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11-3
回了褚莊,元虤異常安靜,任褚李為他包紮,洗了身子,睡了一覺,元虤還是安靜無語。
看見褚莊下人們忙着鏟雪,挂着紅燈籠,元虤靠在廊柱上回憶着小時候的種種,起身走到那根雕滿麒麟的大柱子,伸手摸着雕紋,聽見身後向他走來的腳步聲。
「又偷跑出來。」聽腳步聲他便知道是誰。
「我…放心不下。」從身後擁着元虤,小心地避開手臂的傷。
「我累了。」将重量靠在趙光義身上,也不掙脫。
「是我…是我的錯…」趙光義懊悔,從第一步他選錯了,之後便也回不了頭。
又飄雪了。
元虤任趙光義抱着,看着天空:「你有何錯。」轉身擡頭看着趙光義,拉開距離:「我從不覺得你錯。」
檢查着趙光義的手臂,昨日那箭可是劃得狠戾,見了沒事便坐在桅杆上,看着天空的雪,伸手接着雪花。
「那日,你初次吻我那日,難道也是錯?」輕輕地說着,不是責備。
「怎麽可能! 」走向元虤,将自己的鬥篷蓋上元虤。
元虤就着他的手,拉着他的手,摸着他的指節:「如此就足夠了。」讓趙光義坐在身邊,他将頭靠在他胸膛上聽着他的心跳。
「虎兒,倘若…。」将他抱的緊,趙光義很少如此猶疑:「倘若你真的要…要離開我…請告訴我…。」他的淚滴落在元虤臉上。
天空的細雪飄下,冰晶雪花,融在手裏的冰涼,元虤收起手,環着他的腰,語帶哽咽:「炅兒,好好當個皇上,生一堆像你的調皮小子,以前,我便想過,若是你的孩子,定很可愛。」聽着狂亂的心跳。
「……」将下巴靠在元虤發頂。
「好好的謀福百姓,這幾年冬天長了個把月,許多百姓因此凍死餓死,這農耕法,你可得好好想想…」拉起趙光義腰上的麒麟玉佩,這玉佩他還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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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兒…」趙光義已經頭埋進他的頸項,無法成語,泣不成聲。
「炅…我已無法踏入皇宮…」元虤難忍淚水,眼裏盡是無助。
趙光義抱着他的身子一僵,看着他的眼,靠近他,用鼻尖摩擦着元虤的鼻,親了一下元虤:「留在開封不成嗎…」
元虤沒有回應,無聲落淚。
「虎兒…對不起…」元虤的無聲讓趙光義心碎,緊緊的抱着他。
兩人相擁而泣,讓站在煩末樓的褚慶喜與褚李看了心疼。
「老爺…我們就留不住元公子嗎…」褚李擦着眼角。
褚慶喜搖頭:「虎兒…天命不在于此,強留只怕會要了他的命。」他當然不舍,可如今元虤在此城嚴然已成了衆矢之的,他寧願虎兒平安的在某處好好地活着。
坐在桅杆的兩人,彼此依偎着,安靜得像一幅畫。
趙光義吻了元虤的額:「我得天下,失去了你。」攬着的手,有些為顫,壓抑着情緒。
「炅…你的天下,便是我的天下。」摩擦着趙光義的手,感受他的溫度,玩着他的指節。
趙光義低頭看着元虤:「你…會去何處?」
元虤搖搖頭。他不願說。
「可會再…再回開封?」他不舍,他問着這話,是多麽心疼。
「興許…待你生皇子時,我會回來…」看着趙光義,只是也許。
「真想說你狠心,可我又有什麽資格說你。」微怒,氣着自己。
