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喂血

池旭慢慢地撐起身子，看着薩維，又輕輕地呼喚了一聲薩維的名字，薩維仍像那樣，閉着眼睛，一動不動，池旭将手伸到他的鼻子前，想試探他的鼻息，他似乎已經忘記了吸血鬼只有被刺到心髒才會死亡，薩維輕淺的呼吸噴打在他的手指上，但池旭也終于松了一口氣，還好，薩維還沒死。

池旭将薩維慢慢抱起，薩維的腦袋輕輕地垂在池旭的臂彎，池旭不知道薩維現在是什麽情況，他沒有學過任何醫學方面的知識，只記得在某些時候可以用一些緊急地應對措施，他想試着掐薩維人中，但又怕自己做得不對……

“薩維……”他将手指在薩維的眼前晃了晃，然後将手貼上了他的額頭，很燙，從人類的角度來講，可以說薩維在發燒，但按照比人類體溫更低的吸血鬼來講，這是什麽症狀？

池旭握住了薩維的手，發現他的手掌也燙到不可思議的地步，他不知道這是不是病，但是他覺得薩維此時的狀況不容樂觀。

池旭的手掌疼痛不堪，在只要稍微将手伸展，粘合的傷口就會馬上裂開，血液馬上就會流出來……他只能用另一只手勉強扶住薩維，而那只受傷的手，只能孤零零地垂在一邊。

他用手指輕輕掰開薩維閉合的雙眼，看到的是薩維接近散渙的瞳孔，他想要帶薩維離開這個地方，但是卻又不知道該去哪裏。

薩維的雙眉輕輕地皺着，沒有一絲血色的嘴唇微抿，臉上寫滿了不安。

池旭這才想起他應該聽薩維的心跳連忙将薩維放回地上，卻不慎牽扯到了手掌上的傷口，在手繞過薩維臉上的那一瞬間，一滴血液滴到了薩維的嘴唇邊上。

池旭下意識地伸出手，想将那滴血液從薩維嘴角拂去，但卻有更多的血液從傷口不斷流出，池旭有些心慌，但更令他窒息的，是薩維有了動作。

薩維的眉頭輕微地動了一下，沾着鮮血的嘴唇輕輕地啓開，池旭看見薩維略微尖利的牙齒，看見他漸漸伸出的舌頭，那鮮紅的舌頭慢慢地從毫無血色的唇瓣中探出，試探着舔去了沾染在唇邊的那一滴血液……

池旭似乎是知道了怎樣才能讓薩維醒來，他似乎是知道了薩維反常的原因，他似乎是知道了薩維需要什麽……他惶恐不安的心劇烈地跳動着，數種念頭發了瘋似的在他思緒中缭繞不絕……

他該怎麽辦？他是人類，薩維是吸血鬼，如果薩維吸食了他的血液，會有什麽樣的後果？李辛的下場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他知道薩維不會那麽做……但是……他還會得到薩維的信任嗎？混跡在吸血鬼群中的人類被知道身份以後，會有什麽樣的後果……那個時候……薩維會怎麽對他？他想都不敢想。

可是，他可能不救薩維嗎？看見薩維這個樣子，他可能置他于不顧嗎？這些天的相處，他早已将薩維視作了生死與共的好朋友，不單單只是雇傭他的老板而已……他想要薩維醒過來……無論如何，他希望薩維能夠站起來……

他一步一步靠近薩維，看着薩維緊閉着眼睛，不安而痛苦的表情，他不忍地皺起了眉，他蹲下身，将薩維的下巴輕輕掰開，吸血鬼在想要吸血時，牙齒會變得尤為鋒利，此時薩維便是如此，他看見薩維殷紅的舌頭，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終于，他微微張開手掌，一陣撕裂般的疼痛頓時席卷了池旭的全身，血液掙脫了黏合的禁锢，一股一股地從池旭手掌裂開的傷口流出，盡數滴到了薩維的嘴巴裏。

池旭皺着眉頭看着薩維顫動的嘴唇，顫抖着眼皮，閉上了眼睛。

而薩維卻好像是得到了什麽召喚一般，緩緩地伸出手，池旭感覺自己的手臂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給牽制住了，薩維将他的手牽引至他的唇邊，池旭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一股力道狠狠地吸住，他的嘴唇緊緊地貼在了他的手上，池旭恐懼得想将手猛地從薩維的唇邊拿開，但看着薩維閉着眼睛渴求的姿态，他還是将不安而跳動不已的心強制收住，緩緩放松了自己自己緊繃的手臂，只希望薩維能快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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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口的扯動以及血液的瘋狂流出讓他覺得痛苦不堪，直到他感覺到自己的手掌被一股濕軟的觸感抵住，他不可思議地睜開了眼睛，薩維仍然還是閉着雙眼，他只隐隐約約在通訊器上看過——當吸血鬼吸食血液時，如果對獵物感到憐惜，他們會用自己的方式為獵物治療，比如說□□（少許吸血鬼的唾液有治愈傷口的能力）。

