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二十二

寧袖兒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到這種地方來。

看着四周陰森森的環境,寧袖兒只想立刻拔腿往回跑去。這個地方雖然有個不錯的名字叫北陵塔,但是看起來一點也不有趣。這是一處陰暗潮濕的地宮,在嬴畫的幫助下,他們很快解決了在外面巡邏的人,然後找了鑰匙進入大門,到了第一層當中。寧袖兒本以為第一層裏面一定會有着什麽別的守衛,但叫人奇怪的是,整個第一層中一片安靜,只有油燈在架上靜靜燒着,将整個樓層照得陰陰慘慘的。

寧袖兒擡眼看了看上方,自他們走進來之後,嬴畫便将大門給關起來了,所以這時候她看過去,也不過也是什麽都看不到。看來想要離開是不現實了,司焉和楚佑肯定不會讓她臨陣脫逃,那麽現在她只能想辦法早早的看完那先皇大人的遺體然後快些逃出去了。想到這裏,寧袖兒不禁拽住了司焉的袖子:“你若是害怕就牽着我。”

結果司焉朝她看了一眼,只淡然道:“我不害怕。”

“那……那我害怕。”寧袖兒縮了縮脖子。

司焉沒有說話,這時候嬴畫已經當先朝着再下一層樓走去,而楚佑則一臉興奮緊緊跟在她的身後,司焉亦是往前而去,但見寧袖兒仍站在原地,便回頭伸手道:“走吧。”

寧袖兒看着他朝自己伸來的手,當即彎着眉眼笑了起來,用最快的速度拉住了對方的手,“這就走!”

司焉的手不大,小孩兒長得比女孩兒晚,他身高不及寧袖兒,手也是軟軟肉肉的,被捏在手中有種叫人難以形容的感覺,寧袖兒只覺得像是有一直貓伸着爪子在撓自己的手心一般,癢癢的卻又舍不得松開。她偏過頭悄悄去看司焉的側臉,只見得他垂着目,認真的盯着地面,不覺更加上揚了唇角。

不光手是肉肉的,連臉也是肉肉的,一雙眼睛尤其漂亮,長睫襯着黑瞳,眨眼的時候忽閃忽閃的。

兩人跟在嬴畫和楚佑的後面,寧袖兒只顧着看司焉,也沒有注意到周圍到底是什麽模樣,她原本的确有些害怕,但現在卻沒那麽怕了。只是越走亮光便越是微弱,沒過多久,寧袖兒便只能夠隐隐見得司焉的一個輪廓了。實在是有些黑了,寧袖兒心中擔憂,不禁停了步拉住司焉道:“我們當真還要繼續走下去?”

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這裏實在有些可疑,作為先皇的陵墓,這裏竟是只有這麽區區幾名守衛,而真正進入到北陵塔中之後,更是連一個人都沒有,實在是有些詭異了。這樣的情況,若不是陵墓當中本就有着機關守護,便是出了什麽別的問題。她将心中的顧慮說了出來,司焉還沒回應,楚佑便豎了眉道:“怕什麽,陵墓當中沒有人守護,那是因為沒人敢來,先皇是什麽人,即使是被安葬在此,他的天威依舊能夠将打鬼主意的人吓得退步三舍。”

楚佑的說法毫無科學根據,寧袖兒覺得聽他的話還不如立刻掉轉身回去。

但是很快司焉也答了話:“你說得對,這裏的守衛的确少得太過離奇。”他四下看了看,這時候幾人已經到了第五層當中,整個樓層并不大,室內四壁上雕刻着古樸圖案,在燭火下顯得威嚴肅穆。他的面容在火光下也不甚清晰,但寧袖兒能夠看清他印着光芒的雙眸。他哂笑一聲道:“北陵塔本不是這般模樣,當初楚修下葬之時,整個塔中每一層都裝滿了陪葬的寶物,只是這些年北陵塔看守疏忽,盜墓的人不少,塔中的寶物也被人給偷得差不多了。甚至連楚修使用了二十多年的随身佩劍,也叫人給盜了去。”

“怎麽會這樣?他們不是應該将這裏保護好才是麽,這裏安葬的畢竟是先皇的遺體……”寧袖兒無法理解。

司焉看似平靜,但在燭火下臉色卻是陰沉,他冷冷道:“當今皇帝,怕是本就不願在這裏花上太多人手。”

楚佑被司焉的說法弄得有些暈了,倒是旁邊的嬴畫聽得津津有味,順便還插了一句嘴道:“司焉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是說當今聖上與先皇應是有舊怨?所以先皇死後,他才會在将人安葬了以後便不管不顧了?若是這樣的話,或許就連先皇的死也有可能有別的內情?”