「炅…我愛你。」他是真的愛,愛得深,愛得忘了自我。
趙光義心裏一痛,抱緊他:「你這傻瓜。」是他讓元虤如此,是他毀了元虤,懊悔不已。
牽起元虤的手,趙光義哽咽地說:「只要…只要…你好好活着,我們就有相見的一日,對吧?」不确定虎兒還願不願意見他。
元虤微愣,點頭。果然,和皇帝哥哥很像。
兩人牽着手,又走了一會兒,才進樓。
一進樓,褚李便忙着暖着元虤的身子,嘴上還碎念趙光義:「你的傷就那一小痕不打緊,我們元公子的傷可是見骨,你也早點帶他進樓暖着身子,瞧他,毫無血色。」
趙醒聽了覺得褚李無理,便想開口斥責,誰知趙光義笑着說:「叔叔,你這心,偏得可厲害。」手依舊攬着元虤。
「這能不偏嗎?我們…」尚未說完,就被褚慶喜打斷。
「你也念夠了。」白了褚李一眼:「從剛剛一進門就開始碎念。」
「老爺,你不幫忙就算了,可別阻止我念。」忿忿地拍掉褚慶喜擋路的腳。
褚慶喜一愣,同孩子一樣的喊着:「我是老爺也。」
褚李不理他,自顧自地熱着水爐。
元虤見了笑出聲來,這樣的老劇目,怎麽都看不膩,有些不舍。
看着元虤的笑容,大夥心裏都有些感慨與不舍,頓時,心裏都有些難過。
衆人談着聊着,一如一家子,吃着團圓,聚在一塊,享受天倫。
五日後。
元虤這日回到了天泉別院,收拾着包袱,他帶得不多,只收了爹和娘送的鏈子和幾件衣裳,外祖父給的書和一些随身用物,便什麽也不帶了。
愛惜的摸着趙光義送他的木雕麒麟筆,翻開趙光義畫的書畫,摸着別院裏的一切,一切的美好,沉浸在回憶裏。
不是不愛了,而是愛得心碎,愛得沒有自己。
「元大人! 」是汪大叔。
趕緊前往開門:「汪大叔。」
「元大人,可是讓大叔找了一會兒呢! 」笑得開心。
「快進來喝杯熱茶。」拍着汪大叔身上的殘雪,可是凍壞了,看來是一路奔波。
「好好好,就喝杯熱茶。」邊說還邊拿出書信給元虤。
「這是?」
「這是韓公子給您的書信。」要他先看看。
邊走邊看,元虤笑着,這什麽書信。
「三日後見。」就這四個大字。
「元公子,您可笑了。」汪大叔松了口氣,進了屋依着暖爐,烘着手:「前些日子,您可讓大叔吓壞了。」
元虤微微笑着:「汪大叔,韓隐可有說什麽?」像是在哪兒碰面。
「你也知道,他啊,就懶得說話。」喝了口茶:「見了虎牙,皺眉一會兒後,就寫信要我趕緊送來。」
元虤搖搖頭,韓隐當真的認為每個人都懂他嗎?
「不過,老夫可以感覺到韓公子開心着,那孩子剛來魚木村時,就是這麽安靜,誰也不懂他,但是熟悉了之後,還是可以感受到他的喜怒哀樂。」一副長輩的模樣,欣慰着晚輩的成長。
「所以韓隐不是在魚木村出生?」倒是沒聽他提起。
「沒沒,那小子八歲時才來到魚木村,就他一個人,也不見他爹娘。」喝了口熱茶,又說:「當時他身上就只有兩串虎牙,一串就是你讓我拿去給他的那串,一串便是他身上那串。」似乎也不便多說,汪大叔将茶水喝完,起身便說要回市集了。
元虤感激地道謝,握着手上的書信,三日後…
看了看別院,除了不舍,還有一絲…解脫。
随意坐在庭院中的樹下,撫上腰上的火麒麟玉佩,看着,嘴中不自覺念着:「此世不于汝,揮袖轉身不留戀,此地不于汝,淚灑擺衣踏他鄉,此人不于汝,勿枉菲薄屈身就,此情在于汝,留心留念待相思。我的炅兒…可會怪我自私…」都是因為他已經撐不下去了,炅兒對他的愛,漸漸成了負擔,但見不着他,卻又思念。
