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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虤張眼時,身邊一個人也沒有,他緩緩起身,靠在床柱邊,微微彎身,背傷有着刺骨的疼痛,吃痛地嘶了一聲。

伸手拿起一旁的水杯,顫着手倒了杯水喝着:「隐可還痛着…」昏過去前,他将他額上的冷汗撫去,那該有多疼,才讓他如此。

元虤閉上眼休息,手中緩緩地轉着杯子,思忖着。

縱觀現今大宋國力強盛,還壓得住大遼,趙光義這些年并未停止統一大業,四周小國也已納入大宋國土,只是未能安撫百姓,才造成刺殺皇上的局面。

想着這大局,大遼蕭綽不過四旬,若無意外,還可領着大遼二十餘年,大宋現有正值青壯的趙光義引領,尚且能與之對抗。可蕭綽已培育着自己的皇兒耶律只骨為王,耶律只骨從小便是沉穩聰穎的孩子,對軍事國策與蕭綽一般,很有見解,不出意外,趙光義在五旬之時便會對上耶律只骨,各霸南北一方。元虤不為哪一方,只望天下太平,百姓居樂。

撫着自己的頸,元虤挪着自己的身子,想下床在倒點水,失血過多,元虤眼前一黑,雙腿虛浮無力,韓隐進了房門,趕緊抱上他:「終于醒了。」輕輕地将他扶上床榻。

元虤彎着嘴角:「我們還得養孩子呢。」虛弱的嗓音。

韓隐笑着,摸摸他的臉:「剛剛來消息,他們已過了蘇州。」

「這麽說,再過兩日便可到了開封。」笑得開心。

韓隐直盯着元虤,眼神除了心疼,還帶了點傷神。

元虤豈會不懂,手發顫着撫上韓隐的臉:「讓你疼了…」見了韓隐握上自己的手,又說:「大宋需要他,皇子尚未成年,并非你所想那般。」眼裏含着水珠,他心疼着韓隐的疼與傷神。

親了親元虤的手:「我知曉。」端上藥湯,喂着元虤:「你好生休養。」擦了擦他的嘴角:「沙奇來信說大渝國殺了大宋派去的州官知府,推着段沛為主,段沛無心為官,這半年又遇寒冬,弄得民不聊生,已有怨載。」

又喝了口藥,元虤回着:「段沛領着刺客刺殺大宋皇帝,也只是為了自己戰事失利作為補償,咳…。」深吸口氣,氣力不足,按下韓隐的手,微笑着:「該與皇上說說,派個武将北上,施放米粥于民,拉攏民心,孤立…孤立段沛及其餘黨才好,還得提醒他連同大渝國、鄰國蒙哥國及前年收服的西北溫骨族都該如此,否則這一統大業,民心不安,無法安寧。」又喘了口氣。

