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來自一個人

當火光凜冽地迸發開，池旭還沒來得及将頭探出水去洗一口氣，去咳一聲嗽，他只是緊緊地環住薩維，猛烈的沖擊波讓他覺得自己全身的骨架都被震碎，耳膜幾乎都要震出血來……

他覺得自己這會真的得死了，而且還死得很冤枉……

當他的視線再次清明，他站起身，着眼的是一片花海，那些花兒此時都低垂着腦袋，只要它們不擡起頭，不用那樣駭人的眼睛狀花紋向着他，池旭竟然也不覺得這些花可惡。

他慢慢走着，遠遠地，他看見一顆花樹，下意識地，他覺得自己應該到那裏去，他擡起腳，一步一步向那棵花樹所在的地方走去，他沒發現，自己身後的花海還是一點一點地瓦解，花朵開始枯萎，一道道類似于缥缈的幽靈一般的白光徐徐升起，夾雜着類似于哭嚎的叫聲。

但池旭沒有回頭，他只知道自己應該往花樹的方向走去，他的腦子裏想不起其他，只知道那是他的目的，他應該去那個地方，那個地方，有他想找的東西……

近了，更近了，池旭漸漸伸出手，想觸摸那棵花樹健壯的樹幹，他隐隐聞到一股清冽的幽香，他他情不自禁地擡起頭，看見的是花樹上開滿枝頭的花朵，那些花朵，他曾看過無數次，它們的花瓣上有類似于眼睛的紋路，眼睛構成了各種各樣不同的情緒，或喜悅，或悲傷，而此時，這滿花樹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他看。

池旭心一驚，恍然間回頭，卻發現自己剛剛走過的花海早已不複存在，有的，只是埋藏在花的根莖下的亡骨，一片一片，一具一具地堆疊着，就猶如他所見到的花海一般，就好像是人類世界的垃圾場，不過，此時那些“垃圾”全部都變成了骸骨。

這些，都是死在這裏的人嗎？池旭後退一步，身子卻撞到了那花樹強壯而光滑的樹幹，樹冠上的花随着他的一動，花口也移動着……就像是把他當成了獵物……

耳邊忽然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那是屍蚓蟲來的前兆，他看見，無數的屍蚓蟲從亡骨之海爬出，成百上千，就猶如成群結隊去獵捕食物的螞蟻，它們一只一只的爬到他的腿上……此時，池旭，就是它們的食物。

池旭猛地睜開眼，胸腔不斷地上下起伏着，腦門兒上的汗讓他知道，剛剛的一切，都是夢境……

他腦子裏渾渾噩噩的，記憶停留在自己抱着薩維在水裏感受爆小鴨爆炸的那一瞬間……而現在……他醒了。

“別動。”一陣熟悉的聲音穿過他的耳膜，他看見了薩維帶着些許笑意的臉，一時之間，池旭還以為自己産生了幻覺，他呆呆地看着薩維，長着嘴巴，想說什麽，但是什麽也說不出口，身下柔軟的觸感以及着眼的場景，池旭知道，自己正躺在一張柔軟的床上，而且，現在他真正一個屋子裏……這是什麽情況。

“你昏睡了很長時間。”薩維解釋道，“你的體力下降很多，而且渾身是傷。”

“我……”正想說話，池旭就覺得嗓子幹得厲害，薩維将他微微扶起，将池旭的腦袋放在他的臂彎，動作極其熟練，感覺就像是已經成了習慣一般。

池旭睜着眼睛，看着薩維端過來到他眼前盛着水的晚，出于本能地張開了幹燥不已的嘴唇，清涼的水下肚，喉嚨微疼，等薩維将他又一次放在床上，他才緩緩開口說話：“我們現在在哪裏？”

薩維挑了挑眉，告訴他，“這裏是格爾叢林外圍的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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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旭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他們都出格爾叢林了？他原本以為最好的情況就是能活着出豔兒禁地，沒想到現在……

後來薩維告訴他，他和薩維還有洛裏，三個人順着水流飄蕩，被幾個人撈到了，然後拉裏根據洛裏手上的聯系系統，找到了洛裏所在，為了感謝，也花重金将他們兩個從那夥人之中取了出來，随後薩維醒了，他跟着拉裏他們帶着兩個重傷傷員出了格爾叢林，拉裏沒多做停留就帶着受傷的洛裏和梅他們一起走了，而薩維就找了一個住所，暫時将池旭安頓下來……