司焉沒有回答她這些問題,他只是低語到:“只是北陵塔之內一個人都沒有,的确不大正常,就算再如何,這塔中也應該有幾名守衛才是。”先前他們在塔外收拾了幾個守衛,但不知為何進了塔裏,反而一個人也沒有了。

聽到司焉這話,寧袖兒與楚佑等人,皆是神色凝重了起來。

四人的疑惑很快便得到了解答,因為他們不過才往前走了幾步,便看到了藏在角落當中的幾名昏迷的守衛。這些守衛的身上皆沒有傷痕,司焉不過俯身去看了他們一眼便判斷了出來:“他們是在毫無抵抗的情況下被人給打暈過去的,那人武功應當不弱,否則這些人也不會完全沒有辦法抵抗。”他站起身來,仰頭對嬴畫道:“你的追蹤術過人,你是否能夠看出來什麽?”

嬴畫點了點頭,亦是蹲下身看了一會兒昏迷的幾名守衛,又盯着地面看了一會兒才重新看向司焉道:“司焉大人,這些人昏迷不過一兩個時辰,而他們的面前也有腳印朝着塔的下方而去,只是腳印很輕,那人的輕功過人,而且這時候應該還在下面沒有離開。看他出手的手法……若是真的遇上了,怕是連我也沒有辦法應付。”默然半晌,嬴畫再次開口道:“我覺得我們應當先回去将軍府,等到過幾日再來不遲。”

嬴畫的話讓其餘三人都沉默了下來,被吓得最慘的自然還是楚佑,他睜大了雙眼,不大相信的問到:“你的意思是說,現在除了我們四個,還有其他人闖進了塔裏,并且他打傷了這些守衛,而且……還沒有出去?”

“不錯。”嬴畫點頭。

楚佑垂下頭來,有些驚惶地念叨了幾句,寧袖兒看他模樣,也知道他被吓得不輕,便出言安慰道:“別擔心,大不了我們現在就出去好了,那人應該還沒有發現我們,也不會對我們怎麽樣,我們就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好了。”這事情的确麻煩,與其跟着往下走去碰到那個人,還不如直接回去了,不去招惹這個麻煩。

但是寧袖兒雖是這樣想,楚佑卻不肯答應,他搖了搖頭又輕咬了牙道:“我不能走。”

“不走?”司焉亦是有些想不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楚佑搖頭,神色也認真了起來,他咬着牙,重重道:“我可是楚家的人,現在先皇的陵墓當中多了個闖入者,我怎麽能走?”

“可是……”寧袖兒想問他性命重要還是姓氏重要,但看着他的臉色,卻又問不出口了。

楚佑一直以來都是個膽子不大的家夥,但沒想到真正到了這個時候,他竟是一點退縮的意思也沒有。

一旁司焉緊緊盯着楚佑的眼睛,到了這時候,終于也開了口:“既是如此,我們便跟着走下去吧。”

“下去?”寧袖兒發覺自己跟不上他們的節奏了,一個兩個都急着下去送死,實在不是什麽好事,“下面有個武功很厲害的入侵者,你們就不怕他被我們撞破,然後把我們幾個殺人滅口了麽?”

楚佑撇了撇嘴,嘴犟到:“我們不是也學了武功麽?”

