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不管破軍是不是真的聰明,寧袖兒只知道如果剛剛他們三個人還能根據回頭路上的腳印判斷他們回去的路判斷出如何回去的話,現在他們就是完全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無奈的蹲在河邊看着河裏面自己的倒影,寧袖兒對身旁的司焉道:“我們……應該怎麽回去啊?”

司焉沒有立即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擡眼看了看天色,這時候太陽已經升到了頭頂,樹林裏面有枝葉的遮擋,是以并不顯得燥熱。他微微眯起眼,這才道:“就快能回去了。”

“你怎麽知道?”寧袖兒不解的問了一句,她怎麽看司焉那副神情都不像是能回去的樣子,反倒像是要飛升了一樣。

司焉以河水洗了手,随口道:“秀書和嬴畫要回來了。”

寧袖兒怔了怔,一下子想起了還有這兩個人在:“對了,你讓他們回去給你辦什麽事情了?很重要?”

“嗯。”司焉點頭,想了想又道,“很重要。”事實上,他也不過是随口一說,目的也只是将秀書和嬴畫兩個人支開而已,而他真正的目的,只是不想讓他們兩人發現破軍的存在。

不過兩人已經離開許久了,想來也該回來了。嬴畫是京城當中最厲害的追蹤高手,必然很快就能夠發現他們三人的蹤跡。如此想來,司焉很快站起身朝着旁邊不遠處還在興奮的玩兒水的象道:“破軍。”

破軍動作一頓,立即朝着司焉看來。

司焉朝它招了招手:“破軍,過來。”

聽到司焉的喊聲,破軍立即高高興興的蹦跶了過來。

——于是司焉和寧袖兒立即又被濺了一身的河水。

躲在後面樹下玩兒花花草草的楚佑躲過一劫,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寧袖兒覺得現在司焉臉上的表情絕對是對破軍深深的嫌棄。

很快,司焉便用平靜的聲音道:“破軍,你先去林子深處,我還有事得回去了,等有了空,我會再來看你。”

應當是聽懂了司焉的話,破軍一雙巨大無比的眼睛突然之間就變得可憐兮兮起來,它用鼻子蹭了蹭司焉的手,卻半步也沒有挪開。司焉輕輕安撫了它,又道:“再等我一段時間。”

這般對話,實在不能不讓人浮想聯翩。

好在破軍也是頭十分聽主人話的大象,又不舍的蹭了司焉一把,它終于依依不舍的轉過身去——臨走之際不忘又噴二人一口水。

司焉和寧袖兒*的看着對方,兩個人都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司焉才看了一眼天色,喃喃道:“秀書他們或許再過片刻就到了。”寧袖兒點點頭,覺得這段等待的時間仍是十分漫長的,特別是三個人還都濕着一身,旁邊坐在樹下的小胖子楚佑還好,身上的水差不多也都幹完了,但司焉和她卻連頭發絲都在滴水,怎麽看都是一副剛剛被人從水裏撈起來的模樣。

想了想,寧袖兒朝司焉道:“那個……濕衣服穿久了會感冒的,你要不要先把衣服脫下來我們曬曬?”

聽到寧袖兒的話,司焉微蹙了眉,搖頭:“不必。”

“真的會生病的,到時候多的麻煩都得惹出來,你年紀還小,若是病得嚴重了是十分難治的。”寧袖兒堅持不懈想要替司焉将衣服給脫去,司焉卻死活不肯,到最後寧袖兒拿他沒辦法,也只能自己脫了外衫拿去曬了。

寧袖兒在旁邊忙着找一塊陽光最好的地方曬衣服,司焉則徑自找了一塊幹淨的石頭坐了下來。濕衣服穿着的确不怎麽好受,司焉在那裏坐了片刻,地上就積了一大灘水了,他微微皺眉,接着又起身另找了一塊幹淨的地方坐下。而在坐下之後,他立即又将目光投向了正在忙着曬衣服的寧袖兒。寧袖兒這時候只穿了一件雪白的裏衣,她将衣袖卷到了手肘,雪白的胳膊便露了出來,她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将自己的外衣搭在樹幹上面,自己則笑着朝司焉走了過來。

司焉看着她走近,卻見她的衣裳因為方才的動作而敞開了領口,而那領口之中……卻是一片平坦,什麽都沒有。

對方不過是一個八歲左右的小女孩兒罷了,但不知為何,司焉卻覺得自己偶爾會将她當作是成人來看待。

見司焉一副發怔的模樣,寧袖兒伸手在司焉的面前晃了晃才叫到:“司焉!”

