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我願君王心化作光明燭(15)
他出來時,浴水蒸騰的霧氣蒙了兩頰,使他看起來汗津津的,但過了個澡,明顯覺清爽不少。幾名宮女子立後面伺候着,托手恭敬将毛帕子呈上,他随手一抓,蓋了臉上,又扔了回去,險些丢在宮女兒臉上。
桂宮從未迎過皇帝過夜,遠瑾夫人這邊兒貼身伺候的又多是年紀輕輕的宮女子,服侍皇帝未免不太盡道。
皇帝沒有要走的意思。那必是留宿了。
他擡手輕輕撚着帳上垂下的流蘇,半眯着眼睛瞧她。陳阿嬌此刻正撐額坐宮燈下,眼神渙散,似在想着心事。臉色稍好看了些,沒有方才脹的通紅的模樣。那盞點龍涎的熏爐已被皇帝不小心打翻,那種“東西”再也發散不出來,因是暖閣裏才沒了方才靡靡之覺。
皇帝輕咳了聲。
她猛地,像被從睡夢裏震醒,一擡頭便看見了皇帝。
他愛極這樣的眼神,很怔忡,帶着一點小心翼翼,卻并不懼怕,微閃的時候,還藏着一絲稍縱即逝的俏皮。可愛的很。
皇帝走了過去——
她卻問:“陛下還不回去?”
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态度。
他坐下:“回哪兒?”擡眉觑她,眼底波瀾萬轉。
她仿佛深吸一口氣,眼底的色澤都變了——
“擺駕回宮呀,回您的宣室殿,您的椒房殿、昭陽殿……自有屬于您的去處,非我這冷清清的桂宮……”
“桂宮、桂宮……”皇帝輕輕擡着指,仿佛在掂量這兩字兒的分量,因淡淡笑說:“你也知道這是桂宮,——桂宮何等尊貴你會不知?三大宮之一!朕有時想,你會否太自輕自賤了?”皇帝促狹一笑:“朕——朕該怎麽稱呼你,你覺得?”
“莺子,”她連想都沒想,“臣妾原來便叫這個名兒。……後來顯貴獲封,那是臣妾的造化,陛下說喜歡,喊臣妾的封號也可……”
“遠瑾……”皇帝側過頭去,口中咀嚼:“遠、瑾!你道朕當初賜你這個封號意在何?你與朕之間,總覺隔着什麽,美玉無瑕——饒是美玉無瑕,朕卻碰不得。”他笑的極美,問她:“你說呢?”
她不答理。
“撕——拉——”一聲,皇帝手癢的很,原本撫着床帏流蘇,這一刻,将床幔繞了手上,猛一用力,竟将幔子都給扯了下來!
他索性一扔,大幔便在室內青琉地上鋪攤開來,皇帝一屁股坐下,極閑散随意,擡眉向她道:“朕想與你說說話——”
她極不耐,道:“臣妾乏了,——天色已不早,想來陛下也勞乏,妾請陛下擺駕回宮!”
他臉皮厚,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朕不勞乏,你瞧朕面色,瞧出勞乏了麽?”因躺下:“朕精力旺盛的很!打你這兒歇歇怎麽了?桂宮是你的?——對了,桂宮的确是你的,但你是朕的,……這約莫桂宮便也是朕的了吧?”
她沒見過這樣死皮賴臉的皇帝,一時被堵的嗆也嗆不出來,因說:“臉皮恁厚!”
皇帝卻忽然一個打挺坐了起來,散亂的發遮了半額,一雙眼睛卻炯然有神,嘴角微微撇笑,連眼神兒也跟着笑了起來。
他向她伸出了手:“來,讓朕看看你。”
她一動,傲着,不肯理他。肩膀微微側向,像要逃開似的,這便是厭惡了他。
皇帝托着手不收,好似極有耐心。
她好拂人面子,素來是這麽冷硬的性子,——誰犟的過誰呢?
皇帝道:“你別這樣,——莺子沒這個膽子拒絕朕,事實上,掖庭諸宮妃,哪個會拒絕朕的殷勤?她們都沒這個膽子。”他狡猾一笑:“除了……她。”
她仍欲故作鎮靜,卻還是本能地往後縮了縮。
“莺子,你過來,”皇帝笑着,他好能順藤而下,“朕知這數月來冷落了你,但上回一見,朕喜歡你的心思,可是真的。若不然,朕也不會擡舉你——你身低位卑,朕是怕你在宮裏受了委屈,這才破例拔擢,賜桂宮。”
皇帝眯着眼睛,聲音拖的緩而長——
“陛下想說什麽?”她閉了眼,大有一副“豁出去”的架勢,實在受不住皇帝這言語刺探,愛敲不敲的煎熬,支了架子把她往火上擱吶,又不扇旺,便這麽燎着,怪難受。
“朕想說……”他好無賴樣:“朕今兒留宿。——你在想甚麽?朕會怎樣?”
留宿……那便是那麽會子事了,誰能知皇帝盤算些甚麽呢,君王肚裏歪歪腸子,她扯掰不清楚。
她因說:“妾……妾不方便侍寝。”
他略頓,卻忽然笑道:“朕方便!”
