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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褚莊內,繁始樓。
褚慶喜心內一忡,手上的杯子一落,碎了一地。
「徒兒…」褚慶喜起身,走至門外,為師終究還是無法逆天。
褚慶喜起眉頭皺起,通過蜿蜒的回廊,褚慶喜到大門外等着,算算這褚李也該帶孩子回來了,莫非他算錯了?還是出了甚麽差錯?
心憂忡忡,在門外踱步。
遠處的馬蹄聲,讓他擡起頭,回來了!
籲一聲,馬車停下,褚李趕緊抱着拓跋炎下馬車。
褚慶喜見了孩子,便說:「是了!真的是虎兒!快帶進來吧! 」
之後,拓跋炎在褚莊睡了三日,褚李在一旁照顧,心裏急壞了,褚慶喜為拓跋炎蔔了個卦,便對褚李說:「記住,虎兒的名字改成元虤,雙虎虤,雖也念炎,卻能讓他在城中活命,記好了! 」
褚李點首回是,這孩子叫他如何不心疼,這三日的相處,讓他打從心底的愛這孩子。
褚李簡單地和褚慶喜報告這三日所發生之事,褚慶喜深深嘆了口氣:「我算盡一生,也無力與老天對抗,可憐了我那兩位徒兒,唉…」
只見門外出現了一個小影,偷偷摸摸地靠近躺在床上的拓跋炎,戳戳他的臉,忽然問:「還活着嗎?」
褚李才吓一跳:「小王爺!你何時進來的! 」這才趕過去拉住趙光義的手。
趙光義的哥哥—趙匡胤,當今的皇上,在去年陳橋驿之戰,承周恭帝年幼禪位于趙匡胤,衆将将黃袍披于趙匡胤身上,萬将一心,便推崇趙匡胤為帝,改國號為宋。
如今趙光義身為皇帝之胞弟,貴為皇族王爺,卻不願回宮硬是要待在雲頂堂,趙匡胤便賜名雲頂堂為雲頂府,年供五百旦米糧,數十批川蜀繡織紡布。而杜文娘則是與趙匡胤一同回皇宮,偶爾招喚趙光義回宮陪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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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趙光義可以說是大宋的逍遙王爺,自在地活在宮外,無憂無慮。
褚慶喜捏了捏趙光義的臉:「要你背的書可背好了?爺爺可是要考考你了。」倒也不是真心地捏,帶點寵溺的味道。
「早背好了!還多背了孫膑的兵書呢! 」趙光義如今也足十歲,自從爹死後,他和娘被救來這雲頂堂,雖然少了爹的指導,卻多了褚慶喜與褚李的關懷和教導,趙光義依舊像以前趙府的小少爺一般,天真自信。
「哦…那你說說『将』為何?」褚慶喜坐在元虤的床榻上,看着元虤,問着趙光義問題。
趙光義雙手撐在床榻上,将鞋拓去,盤坐在一旁回說:「将,乃有二品二要。二品為将義将德,二要為将敗将失。這二品中的将義乃為将帥必須具備的義、仁、德、信、志等五大品行,将德乃為具備不輕敵、賞罰分明具有公平的操守。至于那二要中的将敗與将失…将敗與将失…嗯…」趙光義想不起來,嗯啊嗯啊了一會兒。
床上的孩子倒是替他回答了:「将敗将失乃為孫膑兵法中将門之二要,舉凡戰前戰後為将者須有省醒檢視自己的優缺點,及作戰策略之得缺失,以提醒将士,切勿過度驕傲,而輕敵落敗。又以惕軍策,切勿重蹈覆轍,造成損兵折将之害。」說完,元虤便扶着床柱起身。
「對對對!你真厲害!便是如此! 」轉頭對褚慶喜說:「爺爺,沒法子了,他都講完了,我也沒甚麽好補充的了! 」倒是頗為無奈與委屈地。
「你這小子,鬼靈精。」褚慶喜點點趙光義的頭。
趙光義吐吐舌頭,轉頭過去臉大大的映入元虤的眼:「你睡得可真久,幾歲啦?叫什麽名?我叫趙光義,這府上除了老人還是只有老人,年輕的孩子就我一個,以後我們一起玩吧!等等帶你去我那雲頂府裏…」趙光義劈哩啪啦地說了一堆,對方沒反應他也無所謂,好像有很多精力,一直說着要帶他去哪玩什麽的。
嘴巴一把被褚慶喜摀住,褚慶喜看着元虤,慈祥地說:「好點了嗎?」
元虤點頭,有點不确定地說:「您是…太師父?」
褚慶喜點點頭。
元虤便要起身叩拜,這下被褚慶喜拉下,說:「別拜,你爹娘當年都替你拜過了,再拜就多禮了! 」握上元虤的手,替他把脈。
「虎兒,你本名炎字,太師父要将他改為雙虎虤,元虤,以後你在太師父這兒,便用元虤這個名字生活。」褚慶喜慈藹地摸摸元虤的頭。