“何事?”司焉垂目應道。

寧袖兒托腮看了旁邊的河流一眼,小聲道:“我覺得秀書和嬴畫他們或許還有一會兒才能到。”

“所以?”司焉問。

寧袖兒無辜的眨了眨眼睛:“我有點餓了。”

司焉四下看了看,突然之間站起身從身後不遠處的草地裏面拔出了一株手臂那麽長的草來,遞給寧袖兒道:“這個能填飽肚子,以前行軍的時候……”

“行軍?”寧袖兒不解,“你打過仗?”司焉才那麽大一點,也不可能當真去當過兵打過仗的。

司焉輕咳一聲,解釋道:“這是秀書告訴我的,他曾經在外面流浪過幾年,參過軍,也打過幾次小仗,他對我說過當初先皇楚修領兵攻打呈國的時候,條件艱苦,全軍隊被逼困在山中,糧食吃完了大家都是靠食草度日的。”

寧袖兒驚異的看着司焉 ,沒有辦法理解他口中的艱苦。一直過了一會兒,寧袖兒才道:“我其實是想說……剛剛破軍不是能聽懂你說話嗎?”

“不錯,怎麽了?”司焉又問。

寧袖兒笑道:“那你是不是能跟動物對話?”她指了指旁邊的河流,一臉認真的道:“你去給河裏的魚說,讓它們跳到岸上來好不好?我給你們做烤魚吃。”

司焉:“……”

三個人并沒有真的吃草,司焉也沒有趴在河邊和魚兒對話,因為他們話剛說完沒多久,秀書和嬴畫便到了。

“司焉大人,你沒事吧?”最為緊張的就是秀書,他到了近前之後便開始上下打量起司焉,生怕對方身上少了一塊肉,而嬴畫則站在一旁,朝着四周觀察了許久。

司焉搖頭道:“我沒事。”

秀書仍是緊張:“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們回來的路上在地上看到了巨大的腳印,而你們已經不見了蹤影,且那地上還有一柄短刀,我還以為你已經遭遇不測,不過嬴畫卻說地上并沒有血跡,你們應當沒有事,這才帶我一路追來這裏。”

“沒事,要殺我們的人已經離開了。”司焉平靜道。

秀書神色一凝,出聲問道:“對你動手的,到底是誰?”

“他們的目标是我和楚佑,我們還沒有弄清楚他們的來歷。”司焉又補充道,“不過我想很快就能弄清楚了。”

秀書不明白司焉的意思,待要再問,卻又聽旁邊的小王爺楚佑也大聲道:“來的是一男一女,長得一看就不像什麽好人!若是被我抓到,我一定不會放過他們!”

秀書扶額,聽小王爺的形容根本沒有辦法抓到壞人。相比之下,還是自家司焉大人要可愛了許多。

而三人這般說着話,那邊一直沉默的嬴畫也終于開口了,她半跪在司焉的面前,小聲道:“司焉大人,之前你讓我們回去拿的東西,我們已經拿過來了。”

聽嬴畫的話,司焉卻一怔,他這才想起來自己當時支開他們二人的目的,是讓他們回去從他房間裏面拿一件東西出來。想到這裏,他道:“拿來了就給我吧,讓我看看。”

“呃……司焉大人,你當真要在這裏用上那東西?”嬴畫神情微妙的問了一句。

司焉不解蹙眉,實際上他根本不記得自己房間的櫃子上面到底放了個什麽東西,不過看嬴畫的神色,似乎這東西并不是什麽好東西。他蹙眉問道:“不能用?”