她對他亦有恨,笑……是自然笑不出來的,只忽然覺得,皇帝笑的這般落拓幹脆,牽起了少年時候的情動。皇帝龍潛時,才單純可愛,踐祚之後,他便不再屬于他自己了。一旦沾惹了權勢、王座,君王本心便失了庇護,從此他的眼裏只看得見——權勢滔滔。
所以,皇帝難得的頑劣之心,竟教她覺這般珍貴。
地上黃銅熏爐已被人拾了去,守職宮女子都拾掇幹淨了,暖閣裏只剩下龍涎香味熏迷……
香已熄,卻仍留餘味。
餘味不絕。
皇帝仍是無賴樣:“……那朕這澡是白洗啦?”
她不願搭理,認識劉徹這許多年,她知道,耍滑頭的本事,他不算賴。貧嘴滑舌的,皇帝最能耐!
她說不過他。
一呵欠,卻吸入了滿肺腑的香味兒。
摻着方才跳火星子的熱度,她開始覺煩熱了,劉徹倒也會關心人:“怎麽,熱的緊?”他湊過來:“那便脫呗!老夫老妻的,朕不見怪!”
……陳阿嬌狠瞪他一眼。
他心說,那香燃起來燒個沒完,嗆進了肺腑能折騰個半天,他這身板子算健碩了,吸了這香還不是犯過糊塗事?陳阿嬌也曾吃過這虧。
要不是他先去洗弄過了,舒服淋了滿頭的水,這會子哪把持的住!陳阿嬌能扛到現在,他還覺奇怪呢!但終究還是于心不忍的,因說:“若不然,你也進去洗個澡?”
對面姑娘瞧他的那眼神,直像是看流氓,他正欲辯,轉念又一想,他這會子與流氓還差着個什麽?
眼裏有熊騰的火光蹿起。
紅燭嘶嘶納焰,罩在薄絲燈罩裏,明堂堂的,只這麽幾盞,襯得整間暖閣通透明亮。
皇帝矮了身子,靠近案前,燈罩上映着他的影子,很分明的輪廓,線條極美,連睫毛翕動的弧度都能瞧的一清二楚。
燈色閃了閃,熄了一盞,暖閣瞬時暗了三分。
他輕輕将她攬進懷裏,在觸碰到她身體的一刻,直覺是被抵了抵,但那輕微的抵抗很快便不支力,消失了。
很柔軟的懷抱,皇帝只穿薄薄一層裏衣,貼着他的胸膛,能聽見有力的心跳聲。
“咚咚——咚咚——”
跳着大漢天下奔湧不息的川流之聲……
他從來屬于天下。
永不屬于後宮任何一個女人。
即便,他抱着她。
陳阿嬌滿面緋紅,那種令人耳熱心跳的香中之氣,此刻早已沁入她的肌骨,融入她的血液,曾經遭受過的,熟悉的眩暈與燥熱之感又襲湧而來,她渾身發燙,體內似有千萬的蟻蟲在鑽咬……
皇帝捉住了她的手:“不動、不扯,不要扯……”
“熱……”她支吾出了個聲,手又不安分地繞過,開始撥弄自己的衣襟……
皇帝按住她的手:“朕來!”低着頭,抵在她耳邊輕聲,只說了這麽兩個字,頗撩人。他呵下的氣息仍是暖的,貼着她的臉,觸的極細的小茸毛都溫暖起來。
手卻熟練地摸準了扣子,解開……
又緩緩地順下去……
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蜷縮,有點抗拒,卻又,這樣無可奈何。
皇帝往下一沉,将她順進了臂彎,索性打橫一把将她抱起,她閉着眼睛,渾身無力,陡然覺眼睛酸沉的很,驀地,眼角滾下兩行清淚……
很熟悉的感覺,往年與現下的……在腦海中重現,光影交疊。
那年的長門宮,皇帝拂袖而去。是楚服,她的影子。她聽見皇帝在低喃:“嬌嬌——”君王的身影從她眼前拂過,趔趄疲累,他說:“陳阿嬌——你……好狠!”
同樣的感覺,乏力,疲累,暈沉……
她全不知發生了何事。
只與那一年不同的是,皇帝抱緊了她。
狠狠地,像是要把她磨進自己的臂彎,永不分開。
她被溫柔地放在榻上,錦繡被,描金挂,滿眼是一片紅綠繁色,錯雜的花紋,預示吉祥的章樣……一點一點的寵溺與溫柔,終于又回到了她的身邊。
皇帝靠近她時,她不習慣地閉上眼,甚至有點畏懼……
但那種感覺既陌生,又熟悉,足夠教她,淪陷。
淪陷在君王寵愛無度的溫柔裏。
皇帝翻手,将走金線薄絲幔子扯了下來,遮蓋了漢宮最美的夜。
最暖是君王懷。
作者有話要說:已經撲倒了,這個算福利吧?
今晚不更了哦~~~ 就醬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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