韓隐撫上他額上的發:「好,待會兒同他說說。」

元虤拉着韓隐的手:「你身分敏感,不宜介入國策,我且寫下書信,由你轉交,可好?」他不願見了韓隐背上莫須有罪名。

點點頭,又喂了口湯藥:「你總是為大宋、為趙光義謀計獻策,若我是趙光義怎舍得放下你。」韓隐微微嘆了口氣。

元虤笑了笑:「你總是為我想着、為我的喜樂為喜樂,我本就是元虤,根本無法離開你。」用虛弱的嗓音說着情話,笑得開心。

韓隐彎起嘴角,親了親他慘白的臉:「幫你準備筆紙。」

走出偏廳,便見着趙光義靠在廂房窗邊。

「聽見了?」

韓隐和趙光義的氣氛有些轉變,不再像以往那般陌生。

點頭:「我…想進去同他說說話。」

韓隐一愣,點頭:「我為他暖粥去。」

看着韓隐離開的背影,趙光義深吸一口氣,昨日褚慶喜的一番話,讓他知道自己與元虤之間的距離,分離的八年,兩人早已走上不同的道路,往事只能回味,無法回首。

進了房裏,見了元虤按着腦穴,臉色慘白,趙光義走近幫他按着:「我…就幫你按這麽一回。」如此親密之舉,他擔心元虤拒絕。

元虤一愣,彎起嘴角。

「可還有哪不舒服?」輕輕地問了一句。

元虤點頭:「就是犯暈。」

趙光義卷起被褥,讓他靠躺着,又為他蓋上暖被,按上他的太陽穴,輕輕柔柔地按摩着。

「剛剛說的,都聽見了,別費神書寫。」細細地按着。

「好…」閉上眼,笑着。

房裏只剩下暖爐內炭火劈啪劈啪的聲響。

「八年前,你說我倆的從來沒有愛錯,可當我知曉你與韓隐身上的麒麟蠱,我心裏很是難受,感覺自己才是那個…介入你兩之人。」說得極輕。

元虤張眼,眼眶微紅看着趙光義,拉下他的手:「你這話…可惹我傷心了。」眼淚滑落臉頰。

趙光義看着他眼眶濕紅,為他拭去眼淚。

「到現在我也從未認為那是場錯愛。」看着趙光義:「我倆曾經愛得情深,只是選擇了不同的道路,不是嗎?」

「是…。」趙光義拉上元虤的手,低頭:「有緣無份罷了…」

「炅兒,倘若你真的将我倆之事,認為是場錯,我可是會恨着你的…」撫上趙光義的臉,眼神含着水霧:「因為當時,我可是全心全意向着你。」

趙光義起身抱過他,鼻頭一酸,他倆的愛已成過往,他不該惹元虤心傷,明明知曉元虤和韓隐早有屬于他倆的故事,他不該貪心的要虎兒還顧着他的感受,虎兒怎麽可能不顧着他,他的虎兒就是太護着他,才會弄得傷痕累累,才會連命都不要,也要救他。

「虎兒…」親了下他的發頂,又說:「我從沒後悔在那涼亭中吻了你。」看着他。

元虤點點頭,嗯了一聲,将額靠上趙光義的肩。

「此次你受傷,我才知曉,你與韓隐,我和這皇宮的故事,早已各自展開,往事終成往事。」他現在才懂得。

拿起帕巾,擦着元虤的臉,将他看得仔細,眼裏的情緒複雜,有着愛戀與不舍,有着遺憾和自責。

「炅兒,我倆的過往之于我,也是不舍,和韓隐訂下終身,并不能否定我愛過你。」看着為自己擦臉的趙光義:「炅兒你不會是那個我生命意外出現的人,之于我,之于你,此般情誼,絕非向一般愛侶,斷了情便不相往,咳…咳咳…。」靠回被褥,趙光義端了杯茶水給他,啜了口水。

