一我哪天心情不好,想叫人吃個飯散散心什麽的,要是願意賞臉就好了。”

張江南蒼老的皺紋裏藏滿對女兒的愧疚。

周圍人都連連接應。

那一天回去,沈稚徹夜通讀劇本。

丁堯彩來接她,按照慣例重複注意事項,保姆車開出一段距離,她霍地記起什麽。

“結婚紀念日的那個視頻,你看過了沒有?”丁堯彩問。

沈稚将維生素片送進嘴裏,又接過助理手中的水,不慌不忙喝了一口。

“沒有,”她好像不怎麽關心,“就弄出來了?”

“你老公淩晨發給我的。”

丁堯彩低頭擺弄平板電腦。

不一會兒,沈稚就收到視頻文件。

“我經常挑剔這祖宗,但不得不說,”丁堯彩發自內心地感慨,“辦起事來,他還是挺靠譜的。”

沈稚只瞄了一眼,并不急着點開看。

她又多喝了一口水:“他只做好他感興趣的事。等沒興趣了,就翻臉不認人。”

丁堯彩幹幹脆脆地笑起來。

又道:“這也不壞嘛。”

沈稚回憶了一下,昨晚沈河的确一直待在書房。看來兩個人都通宵了。

這一天的雜志圖拍的外景。

中午出門,一直忙到了晚上。

沈稚與工作人員道過謝,裹着毯子離開時頭有些暈,大約是吹了風。

她偷偷吃了點藥草草了事。

假如丁堯彩看到,肯定又要喊着“乖乖”來提意見了。

助理開車送沈稚回去,原本要進門,沈稚卻突然間開口:“到這裏停就好。”

“有事嗎?”助理透過後視鏡詢問。

“嗯,你先回去吧。”沈稚戴上口罩,又壓低帽檐,徑自打開車門說,“放心好了,不會有事的。”

她平日裏行事很謹慎,絕對是鮮少給團隊添麻煩的那種藝人。

助理也沒多想,點點頭,報備完就離開了。

沈稚在原地等了一會兒,這才轉身。

附近有間咖啡廳,客源本身就是高級住宅區的住戶,消費水平比較高,服務也周到。沈稚進門,兀自環顧一周,随即看到藍翹站起身來。

藍翹不揮手,只是幹站着,像人形立牌般标示方位。

“怎麽這麽慢?”藍翹抱起手臂,還是一貫的壞脾氣。

沈稚早已習慣,不氣不惱地回答:“有工作。”

兩個人都沒打算吵架。藍翹直截從包裏翻出一張支票,按到桌上,幹脆利落:“還你了。”

沈稚沒着急收。

反而是藍翹心急如焚:“你快點拿着。我不想再多欠你錢了。”

聽到這話,沈稚不忍哂笑。

“姑媽姑父的,你是還不上了。這麽一點,也沒必要。”說着,她輕輕将十指交疊。

面對事實,藍翹無法反駁,氣結良久,終究是說:“真是個瘋子。”

“随你怎麽說。”沈稚發自內心地不在乎。

藍翹自認不是壞到極點的人,卻堅信自己不是一個好的表姐妹。她終究按捺不住,還是問道:“你願意支援我們家那麽多,真的就只是為了營造一個和睦家庭出身的形象?有什麽意義啊?”

沈稚不疾不徐地擡頭,微笑一圈一圈蕩漾開來。

“你不懂。”她說。

沈稚和藍翹從小一起長大。

然而說是天差地別也不為過。

你不會懂的。沈稚默默地想着,笑容裏挑不出半點瑕疵。手上暗暗用力,指關節微微泛白。你絕對不會懂的。

回家時已經是筋疲力盡。

她輸入指紋,剛進門就忍不住倒下。樓梯間鋪了柔軟的羊毛毯,沈稚懶懶地趴着,恨不得立刻就在這裏睡着。

理智終究還是告訴她,會着涼,要護膚,別給自己找麻煩。

沈稚翻了個身。

原本想起來,手機卻從口袋掉落到地板上。她撿起,丁堯彩恰好發來确認信息。點開後順勢上翻,緊接着看到白天的那則視頻。

沈河下功夫研究了一段時間。

他當然不是專業的,可但凡是認真去做的,總能超乎旁人想象。

像模像樣的。沈稚想。

裏面有許多他們特意臨時拍的素材,還有一些則是之前的資料。沈河狠了心,居然還在裏面加入了當初結婚小規模飯局時的錄像——要知道,這個至今都未對外界公開過細節。

那時候,沈河端着酒杯起立說:“以後我要闖了什麽禍,麻煩大家多念着點我老婆的好,放我一馬吧!”