當池旭感到自己的手臂上的力道漸漸減弱，他抽回了手，果然，剛剛還豁口的傷疤現在只剩下了一道細小的紅痕，雖然還是有些疼痛，但池旭心底的驚訝是怎麽也掩蓋不住的，真是不可思議，薩維居然還會有這樣的能力……按理來說，薩維現在是沒有意識的，但他卻為自己治療了傷口……池旭心中有些小感動，但下一秒，他的手臂就被猛地拽住，他擡起頭，看到的是薩維豔紅的，沒有一絲焦距的眼睛。

池旭心中一跳，“薩……薩維？”他試探着叫出了薩維的名字，因為薩維此時看着的眼神裏沒有絲毫的情緒，他的瞳孔，也沒有一絲的焦距。

然而薩維此時只是拉着他的手，緩緩地靠近他，亦如往常一樣，他的頭部到達他的頸窩旁，池旭感受着脖子邊上傳來的輕淺的呼吸，那種感覺擾得他脖子一陣輕癢，下一秒，他的腰被人狠狠扣住，一雙手輕輕按住了他的腦袋，他感覺到薩維的兩片唇瓣若有若無地貼着他的脖頸，一舌尖漸漸探出兩片唇瓣，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濕滑的印記，池旭覺得一陣癢，出于本能防衛，他應該推開薩維，但此時他的腦中一片空白，他能靜靜地感受着，雙手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直到薩維的牙齒刺進了池旭的皮肉，刺入了他的血管，池旭猛地抓住了薩維的手臂，薩維的牙齒取出，随後柔軟的嘴唇附上，池旭幾乎能聽見薩維吸吮自己的血液發出的咕嘟聲，薩維的手臂仍然緊緊地禁锢在他的腰上，強制他與他緊密地貼合在一起，薩維喉結的滾動在池旭的鎖骨處，感覺那麽地清晰，池旭只覺得手腳冰涼，腦袋昏昏沉沉，當薩維開始舔抵他的傷口，他才知道，這一切總算是完了。

薩維的強硬頃刻間消失，他軟在了池旭的肩膀上，而池旭，也終于因為失血過多與體力不支，緩緩地倒了下去。

當池旭漸漸地回複了知覺，第一個看到的，是對着他含着笑的洛裏。

他的腦袋昏昏沉沉，身體也冰涼一片，他覺得已經過去了好久好久……

“洛裏……”他叫着洛裏的名字，洛裏只是拉着他的手，扶着他的背，讓他起來，他的腦子特別暈，當他從睡着變成坐着的時候，池旭甚至覺得眼前一黑。

洛裏對他打着手語，池旭知道洛裏不會說話，他搖了搖頭，示意自己聽不懂，一邊看向四周，薩維正靜靜地躺在他的旁邊，他不免松了一口氣。

薩維的結界消失了，池旭發現這裏仍然是他們昏倒的那個地方，他不禁将目光轉向拉裏，剛剛他給薩維喂血的那個場景……他應該沒看到吧。

洛裏還是很坦然地笑着，一邊打着手語，一邊用唇語對着池旭講話，通過唇語，池旭知道，他在說“謝謝”。

“你是怎麽到這個地方來的？”池旭還記得上一次在河裏的場景，如果不出所料，拉裏應該還在在找他吧。

洛裏知道他不會手語以後，他用手指在地上劃着，池旭對他做出一個抱歉的表情，“對不起，我也不會認字。”

洛裏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只能撿起一塊石頭，在地上畫出了一個圓潤的弧度，池旭知道，他這是想用畫畫的方式告訴他。

洛裏畫了一個大圓圈，然後畫了一個簡單的小人，小人在大圓圈上空，做出了驚恐的表情。

池旭想：這應該說的是蟲洞，洛裏掉進了蟲洞裏。

然後洛裏又畫了很多朵花，一個小人站在花叢中央，随即洛裏又指了指正“看”着他們的眼睛花。

池旭想：洛裏表達的意思，應該是他通過了蟲洞，到達了這個地方，他覺得洛裏應該還對這裏面的東西有所省略，但他知道洛裏表達不便，所以他也沒說什麽。

随後洛裏畫出了一棵樹，上面是花，池旭一看，就知道，洛裏說的是他剛剛看到的那個好像并不真實的花樹，原來也不止他一個人看到。

随後按照洛裏所畫，他應該是循着花樹的方向走，想找到花樹的位置所在，然後如池旭和薩維那樣遇到了一些險境，然後他被屍蚓蟲包圍了，當他醒來，就發現池旭和薩維倒在他的前面，所以他認為是池旭和薩維救了他。