“那在那個隧道裏，你怎麽忽然不見了？回頭看見你躺在一個結界中央，那又是怎麽回事？”池旭覺得自己的腦子轉不過彎，他有好多想問的問題要問，但嘴巴繞不過彎，問出來的問題都是混亂的。

薩維嘆了一口氣，“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當時的事情，那天我跟你在那個隧道裏，順應着你的話我去看了一下那個小洞口，結果等我擡起頭，你的神情完全變了，後來出現了兩個你，我覺得事情有些不對，結果那兩個你同時都來攻擊我，我手中的火把掉落，等再次恢複光明，就只有我一個人了。”

池旭啞然，薩維的情況跟他的太像了，他也将自己的情況跟薩維闡述了了一遍，随即就看薩維笑了。

他不明白薩維在笑什麽，薩維只是看着他，默了一陣，說：“看來我的猜測沒錯。”

池旭一臉茫然，随後，薩維慢慢解釋道：“其實我們都被騙了。”

“你有沒有時不時聞到一陣幽香？”薩維問他，池旭點頭。

“這就是問題所在，就跟我們遇到的白蝸發出的氣味一樣，其實，在我們第一次聞到那股氣息之前，就已經中招了。”

“沒有确切的證明，我們也只能猜測，”薩維撫着下巴，抿着唇，似乎心情不錯，“或許，我們遇到的一切，都只是幻境而已，只不過這幻境太過逼真，将我們都迷惑了，沒有花海，沒有隧道，其實，我們就一直在我們剛到上面的地方而已。”

“你有沒有注意到那棵花樹？”薩維問他，池旭點頭，原來薩維也曾看見過花樹啊……

“我曾咋一本書上看見過，植物長生，很可能就會開發出能源髒，有了神智，對外界的一切都會有認知，它們的根莖十分珍貴，據說擁有無窮的價值，這棵花樹說不定就是長在格爾叢林深處的那麽一棵擁有了能力的植物，它為了自保，于是就用自己開的花來制造幻境，讓所有靠近它，想要拿到它根莖的物種通通都在幻境中不能自拔……最後死在了幻境之中……很多到格爾叢林深處的吸血鬼都着了道，于是，豔兒禁地的傳說便流傳開來。”

“其實那些花海，很有可能就是幫助那花樹窺探被施幻者內心的道具，然而那些屍蚓蟲，其實是被太多死在花樹下的亡骨吸引而來……”

“或者說……”薩維撫了撫下巴，又推理道：“可能花樹和屍蚓蟲是‘互利’關系，花樹可能會需要吸血鬼的血液來灌溉，它負責引來出于崩潰邊緣的吸血鬼們，而屍蚓蟲，則負責将這些吸血鬼的皮膚咬破，放血，來灌溉花樹，在這途中，其實屍蚓蟲也得到了有吸血鬼心髒血吸的好處。”

聽到這裏，池旭覺得有些毛骨悚然，原來，那所謂的“禁地”可能只是某個物種所制造出來的幻境而已嗎？也許格爾叢林并沒有那麽深，那麽大……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幻覺而已。

至于最後他們是怎麽出來的，薩維猜測，是因為在幻境中，唯有一樣，是真實的，那就是那條河流，它連通着忘錦河，在爆小鴨最後爆炸的那一瞬間，洛裏将他們推入了河，至于他們為什麽沒有被炸死，池旭想應該是因為洛裏的原因吧，或許他用某種道具，保全了他們。

最後，薩維總結“以上內容純屬虛構，如是事實，請謝薩維。”

但其實，它是不是事實，也不會有人再去追究了，管他是物種的自我保護也好，現實中的傳說也罷，總之，他們已經從那個鬼地方出來了。

池旭悄悄瞥了薩維一眼，他不知道，他給薩維喂血，到底是不是幻覺……他隐隐希望那不是真的……

休息了了些許時間以後，池旭和薩維準備下樓看看，剛下床的時候，池旭感覺略微腿軟，在薩維半攙扶地走了一段距離以後，池旭才能勉強憑借自己的力量走幾步。

這家賓館一樓是一個類似于酒館的地方，此時正有幾個人圍在吧臺上，一邊說笑一邊品着酒，聲音倒是不笑，從這些人的衣着可以看出他們是在格爾叢林內狩獵的狩獵者。

前臺老板照顧得還算周到，池旭知道自己能勉強喝一點兒吸血鬼的酒，但是他不是很喜歡其中參雜着的血腥味。

薩維還是像以往一樣悄悄對老板說了一句話，然後老板拿出一個高腳杯，裏面裝着鮮紅的血液……

池旭悄悄地看着薩維喝那血液的情況，只覺得嗓子眼兒都吊了起來，在那個薩維所說的“幻境”中，他喂給了薩維他的血……他不知道那是不是他自己一個人的幻境……倒是薩維的眼睛顏色已經變回成了蔚藍色，好像也不再不正常了的樣子，要是說那個“幻境”是真的，薩維真的喝了他的血液，那麽薩維會不會……上瘾？

