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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他們在學校已經是師哥師姐, 名氣也不小。偏偏抽簽時抽中最差的教室,座位少、空間小,票全發了, 其他要來的人一般默認坐過道。
于是, 教室裏人山人海、熙熙攘攘,別的專業的也紛紛逃課前來圍觀。
然而,這天剛好是院領導開課。
對着空空如也的教室, 領導惱羞成怒, 聞聲沖到沈河和沈稚他們組演出的教室, 非常應景地怒吼出劇名:“Get OUT!”
學生慌忙逃竄。
有人摔跤, 有人繼續往前走。
踩踏事故發生。
好在沒有釀成特別嚴重的後果。只不過也有好幾個人擦傷去了醫院。
沈河與沈稚沒有受傷。但作為主角,同樣還是趕往醫院。總而言之, 事情一度鬧得非常尴尬。
回想起過去,沈稚也只有向黃正飛笑着解釋的份:“我們那時候都一個勁想着演戲,哪有閑工夫處對象呀。”
“學習哪有談戀愛重要?”黃正飛反駁道,“你倆這也太死腦筋了。體驗生活難道不重要嗎?”
沈稚感覺對方挺和氣的, 跟沈河所描述的大相徑庭。她開玩笑:“可不是嘛,所以一演談戀愛,就只好一個勁瞎演來着。”
黃正飛握着手杖,沉默半晌。
他忽然語重心長地問:“你和沈河誰更喜歡對方啊?”
僞裝夫妻多年, 沈稚自認與沈河都稱得上經驗充足。
在哪認識的?什麽時候相愛的?誰先追的誰?甚至生了孩子打算跟誰姓——諸如此類的提問,沈河和沈稚都滴水不漏地對過口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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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對這些問題基本都是用來解決媒體。
因為沈河的父母也好,沈稚的家人也罷, 他們是不會關心這些的。
黃正飛回過頭,他充滿考量地看着她。視線不算銳利,反而有些模糊,令人想起灰蒙蒙的雨天。可是, 正是這樣充滿耐性的眼神,仿佛切肉的刀,一下下将人剝得無處遁形。
本能告訴沈稚不能說謊。
而她也的确在還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就順從了本能:“……我們不喜歡對方。”
脫口而出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
沈稚拼命抑制住驚訝的表情,盡可能微笑,讓現狀不會再繼續惡化下去。
她嘗試着掩飾:“說什麽‘喜歡’不‘喜歡’的……”
沒想到的是,黃正飛用了個很時髦的詞彙:“原來你和沈河是傲嬌那類的啊?”
沈稚說:“我不是傲嬌。”
說完又想了想,這時候,演技已經重新回到身體裏。她感覺不再像剛才那麽不自在。
“別害羞啊,咱們唠唠嗑。你說說嘛。”黃正飛催促。
“我覺得,”沈稚在想,假如她是沈河真正的妻子,這時候理應當說什麽。演技如泉眼的水般源源不斷流出,“應該是我吧。”
黃正飛眼前一亮。
“為什麽?”他問。
沈稚搖搖頭,她視線落在不遠處的樹梢,像日光般停滞不前。
她說:“因為我是一個很普通的人。”
他們乘坐了幾個小時的航班來到這座城市。在這個常年濕熱的國度裏,豔麗的陽光與清涼的水源随處可見。
沈稚說:“我這麽普通,但沈河卻很特別。其實我們有太多太多合不來的地方。有時候我會想,可能這就是區別吧?我和他在一起,只是因為我很向往。但是,對他來說,我這種人根本就——”
有場務過去打招呼,和沈河耳語了幾句什麽。他颔首回應,站起身來,偶然間側過身,恰好與沈稚對上目光。
萬籁俱寂。
他神情嚴肅,抱着手臂,冷漠地、頗有些不耐煩地往這邊看。
沈稚站在高處的草坪上,輕輕地朝他揮了揮手。不過一瞬之間,沈河周身的尖銳就退卻了,他也朝她微笑。
只聽一聲響,原來是草皮上的噴灌器打開了。
水花如霧氣般散開。
沈稚望着沈河的側臉,沈河接二連三地回過頭來,不斷看向她。
黃正飛将手中的劇本卷起,若有若無地低聲道:“沈太太,你是不是愛慘他了?”