一句話引得大家都放聲大笑。

随即沈稚也起身,同樣拿着酒,滿臉是笑:“別聽他瞎說!我管不着!”

又是一陣笑。

竟然真的像個婚禮。

明明都只是演技。

沈稚還恍惚着,BGM已經停了下來。屏幕上出現頗有些肉麻的字幕,她知道都是為了發布出去後的效果。沈河寫的是:“謝謝你願意和我過日子。”沈稚被酸掉了牙,沒防備地想找個地洞鑽進去,然而,下一秒,又是新的畫面。

她不記得這是什麽時候。

畫面很暗,持續不斷地颠簸着,隐隐約約能辨認出是在車上。沈稚沒化妝,這一點稍微讓視頻外的她有些抓狂。但多餘的情緒很快被抛到腦後。那時候,她在車上睡覺,蓋着空調被,長發盤得亂七八糟,眼窩深,嘴唇薄,幾乎沒什麽血色。

有聲音從鏡頭背後傳來,是沈河。

他說:“沈稚,沈稚。”

她在睡夢中,不耐煩地躲開。他有夠煩人,終于惹得她半張開眼。

其實沈稚沒有醒,朦朦胧胧,不清醒的樣子。

她試圖對焦,想看他的臉。“你,”先開口,措辭混亂,聲音含糊,要罵他這會兒礙着她,乍一聽卻像在問,“能不能愛我一會兒——”

不論沈稚當時說的究竟是什麽,只見沈河伸出手來。他掠過她耳畔的碎發,鏡頭繼而被移開,誰都不再拍。

然後聽得到他說:“那就不止一會兒了。”

17

沈稚和沈河擁有同一個姓氏,許多粉絲分別稱呼兩人為“男沈老師”和“女沈老師”。起初接機之類的線下活動,沈河還錯以為他們聲嘶力竭吶喊的是“男神”“女神”。沈稚對他的厚臉皮心服口服,先伸長腿點了他一下,說,“男的沈老師”,又低頭用尖尖的下颌示意自己,說,“女的沈老師”。

他們是公認的恩愛夫妻。

然而,這一刻的沈稚卻因一段不知道什麽時候拍下的錄像失了神。

沈河比她還晚回家。

只聽到門響,沈河走上樓梯,打開燈,猝不及防被坐在沙發上的沈稚吓了一跳。

“怎麽還沒睡?”他問。

她洗了澡,頭發濕漉漉的,卻難得一見沒有及時吹幹。

沈河揮手,示意她挪個座位。沈稚已經意會到他要做什麽,也不打算反抗,只稍微往下移動,坐到沙發前的墊腳椅上去。

他坐到她背後,一邊取過吹風機,一邊擺好護發噴霧。

沈河時常擺出一副不關心別人想法的派頭。形成反差的是,他偶爾也會想照顧人,就像喜歡玩洋娃娃的孩童。

他捋順她的長發,開始不慌不忙地打理。

沈稚任由擺布,頭微微随着他的動作傾斜。

沈河很少噓寒問暖,只百無聊賴自己說自己的,倘若身邊人不願吐露心事,那他絕不會再繼續理睬,堂而皇之地事不關己。

“你記得年前我心血來潮投了一間餐廳嗎?倒騰這麽久,終于倒閉了。”他說。

他玩票失敗的次數多了去了,一一追究只是自尋煩惱。再說了,盈利的項目滿打滿算也還能補上空缺。外加他們分開賬目,就算虧本,沈稚也不會損失半分。于是,她僅僅是說:“反正,當初也只是為了給朋友面子。”

他沒開口,已經表示認可。

她總是明事理,一眼看穿本質,輕輕松松地分析局勢。

沈稚又安靜了半晌,等吹風機的聲響停下,她還是回過身去,對上他漫不經心垂下的眼睛,艱難地說:“沈河,六周年紀念日的視頻……能不能不用?”