「聽太師父的,娘說過虎兒的字與名,都是太師父給的,虎兒若是到了太師父這兒,就要聽太師父的,要将太師父視為家人一般。」元虤微微地透露出對家人的思念,卻又小心地隐藏着。
「孩子。」抱了一下元虤,又道:「需要甚麽盡管跟太師父說。」褚慶喜拿了一封娘寫給太師父的信給他。
褚慶喜眼神示意元虤自己看看,随即又想到這孩子還小,便要打開念給他聽。
元虤馬上阻止他:「我我…可以自己看的,太師父。」眼眶有些紅。
趙光義看着如此傷心的元虤,他不是很懂沒有了父母的感覺,爹死的時候,他還小,娘和哥哥、褚家的人又對他如親人,從小他便是大家的寵兒,見了元虤眼眶泛淚卻忍住淚水的模樣,心裏有些難過,或許是同情,也或許是憐憫,便對元虤道:「待你身體好些,哥哥帶你去逛市集,你快好起來。」
元虤對眼前這位小哥哥有了些好感,他從未有相近年齡的朋友,唯一的朋友就是那群狼群,對這位陌生的小哥哥有些害羞也有些期待。
元虤看了信中,娘寫給太師父的信,一開始寫着感謝太師父這六年來的救命之恩,元虤便想起每次娘收到太師父的信後,他們就會搬離原本所待的村子,想來是太師父提醒爹娘,要他們遠離拓跋屋的威脅,心下充滿感激。娘又寫到,若是元虤到了城中,希望太師父不要自責,畢竟天命不可違,他兩夫妻已順從天命,只願太師父能好好教導他們的虎兒。最後一頁,便是要太師父保管兩封信,一封待虎兒滿十二歲時看,一封則是滿十八時看,看見此處,元虤眼眶裏滿是淚水,卻勇敢的擦掉。
元虤心想:想必爹娘早知道有分離的這一天,早早就寫好了書信等待着這天的分離。
褚慶喜悄悄地将趙光義帶離房間,讓元虤一個人待在床上,褚慶喜令褚李待在房裏的前廳照顧元虤,趙光義卻有意見了,跟着湊熱鬧地說他也要陪元虤,便坐在前廳的桌前,死死地抱着桌子,無可奈何,也就讓他待在前廳了。
趙光義本就是個活潑的孩子,要他安靜地待着根本不可能,趁褚李到竈房取點吃的時候,探着頭看着床上的元虤。
元虤還在看信,摸着信上的字,感覺他都要将字吃了進去。
神情很悲傷,似有更多的想念,有些不真實,感覺待會兒娘就會端着菜粥進來,還會讓爹爹帶他去洗手,又再次地用力擦幹眼淚,娘說過的要擦幹眼淚,活下去,今後他得堅持着。
趙光義看了看,便回到前廳拿了本書,不作聲地拿給元虤:「嗯!拿去看! 」拉開元虤的手,将書塞給他。
元虤尚未反應過來,就見帳光義跑到前廳的門前回頭說:「我就這兒,會陪着你的。」說完便坐在桌前,假裝看書,那手上的書還拿反了呢!
元虤看了看手上那本「李白詩集」,元虤眉頭皺了起來,對趙光義喊道:「小哥哥…」
「什麽事! 」趙光義馬上響應,将書丢下跑向元虤。
「這是古文,我看不懂。」元虤皺着眉。
「早說,哥哥念給你聽。」飛速地跑到元虤的床榻上,坐在元虤旁,讓我看看。
打開後,念着詩:「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幹裏,兩小無嫌猜。…這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便是這樣來的。」叨叨絮絮說了一堆,還講了些李白的故事給元虤聽,講得煞有其事。
元虤也捧場的在一旁安靜的聽着,時不時還會提出些問題:「哥哥,那從小玩到大的公子又叫什麽?」問倒了他,趙光義也不在意拍了拍元虤的肩說:「師父沒教,改明兒我倆一起去考考我師父去。」眼神充滿的詭詐,嘿嘿嘿笑的奸詐。
元虤默默地點點頭,這個小哥哥活潑的很,有他在心裏也安心不少。
褚李端着點心和粥食進房時,看見此景,呼了口氣,對孩子們笑了笑,便呼喊着孩子一起吃飯。
此時,趙光義的肚子倒是叫得挺快,咕嚕一聲,惹得元虤笑得開心。褚李和趙光義有些楞住,随即故作沒事,褚李哪會放過趙光義那鬼靈精,馬上說:「虤兒他餓還有點道理,你跟着餓啥?」
「我長骨頭長肉呗! 」拿起兩塊點心,分了一塊給元虤,便咬了一大口,嘴裏的糕渣吃得滿嘴都是。
褚李看着這流氓樣,說你是王爺,誰信!
窗外,落葉散落一地,北方的風冷冽,但,屋內卻有着溫暖的火炕。
寒冬終有一天會過去的,暖春也會跟随而來。
外頭的下人,掃着一地落葉,稀稀疏疏地聲音伴着屋內的歡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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