她清楚地聽見了這句話。
不知道究竟該不該用演技應對,沈稚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握緊自己的手。
沈稚通過監視器觀察沈河的表演。
在鏡頭背後,他完全是另一個人。
之前導演所擔心的外貌問題并沒有預想中影響那麽大。
沈河的确是論誰看都不得不感慨“長得真好”的長相,但在皮膚塗黑一層,又疊加演技的情況下,之前的氣質已然褪得不剩下什麽。
這一場拍攝是在酒店內。
有動槍的部分,休息時間,沈河一直一個勁拿着模型槍和自己和自己玩。
然而一旦開拍,又變得極其正經。
沈稚百無聊賴,索性繞到後邊的人造沙灘去。
她穿着吊帶和純棉材質的寬松九分褲,脫掉鞋後徑自踏上細沙。軟綿綿的沙子被壓平,沈稚回頭咨詢酒店管家,在對方給出肯定回複後,她才俯下身。
為了拍攝,整間酒店都已經包下來了。
助理忍不住感慨:“要是帶了泳裝來就好了。”
“可以買,但是他們都在工作,我們在這裏玩。不太好吧?”沈稚說。
她又蹲了一會兒,再站起時稍微有點頭暈。
日光透過玻璃屋頂照射進來,她回過頭,隐隐約約看到有人影伫立在門口。
“休息了?”沈稚問。
沈河說:“制片人的夫人過來了,他們要去餐廳談事情。我們也去吃點東西?”
沈稚搖搖頭,起身時說:“你昨天睡得很差吧?還是回去休息,然後叫點客房服務好。”
“走了,走了。去買點吃的。”
沈河卻上前,踩過沙灘,抓住她的手,不容分說帶着她走出去。到了沙灘邊,又靜靜地等待着她穿鞋。
沈稚穿的是穿繩拖鞋,随口說了一句:“感覺帶子要斷了。”
“是嗎?”他正替她打開沖洗的開關,聽到這話,不由得彎下腰去檢查。
沈稚拎起褲腳,仰頭時,恰好對上沈河垂落的視線。他瞥她一眼,一聲不吭,繼續去看鞋子。沈稚無緣無故地有些難為情:“沒什麽好看的。”
他只回答:“去買一雙吧。”
他們活動的範圍并不大。
也就乘酒店叫的計程車花幾分鐘出去,然後到附近的街市随便找間攤子買蝦餅。
反正也沒有帶越語翻譯,買個東西而已,靠英語和肢體動作就能溝通。等待制作的過程中,沈稚終究是忍不住問:“今晚不用拍戲吧?”
沈河不說話。
她又問:“明天是不是就是西貢的最後一場?”
沈河還是什麽都不說。
她知道他還處在工作狀态的餘波當中。天色漸漸暗下來,路邊有許許多多五顏六色的摩托車飛馳而過,沈稚擔心沈河沒注意,伸出手去拉他。他果不其然沒察覺。她暗暗嘆一口氣,索性挽住他手臂,反正這樣的親密動作也做過不知道多少次,根本不值一提。
“你吃這個明天狀态不會出問題嗎?”沈稚問他,同時也是問跟在後邊的助理。
蝦餅做好,沈河接過,付錢。
他二話不說,直接塞到沈稚手裏,好像反應延遲的機器人,這時候才回答:“是給你吃,不是我吃。”
“油這麽多?”沈稚蹙眉,一點都不領情,“你就不能請我吃那個,歐陽之前跟我說的,草和奶凍拌在一起的——”
沈河問:“是什麽?”
“是什麽?”沈稚也回過頭,理直氣壯把問題甩給小秋。
小秋眼神閃躲,思索片刻,吐出幾個印象中的越南語音節。
“這個酒店裏有。”沈河說,“回去吃。”
但是走出去好遠,他又反應過來:“你應該吃不慣吧?那個好像很甜。”
路上又順帶買了煉乳咖啡。
往回走之前,天已經逐漸暗下來。越南天黑得不算早也不太晚,街市上空曠的地方聚攏了不少年齡各異的男男女女,開始随着街道上自備的音響跳舞。
助理開始為時間而催促。沈稚卻不由自主放慢腳步,站在不遠處看了好一會兒。
她不走,沈河也走不動,于是在原地停下。
跳舞的人中不少是上了年紀的男女。
結了婚的,一起生了小孩的,正家長裏短一起生活着的。
回到酒店,沒想到酒店餐廳的菜單也有。沈稚倒是不怎麽懊惱,畢竟也算外出逛了逛——這在緊張的拍攝日程間難得可貴。沈河則又點了一杯咖啡。
沈稚在酒店裏上網,丁堯彩匆匆進門。
她去年演的電視劇年底入選了國內一項比較有含金量的電視劇獎項。同樣等級的還有另外幾部質量非常高的作品,其中一部的女主角是第一次演電視劇的前輩,另一部則是實力派女演員産後複工。
沈稚和團隊都認為這次獲獎的可能性不大,于是即便被提名,在出席與否上也暫時保留态度。
然而張江南卻特意來聯絡沈稚,私下勸她一定要去。
“尊重一下前輩還是必要的。”他說得很委婉。
張江南是獎項評審委員會成員之一。
丁堯彩這邊很快會意,因此給沈稚臨時安排了日程。
“沒辦法。正好,回去就把之前跟那個平臺約的宣傳片拍了吧。這樣下半年壓力會小一點。”丁堯彩安排得井井有條。
沈稚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丁堯彩則繼續囑咐下去:“回去還要再做一次檢查。不過我看着你應該是過關,沒胖,皮膚也沒出什麽問題……你別說,要是這回真的能再拿獎,還是能有不少好處的,尤其是這檔口。畢竟獎不嫌多嘛。”
酒店房間隔音一般。
樓下傳來說話聲。
沈稚下意識回頭,不動聲色地将窗簾掀起一點。她看到三三兩兩的人走進來。在那之中,沈河穿着開工前的那套衣服,款式單調的襯衫白得像個東南亞的高中生。
她看得出神,聽不見丁堯彩的聲音,也沒發現沈河擡起頭。
他維持着淡漠的臉色,目不斜視地注視她。
直到身影消失在建築的屋檐下。
最近視線碰撞頻率過高,沈稚忍不住想,他是不是在考慮要不要和自己離婚。
打破沉思的是丁堯彩倏然擡高的音調:“我的乖乖,你在聽嗎?”