“不是……若是司焉大人執意要用,我等絕不會多說一句話。”嬴畫連忙道。

一旁秀書也忍不住尴尬的笑了笑,托腮道:“其實……或許挺好看的。”他莫名的說了一句,誰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這引得一旁的寧袖兒好奇了起來:“到底是什麽東西那麽重要,司焉一定要讓你們大老遠的跑回去拿?”

秀書和嬴畫面面相觑,皆是無言,這時候司焉也道:“便拿出來吧。”

“……是。”嬴畫點頭,自身後掏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灰色布包來,然後她小心翼翼的将布包打開,送到了司焉的面前,“司焉大人既然喜歡,便穿上吧。”

“……”司焉看了一眼之後,忍不住別過了頭去。

“……”寧袖兒看了一眼覺得自己眼花了,忍不住又多看了幾眼,最後也将頭別過去雙肩顫抖着笑了出來。

嬴畫的布包裏面裹着一條嫩粉色的裙子,其上點綴着不少漂亮的紋飾,一看就是由極為上等的布料制成。不管怎麽說,這是一條十分漂亮的裙子,若是穿在一個小姑娘的身上,定然十分好看,而若是穿在司焉的身上……肯定更好看。

寧袖兒憋了半晌,覺得自己不說點什麽絕對會內傷,于是她委婉的道:“你大老遠的讓嬴畫和秀書專程回去,就是為了讓他們把這個帶出來嗎?”并且剛剛嬴畫問起來他是不是要在這裏用上那東西的時候,他還十分平靜的回了一句“不能用?”,實在是……

原來司焉不但有中二病,還有異裝癖。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用一種奇特的目光看向了司焉,包括完全弄不清楚情況在旁邊撲着蝴蝶的楚佑。

司焉覺得自己有必要解釋些什麽,但是他又懶得解釋,他轉過身,從嬴畫的手裏面奪過布包一把扔給了旁邊的寧袖兒。

寧袖兒接住了那件衣服,不由微微一愣。

司焉道:“之前你從河中将我救起,将衣服弄髒沒辦法穿了,我特地命人替你重新裁制了一件新的,你看看合不合意。”

一直到這個時候,寧袖兒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思。她不敢相信的看着司焉,遲疑問道:“這件衣服……是你特地替我準備的?”她當初救下他也已經過去許久了,她本覺得司焉會将他留在國師府又送了她家傳玉佩,已經是對她太好了,卻沒有想到司焉竟還有這般準備,不得不說他雖然年紀小,卻有着十足的心思。

他心地好,又生得漂亮,若是長大了不知會是什麽境況,怕是來說媒的人都得從國師府的門前排到城門外面了。

想到這裏,寧袖兒不知為何,竟鬼使神差的突然傾身朝着他湊了過去,然後一個吻落在了他的臉上。

司焉一怔,就連寧袖兒自己亦是一怔,旁邊的秀書和嬴畫同時也被這個情景給吓得不輕,連帶着撲蝴蝶的楚佑也噗通一聲摔在了地上。

寧袖兒親完了這一下,只覺得氣氛有些尴尬了,她朝司焉笑了笑,試圖解釋:“你還小,不大明白……”

“什麽?”司焉被寧袖兒親了一下之後,竟意外的茫然問了一句。

寧袖兒左右看看秀書和嬴畫,想了想才道:“嗯……其實我剛剛這個動作,是打招呼的意思,沒有別的意思!大人都是這樣打招呼的!”她只希望這個八歲的小正太不會因為這個舉動而對自己有所隔閡。

“……”司焉沒說話,任她繼續胡扯。

“真的,大人平時見面都會親親臉蛋。”寧袖兒神色十分認真。

司焉道:“可是嬴畫和秀書見面就沒親過。”

所以說會舉一反三的小孩兒是十分不可愛的,寧袖兒無奈嘆了一聲,求助般的将目光投向秀書和嬴畫。然而這兩個人這個時候卻完全沒有看他。秀書神色哀戚,有些怨念的道:“司焉大人竟然這麽小就有喜歡的人了。”

“司焉大人果真是喜歡袖兒的,太好了,小王爺這次絕對沒有機會橫刀奪愛了!”嬴畫兩眼放光。

寧袖兒終于發覺自己必須得承認,跟一群不正常的人說正常話,他們是聽不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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