就這點三腳貓的功夫,要是遇到了那個人沒有被吓得把武器丢掉已經很厲害了。寧袖兒在心中無奈的吐槽了一句,正打算再說,卻聽司焉分析到:“那人來到這裏,既沒有殺人,也沒有破壞任何東西,可以看出他雖目的不明,但絕不會輕易動手。我們此番下去或許會碰上他,但他應當不會對我們出手。”

“你就那麽确定?”寧袖兒還是有些擔心。

司焉卻是信心十足:“放心。”

司焉這話說得輕柔,聽在寧袖兒的耳中,不知為何竟真的有一股叫人心安的感覺。她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楚佑和司焉,最後聽嬴畫道:“司焉大人放心,若到時候遇到了那人,我雖沒辦法取勝,但要将人救走還是沒有問題的。”

既然嬴畫都這樣說了,寧袖兒也沒有辦法反駁了,她只得點了點頭,低聲道:“那……一會兒要是真的出事了,或者遇到了什麽人,你一定要記得躲在我後面,我攔住人,你就朝上面跑,好不好?”

司焉聽她這話,眸色也微微柔和了下來,他點頭應到:“好。”

有了這句話,寧袖兒算是放心多了,她拉着司焉的手,接着往下面走去。

只是雖然說得十分漂亮,但真的要到了第十層的時候,那位平日裏威風八面的小王爺還是軟了手腳。他拉着嬴畫的衣角,手足都在輕輕顫抖,白了臉朝着樓下看去一眼,卻因為一面矮牆而擋住了視線,什麽也看不到。

“那個人……是不是真的在下面?”楚佑緊張的問到。

嬴畫亦是朝那處看去,最後确定的點頭道:“沒錯,腳印就是朝着下面的,并且只有進去的腳印,沒有出來的腳印。”她應了一句之後,又朝着司焉看了過去。司焉沒有說話,竟是毫不猶豫的拉着寧袖兒到了那下樓的石階之處,随即他松開了寧袖兒的手,說了一句:“你在這裏等我們就好。”

寧袖兒聞言連忙又拉住了司焉的手:“我不害怕,我跟你一起下去。”說不害怕是假的,寧袖兒長那麽大還沒有到過這種陰森的地方,而且下面那個闖入者也不知道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寧袖兒縱然再怕,也得跟着下去才能夠放心。萬一那人真的暴起傷人,而嬴畫又沒能護住司焉,那麽她好歹還能夠頂上那麽一點用,至少趴在那人的身上讓司焉先逃跑。

寧袖兒這樣想着,自己也覺得有些不靠譜,不過也在想着的這會兒時間,他們已經到了第十層當中。

北陵塔是一處地下塔,既然是塔,便肯定是有一個塔的形狀,所以北陵塔的第十層是最窄小的,但即使是相較于前面幾層來說要小了許多,但這裏仍是十分寬敞。與前面幾層相同,塔中四壁皆雕刻着繁複的花紋,石室之內分別立着十六根柱子,柱子上面盤着龍,屋子四壁有幾個極大的燈架,架上點着無數油燈,将整個石室點得透亮,火光落在石柱上面,光影綽綽,使得整個屋子都透着一種肅穆之感。而從寧袖兒與司焉所進入的那個石階朝對面看去,牆壁的正中有一條石龍,那龍張揚着爪子,巨目圓瞪,好似正朝着幾人沖過來一般。而就在石龍的龍頭正下方,擺着一副棺材。

那是一副雕琢精致的透明棺材,也不知究竟是以什麽材料所鑄成,而棺中隐隐可見得睡着一個穿着玄色華貴衣袍的男子。

寧袖兒一怔,心裏十分清楚,那棺中的男子,應當就是那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先皇楚修,那個傳奇一般的人物。

來到第十層的石室之內,四個人都沒有再開口,就連一直以來聒噪的楚佑也閉了嘴,睜大眼睛盯着龍頭下方那棺材當中的人。石室當中一片寂然,寧袖兒特地分神往四周看了看,卻一個人也沒有發現,不知先前嬴畫所說的闖入者究竟是躲在了哪裏,或者又是已經從別的什麽出口離開了。

寧袖兒還在想着這些,旁邊的司焉卻已經擡步朝着棺材走了過去。

寧袖兒心中一驚,連忙跟上前去,兩人離那棺材越來越近,後面的嬴畫和楚佑也緊随而上,四人很快到了棺材的面前。棺材朝外散發着幽幽寒氣,棺中傳來一股若有若無的異香,寧袖兒盯着棺材看,卻發覺不知為何,棺蓋已經被人給打開了,裏面的遺體保存得極好,并未曾腐爛,所以那棺中人的面容,也清晰的映入了寧袖兒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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