沉寂的家中,沈河看起來毫無動搖,照舊風輕雲淡地收拾着。然而,沈稚清楚,這并不意味着他沒有在生氣。

“怎麽了嗎?”沈河說。

“……”

“是我剪得不好?”他連續幾天從繁忙的日程中擠出時間來,又挖空心思學習了一番。

“不是,”沈稚試着微笑,“很好。就,只是,我總覺得有點……”

難以言喻。

說不清理由,只是單純覺得放出去不太好——這種話,沈稚死也說不出來。她凝噎着,到最後,還是沈河開口:“是因為披露得太多了吧?

“其實我也有點猶豫。感覺放出來的素材裏,不确定的內容太多了。”沈河說着,身子後仰,懶洋洋地靠到椅背上,“雖然習習和彩姐都點頭了,但網友到底能從裏面挖到什麽,誰知道呢。”

沈稚心裏松了一口氣,一個“是”字剛脫口而出,就意識到自己失态。

他明明是給臺階給她下,她怎麽能這麽不客氣。

因而又笑笑,站起身來,低聲地說:“今年就我來應付吧。”

她回到卧室,坐到床上,又把那則視頻翻出來看了一遍。

休息一陣子,再看了一遍。

她對自己的異常不肯善罷甘休,想刨根問底的顯然不止一個人。差不多是大半夜,她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時候,沈河發來消息。

他挂着黑眼圈問:“你是不是介意素顏出鏡?”

她頂着熊貓眼回:“滾!”

在沈河連續數日将《土耳其進行曲》演奏成“土耳其摔跤手沒錢回家過年”風格的曲目後,負責他的鋼琴老師都不忍心再向之前一樣一頓痛罵,轉而拿出關切學生精神狀況的态度來,憂心忡忡地問:“你沒事吧?”

沈河說:“沒事啊。”

但眼底的烏黑顯而易見不是這麽一回事。

還是大學的時候,沈河與沈稚都是班長,科任老師、班主任有什麽事都會先交給他們去辦。沈河辦事效率高,态度卻很敷衍,更不怎麽在乎方法,多半只為了完成去做。沈稚再怎麽看不慣他,兩個人也不得已要一起工作。因此,她抱怨過他很多次。

“你這樣,日子多沒勁啊。”沈河說。

“沒勁也過下來了。”沈稚目不斜視地回答。

而如今,她終于說了任性的話。

他卻發現原來琢磨別人是這麽難的一件事。

練習得昏天地暗,沈河跑去琴房外面偷吃仙貝,一邊咀嚼一邊翻微博私信。

有暴風辱罵的,有發小廣告的,也有寫日記的。他往常很少看,但偶爾覺得自己脫離軌道,就會點開來看看其他人是怎麽生活的。

偶然看到一個ID叫“漂亮小嗚嗚”的賬號,點進去,有不少是分享自己讀過的書。

沈河也喜歡看書,正好随手翻翻。這個博主的閱讀面比他寬廣得多,除了傳統文學,網絡小說也看得很多。

他看的大多是男頻小說,最近在看娛樂圈題材,新的一本是《重生之影後老婆是傲嬌》。

下滑下去,第二條是一本罕見的女頻文,名字叫《甜寵星光(娛樂圈)》。

沈河架着藍光框鏡,意味不明地停頓幾秒,末了還是點進去。

然後他就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助理過來時,只見沈河埋頭專注于看手機,時不時發出“我靠”“這你媽”的會心感慨。

第一個震撼到他的情節是這樣的。

身居三線的女主角因倒貼男主角而遭到全網黑,名氣更盛的男主角挺身而出,公開表示“不是她倒貼我,是我倒貼她”。

沈河看得入迷,忍不住反省自己。

他和沈稚反正是不可能了。畢竟結婚這麽多年,厭煩他們倆綁定的人群早已淪為少數派。再者,就算真發生這種情況,像他這種自私自利的性格、空空如也的家底,絕對沒有在風口浪尖上挑釁觀影大衆的底氣,只好背上“男主角失格”的罵名了。

第二個讓他激動不已的橋段如下。

多年來,男主角作為被偏愛的有恃無恐,女主角因為各式各樣的原因暗暗忍耐。最後女主角離去,平常高高在上的男主角放下驕傲,深情抱住女主,紅着眼哄道:“寶寶,你回來好不好?”