池旭知道洛裏的聰明，他自然是不會完全相信洛裏說的話，池旭簡單地告訴了他自己所遇到的一些事，拉裏也聽得很認真，然後，池旭就問拉裏：“你知道我們該怎麽出這個地方嗎？”

洛裏愣了愣，然後低頭，用石頭圈住了他畫的那棵花樹。

池旭明白，他認為問題出在這棵花樹上。

池旭也對洛裏坦白，說出了自己曾看見那棵猶如海市蜃樓一般的花樹的存在。

洛裏點了點頭，然後又拿起石頭，在他畫的花樹的“花”上，畫上了眼睛。

池旭這回驚訝了，他知道，這是洛裏的猜測，因為他始終都沒有靠近那棵花樹，所以說，他一直看不清那花樹上面的花是什麽樣子，按照洛裏的意思，他那棵花樹上面的“花”就是現在在他們身邊成片成片的“眼睛花”。

雖然回想，花樹上面的花的顏色确實跟這種“眼睛花”很像，但是，一種是長在樹上的，一種是長在地上的，這兩種，怎麽說都不會是一種吧……

洛裏看薩維有些動搖的樣子，又拿起了石頭，這次他沒有畫任何圖案，他只是畫叉，在他們剛剛畫過的所有圖案上，都畫了叉，除了那棵他添了眼睛的花樹。

池旭看着洛裏，他不知道洛裏是什麽意思。

洛裏看着池旭，向來保持微笑的臉此時顯得有些氣急敗壞，他指着天，指了指地上的花，指了指亡骨，指了指這周邊的所有，然後，在天空畫出了一個叉，一個很大的叉。

“你的意思，是否決嗎？”池旭問他。

洛裏看着他，抿着嘴，對他點點頭。

“否決這一切？”池旭有些不确定。

洛裏點頭，然後又蹲下去，在地上唯一沒有畫叉的花樹上，打了個勾。

池旭不明所以，“我們要去找這棵花樹？”

洛裏輕輕地皺眉，搖頭，然後拉起池旭的手臂，拽着他，示意他跟他走。

池旭一起身，頭就暈得厲害，但他知道此時不是休息的時候，他攙起起一旁的薩維，拿起了薩維和他的所有包，跟着洛裏走。

每走一步池旭就感覺腦袋一暈，但他不好意思說停下，此時他身子虛得厲害，沒吃飯、體力消耗過度，再加上失血過量，池旭覺得如果他能出這個鬼地方，想要恢複身體的話，他至少得在床上躺個三四天。

暈乎乎跟洛裏走着，洛裏帶他來到了河邊，也就是池旭爬起來的那條河。

池旭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直到洛裏做了三次往前跳的姿勢，他才知道，洛裏是要他們跳下水。

“喂……”他很想問洛裏是不是在開玩笑，但洛裏一臉的認真。

池旭看了看他，随即搖了搖頭。

洛裏皺着眉，看着池旭然後嘆了一口氣，感覺好像有些無奈的樣子。

耳旁忽然傳來的窸窸窣窣的聲音讓兩人警惕了起來，當池旭聽到一聲“嘎達”，他就知道是什麽東西來了。

池旭下意識拉住洛裏的手，往後退了一步，洛裏看了池旭一眼，也往後退，當河對岸的花叢開始顫動，從它們根莖下方的亡骨中央露出一個淺黃色的小身影時，池旭和洛裏不由都提高了警惕。

“嘎達！”爆小鴨忽地從花叢中跳出，看着他們，毛茸茸的小臉上還是那副惹人憐的表情。

池旭不敢輕舉妄動，他輕輕地後退一步，想趁爆小鴨沒有過河來的時候逃走，但他卻發現洛裏正睜大眼睛看着爆小鴨，他攙着薩維，想喊洛裏快過來，下一秒洛裏猛地回頭，在池旭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将池旭的包猛地搶了過去。

池旭想上前搶回來，但一陣眩暈接踵而來，當他好不容易穩住身子，他看見洛裏掏出了他包裏的武器，正直直地對着爆小鴨。

爆小鴨開始抖動身體，毛炸成一團。

“洛裏，不！”池旭大喊着，但卻已經來不及，只聽一聲劇烈的槍響，爆小鴨周身散發出一陣刺眼的光芒，他感覺自己的肩膀被人拽住了，他帶着薩維，被洛裏猛地推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