想着該不該再見趙光義一面,搖搖頭,見了面怕是又是難舍難分。
元虤想着隔日便在去褚莊與太師父和叔叔道別,又看了一下書信,笑着韓隐的懶惰,沒說在哪兒碰面,韓隐倒是很有信心找着他。
罷了,罷了,三日後,就看看他如何找着自己。
走到了東廂的藥房,将炅兒會用着的藥膏裝好,細細标示好,仔細地說明,一筆一畫都透着對趙光義的關懷。炅兒一到雨季,肩膀就會發酸,有時還因此無法入眠,每每擦了他做的藥草膏,揉着按着才得入眠,思及此他又準備了一盒,寫了書信,要下人給李文雨送去,希望以後文雨能代他好好照顧炅兒。
望汝與君伴終老…
看着幹淨的別院,大多數的東西都還在原處,坐在天泉旁撥着水:「…郎騎竹馬來,遶床弄青梅。 同居長幹裏,兩小無嫌猜。兩小無嫌猜…」想着初次見着趙光義的模樣,小時候的趙光義個頭和他差不多,任性無比,他還比他像個哥哥,元虤淡淡地笑着。
撥動着天泉,聽着水流聲,在這池泉裏第一次的交合,令人羞赧的呻吟聲與交合聲,似乎還在耳旁,動情的愛語,還割舍不下的情感元虤默默地擦着眼淚。
隔日與太師父和褚李道別,見褚李叔叔哭得傷心,心中不舍,答應了太師父安定下來便會稍個信息回來,便回別院。
很快地,三日已過,元虤聽着喊門,慢慢打開門。
就見韓隐一身便裝,拉着兩匹馬,站在眼前。
「你可真厲害,還真找得着地方。」
韓隐拍着鬥篷,系好馬繩,微微笑着,盯了元虤一會兒。
元虤自顧自地走進別院,遞了杯水給韓隐:「我拿個包袱,便出來。」
只見元虤就攜帶一個簡單的包袱,披上鬥篷,便走出房門。
看着他簡易的行囊,韓隐皺眉。
「我來這兒時,就帶這些。」言下之意,離去也不帶走任何東西。
韓隐摸了摸他的頭:「乖孩子。」表揚他的誠懇質樸。
兩人互看一眼,笑了出來。
休息一會兒後,兩人便一同走出別院,元虤關上大門,将頭靠在門上,深吸一口氣。
轉身上馬,正要離去便聽見趙光義的喊叫。
「虎兒! 」看着趙光義快馬奔向他,元虤眼眶一熱。
一旁的韓隐嘆了口氣:「我在汪大叔哪兒,等你一日。」
元虤拉着他:「不。就一會兒。」他心意已決。
韓隐看了看元虤,點頭,往一旁騎去。
那趙光義見着韓隐,很是驚訝,卻也無所表示。
元虤下馬等着趙光義。
趙光義一下馬便抱緊了他:「要不是叔叔派人同我說,我倆我倆…」他說不出分別的話語。
拍着趙光義的背:「安定下來,便會與太師父連系,我會活在炅兒的大宋之下。」哽咽着。
趙光義聽着心疼,說不出離別的話語,他不舍,就是不舍!
元虤解下腰上的火麒麟,拉開趙光義,放在他的手上:「炅兒,我就帶這刻着虎字的手煉就好。」将火麒麟玉佩放在趙光義手上,摸了摸趙光義的臉:「我會回來的…若有相見之日,你我便飲茶笑談往事,可好?」輕輕地親了趙光義的唇,咬了下他的下唇,便要離去。
趙光義拉住他的手,抱緊他,深深地吻了元虤,在他耳旁說:「我愛你。」便放手讓他離去。
元虤咬着下唇,忍着淚水,便不再回頭,和韓隐一同騎馬奔向他處。趙光義轉身,看着他的背影,手上緊握火麒麟玉佩,無聲地流淚,他的虎兒…他的虎兒…
寒冷的二月,依舊飄着細雪,風吹得冷冽,離別的心,像破了洞一般,怎麽也暖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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