“嗯。聽到了。”沈稚轉過身,微笑起來回答,“多謝你,彩姐。”
丁堯彩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她伸手拍了拍女演員瘦削的肩,語重心長道:“跟良宜的合約結束前,我會為你找一個栖身之所的。”
房間門關上了,之後就只剩下沈稚一個人。
她倒了兩杯水,在其中一杯裏加了一小勺鹽。
門被敲響了。
沈稚沒有詢問是誰,自顧自打開就往回走。
沈河說:“你不怕是強盜嗎?”
沈稚說着自己都輕笑:“你是嗎?”
他當即拽住她手臂,将她抵到牆邊,假裝兇神惡煞地說:“快把值錢的東西交出來,不然就侵犯你。”
然而被恐吓的人卻只顧着發笑。
沈河作勢開始搜身。
沈稚很怕癢,立即沒骨氣地求饒:“我沒有錢啊,真的沒有錢。”
他毫不顧忌地襲擊她的弱點。
沈稚渾身發抖,拼了命推開沈河無果,只能身子後仰,整個人躺倒在床上。
他壓在她身上,倏忽之間,沒頭沒尾地說出一句《黑狗》的臺詞來:“‘你沒聽見嗎?我叫你不要吸了。我求求你不要吸。這樣下去,你會死的——’”
沈稚仰面躺着,漆黑的長發宛如被墨水染上色的章魚,在雪白的床單上擴張。
她望着吊燈,眼神一瞬之間就改變。
“‘命從來就由不得我們自己,吸了也不過是順應我的命。你求我不要吸,’”她驟然轉動眼珠,死死盯着沈河,仿佛被奪走神智的瘋子,攥住他的手臂說,“‘我反而求你啊!求求你了,讓我吸吧!’”
撕心裂肺一通臺詞後,他們悲傷地凝望着對方。
角色漸漸散去,剩下的只有沈河和沈稚。
他們放聲大笑起來。
“你怎麽知道的?”沈河問。
“那天瞄到一眼劇本。”沈稚說,“重死了,你快起來——”
沈河沒有起來,只是側過身,顯而易見一副筋疲力盡動彈不得了的模樣。沈稚翻出毛巾扔給他,又說:“你要留這裏嗎?我去你那邊睡。”
“謝謝。”他惜字如金表示同意。
沈稚把加了葡萄糖的水放到床頭,然後輕車熟路從沈河口袋裏摸出房卡,順便在裏面找到一顆薄荷糖。
她揣進自己口袋裏,準備等會兒吃。
發消息給工作人員知會交換房間的事,沈稚準備離開,卻又臨時想起什麽。
“喂,”她敲了敲門框,“我明天得回去。”
“回哪?”
沈稚說:“家啊,然後要出差。”
“是去頒獎典禮?”獎項評選每年時間都固定。
“對。”
“好。”
他們最後都以簡短的答複收尾。
沈河回應寡淡,分明剛剛還很友善。情緒起伏太大,着實讓人不爽。沈稚想,他們也算是夫妻,即便沒有攝像機在拍,分別時何必如此冷淡。
她轉背要走,忽然聽到他開口。“喂,”沈河說,“你偷我糖了吧。還過來。”
他躺着一動不動,态度傲慢到惡劣。
不就只是一顆糖而已?沈稚不自覺有些怒火中燒,這個人小氣的程度真是令人發指。她強忍住不快,把那顆薄荷糖掏出來,臉上毫無波瀾,心中洶湧澎湃。沈稚故意将那顆糖用力扔給他。
糖果砸到床邊的臺燈,發出吭哧的響聲。
沈河眼睛都沒眨一下。
他帶着唯我獨尊的氣場繼續藐視她。沈稚已經發洩完,心平氣和地說:“晚安。”然而,身前馬上被砸來一個沒什麽殺傷力的乳膠枕。
沈河一旁的床頭已經空了。
他慢條斯理收回手,面無表情地回答她:“晚安。”
作者有話要說: 劇透:然後兩個人大打出手了(
驚!言情小說男女主角激情互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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