沈河險些當場給自己來上一拳。

最後,他看到男主角把女主角按在牆上親。

“這個倒是可以考慮。”沈河看得不亦樂乎,順勢退出閱讀界面,轉發分享給沈稚。

休息得差不多了,他起身,再走進琴房時,裏面多了一個不算熟悉的人。

秦伶恬有點緊張。

那一天的尴尬過後,一開始,她回去哭了一通,又發了好大的脾氣。然而,不知道為什麽,要讓對方嘗嘗自己厲害的心情卻不像從前受委屈時那般強烈。

秦伶恬從小就是家裏的掌上明珠。在國外讀書時也好,到國內每天買買買度日的時光也罷,哪裏有人這樣不給面子過。

她止不住回想起那輛糟糕的車揚長而去時沈河傲慢的臉色。

他比她年長許多,可态度輕慢到孩子氣,是秦伶恬沒打過交道的類型。已婚這個标簽不是阻礙,而是增加神秘感的優點。

她動用了不少人脈找到這裏來,希望不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沈河退出去看了一眼門牌,确認無誤,他一句話沒說,直接走出去,開始打電話。

秦伶恬不明所以地坐了一會兒。

她起身,推開門時聽到沈河在發飙。

她頓時意識到事情失控,眼看就要得罪幫自己牽線的朋友,急急忙忙,沖到正在追究責任的男人身邊去。

秦伶恬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自己過來的,跟別人沒關系。”

沈河動作僵住,目光示意她放手。

一時情急,秦伶恬說:“你還記得我吧?”

他挂斷電話,退了一步,随即走回私人琴房。

資本家的大小姐是他不喜歡招惹的群體之一。那天之所以開口,也是對方先大放厥詞、他正當防衛,一般來說,對方不占理就不會再折騰。

然而這種意料之外的情況也不少見就是了。

自己做過的事自己買單。

沈河不再抗議什麽,索性繼續彈琴,一邊練琴一邊思考角色的事。

他是半路出家,沒什麽戲劇性的光環,全靠苦練罷了。

秦伶恬看得出了神。

沈河生了一張面對他人苦難時時無動于衷的面孔,優越,自高。彈琴時動作略顯生澀,但神色始終游刃有餘。

她感到心驚,好像被撥弄過後升天的鳥群。秦伶恬走上前去,笑容不由自主泛濫成災。

“作為外行,彈得很好了。”她問,“你在為拍戲做準備?”

他擱下手,這一回忽然變得友好許多。

“嗯。”沈河回答。

無緣無故的,秦伶恬露出幾分羞澀來。她說:“你和沈稚私下都不來往的吧——”

娛樂圈裏哪有真實的感情?

然而,沈河卻倏然起身,搶過主動權說:“你也學過鋼琴吧,能彈給我聽嗎?”

秦伶恬在國外開過音樂會,聽到他這麽說,頓時喜上心頭。

她走過去坐下,回頭看了看他,他也朝她微笑。

要讓他看到自己的好。

這麽想着,秦伶恬開始演奏,注入全部的感情及技巧。

鋼琴是她研習多年的樂器。

一開始只是為了調養性格,後來是學校加分。

她彈得很好。

在認識的名媛裏是最好的。

沒有人比她更好。

一曲作罷,秦伶恬微笑着收手。微微吐了一口氣,再轉身,她看到陌生的人。

沈河早已不翼而飛。清潔工手持清掃工具,顯然沒料到這裏還有人,戰戰兢兢問了一句:“您還用嗎?”

沈河快步走出大廈,徑自坐上車,表情惡劣得像剛吃了極其難吃又萬分昂貴的午餐。

踩下油門前,手機震動。

他取出來,看到預覽裏沈稚發來的疑問號。

點開才發現,他适才操作錯誤,分明想發《甜寵星光(娛樂圈)》,卻不小心分享了《重生之影後老婆是傲嬌》。

還沒來得及解釋,那邊又發來新的消息。

沈稚說:“我不是影後,只得過視後。”

“還有,”接着又補充,“我不是傲嬌。”

作者有話要說:  著名悖論:每一個說自己不是傲嬌的人都是傲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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