「是我不好。」接過水杯:「我倆情誼豈是如此淺薄。」

元虤彎起嘴角,淡淡笑着:「令你明日送上南棗核糕孝敬孝敬我。」

趙光義也彎起嘴角:「早就備上了。」用帕巾擦去他嘴角的水。

「哎呀…還是我們炅兒懂我啊! 」眼角都笑彎了。

「哎呀…這只饞貓,聽見吃的精神都來了! 」沒好氣地回着。

元虤笑得開心,催着他要下人拿南棗核糕來。

褚慶喜和褚李感來房裏時,就見了韓隐、元虤和趙光義三人有說有笑,一片歡樂,剎那間,都有些呆愣。

「老爺,這你可有料到?」褚李用手肘推了推自家老爺。

「沒。」摸了摸下巴的白胡子,轉身:「老了,先睡個覺待會兒再來看看虎兒罷。」嘴角的笑意久久散不去。

廂房內,趙光義白了韓隐一眼。

韓隐也不理他,攬上元虤。

「就是看不慣你這點,總是悶着。」趙光義涼涼的說。

韓隐眉頭一皺:「孩子氣。」喂了口粥給元虤。

元虤乖巧的喝着,聽着他倆的對話。

「你看,又是一副沉穩的模樣。」拿起茶杯喝着水:「你就沒有孩子氣過嗎?」

「你總是孩子氣,就不能長大些嗎?」韓隐也拿起水杯。

「我這可是真性情。」還對元虤挑眉。

「至少我不像某些人只會造成困擾。」緩緩地喝了口水,還貼心的問元虤是否也要喝。

趙光義欲說些什麽,卻讓元虤打斷了。

「你們倆,真有默契,像兄弟一般。」笑着看他倆。

他倆對看一眼,同時挪了自己的椅子,離彼此遠一些。

元虤一見笑了出來:「都而立之年之人了,你倆還是如此。」一如當初一起将他拉上斷崖之時一般。

韓隐見了元虤笑得開心,也跟着笑着。

趙光義也沒好氣地笑着,是啊,都已過了三十。

三人又聊了些大宋與大遼現今的時局,此時韓隐倒是提出許多見解與對策,趙光義在一旁也聽得仔細。

「…耶律只骨在我大遼已然成了下一代聖主,這孩子心思缜密,在皇太後的教導之下,如今八歲的年齡已可寫出軍兵策論此種書冊,皇太後很是欣賞,大遼在未來若以軍戰為主,十年後必可統領北方,到時大宋若未能及時對戰,南北恐将失衡。」韓隐啜了口茶。

「反觀我大宋,皇子尚且年幼,國策重文勝武,若以此推估二十年後,我大宋便不能與之抗敵。」趙光義懂了韓隐所說的推估,心裏也是忡忡。

「眼下有三急三緩之策,三急乃是農糧分配不均,收并小國民心不安,殘兵殘将未能撫恤。」元虤靠在暖被上,看着趙光義:「這三急,炅兒若未能在三年內處理得宜,過不了五年,怕是會有大亂。」

趙光義懂得元虤的憂心,這話陸平紳也對他說過,可他卻未能聽進去,還有些惱怒陸平紳說話不當,可如今元虤一說,他倒是有些懊惱,所謂忠言逆耳就是這個道理罷。

「那三緩呢?」他信元虤。

「三緩乃是引華南稻植施行将北農務之策,以解多年江北寒冬過長,無米可炊之窘,第二緩便是武将不能廢,如今大局已不似先皇當時藩鎮割據之迫,大宋若以文治國,二十年之後,大宋必然會有外族欺壓之困,第三緩便是培養皇子,此事我本不便多說,可我與韓隐曾在大遼待過一陣子,那大遼皇太後蕭綽的手腕極高,其子耶律只骨長期受此教育,不過十年恐成大宋之威脅,故虎兒擔憂若是大宋皇子皆以重文輕武而習之,怕是難逃大遼的侵擾。」他是真心擔憂,為炅兒,為大宋。

趙光義笑了笑:「這些話由你說出口,我便不疑有他。」嘆了口氣,又說:「虎兒所說之三急,陸平紳也曾對我提出建言,我卻無法聽下。」

握上趙光義的手:「陸大人乃是先皇所重用之大臣,炅兒,朝中大臣雖有權力黨派之争,但也有像陸平紳,姚乃夫大人這等清廉忠心之大臣,忠言逆耳,也難為你處在如此勾心道角之境。」

趙光義拍了拍他的手,虎兒始終是為他擔憂,笑着應了聲。

不着痕跡的将元虤的手抽回,韓隐将之握在手中,元虤看了看韓隐,笑着他孩子氣。

「真不知是誰孩子氣。」趙光義涼涼的說。

韓隐一愣,臉上到有些紅。

元虤笑得開心,拉扯背上的傷,微微吃痛。

「怎麽了?」韓隐與趙光義同時問着。

元虤搖頭:「笑得太歡,痛着了。」

「那別笑了。」又是同時,他兩對看一眼,都有些懊惱。

元虤又是一陣歡笑:「就說了你們倆默契真好。」

房裏笑聲不斷,待趙元侃進房後,又更是歡笑不斷,窗外落在樹芽的雪,墜了一堆雪白于地,枝枒上的嫩綠說着又是一次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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