池旭看着薩維端起那個透明的高腳杯，鼻子緩緩貼近，最終湊在杯沿左右，似乎是在吻裏面血液的味道，池旭看着薩維微微蹙起的眉頭，只覺得心跳得越來越快，他多麽希望薩維将這血喝下去，他知道吸血鬼血液等級制度，如果吸食了等級過高的血液，吸血鬼會對原先低等級的血液沒有興趣，如果薩維此時将這血液喝下去，那樣……就可以證明，他沒有對池旭的血液上瘾。

池旭睜大了眼睛，看着薩維緩緩傾斜酒杯，輕輕張開兩片唇瓣，眼見着那血液即将流淌進薩維的嘴裏，然而，薩維卻忽然停下了動作。

“怎麽一直看着我？”薩維手撐着下巴，眼睛含着笑意，看着薩維，滿是調笑的意味。

池旭這才回過神，發覺自己的眼神太過露骨，慌忙別開眼，“沒看你。”他說。

“你要嗎？”薩維将盛着血液的杯子遞到池旭眼前，問他道。

“不……我不要。”池旭看着酒杯裏面的血液，只覺得冷汗濕了背，連忙擺手。

薩維收回手，将酒杯放回唇邊，微微仰頭，池旭看見那血液順着透明的杯沿流到了薩維的嘴裏，薩維喉結微動，那是吞咽的姿态……池旭暗自松了一口氣。

等到他們回到房，薩維進了洗手間，他沒發現薩維略微異樣的神情。

薩維終于忍不住地将剛剛好不容易吞咽下去的血液給嘔了出來，他輕輕地擦着自己的嘴角，聞着門外池旭的氣息，只覺得全身躁動，一種不知名的欲’望席卷着他的全身，不單單是他觸覺、嗅覺、心理上的欲’望，還有更多……他想要更多……他的更多，所有！

薩維撫摸着自己跳動不已的心髒，他現在連接近他時，最基本的從容都快做不到，池旭昏迷着的數個夜晚，他輕輕地用舌尖輕輕掃動他炙’熱的皮膚，他扒’開他的衣服，看着他光’裸的胸膛，俯’下’身含’住了那微微立起的兩點，他看着他的嘴唇，那輕輕閉合的唇瓣，他曾用自己的舌頭去滋潤，然後掰開他的下巴，用自己的舌尖去逗’弄，去吸’吮……

他早就已經猜到池旭在他躁動不堪，極為嗜血的時候做了什麽，他不單單是興奮，更多的，是擔心。

他發現，他所有要命的欲望，都來自于一個人。

入夜，原本他想再開一個房間，他現在已經醒了，也不能和薩維再在一個房間，但是薩維說已經沒有別的房間了，無奈，他也只好暫且跟薩維一個房間……

池旭編了一個理由跑了出去，他肚子餓慘了，必須找到人類可以吃的東西才行……

他試圖将通訊器打開，原本沒報什麽希望，可沒想到的是，通訊器居然仍然可以使用！

他仔細查看了一下通訊器訊息，居然發現，并沒有何起初所說的他的死亡訊息……

那這麽說……池旭連忙将連心球從包裏翻出來，試圖用這個跟何起初取得聯系，何起初接到以後，連說他上一次跟池旭通電結果被池旭那邊忽然斷線……

等池旭挂掉電話，只覺得十分驚悚……看來，這的确是幻境搗的鬼。

他狩獵到了一只小型的犬科動物，果腹之後，時間已經很晚了，薩維說他們明天就要啓程，回到迪莫夫人那裏去拿他母親娜琳拉的信件。

當他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覺得身體有些異樣，但薩維催促他快一點，他也沒有想那麽多。

兩人租了一輛馬車出發了，他們都沒有發現，在他們馬車的最底端的一個小籃子裏，一只黃色的小鴨子正發出一聲輕微的“嘎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