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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洲?”
韓母下廚做了簡單的飯菜,菜沒出鍋的時候她特地拿了個新杯子倒了水端出來,出來之後卻沒見到韓洲的身影,客廳裏的電視也沒開過,她四處找了找,叫着他的名字。
“媽,我在這兒。”韓洲叫了她一聲。
韓母進了雜物間,将水杯遞給他,看了一眼他手上攤開的相冊。
“這裏面大部分都是你弟弟的東西,他的課本作業本這些我和你爸都沒舍得賣。”她如今已經能夠平和地說出這些話了:“有時候我也會來翻翻照片。你看你弟弟,小時候那麽調皮,其實大部分時間還是很懂事。”
“嗯,他一直就很懂事。”
除了那一次,韓清從沒讓他操過什麽心。
母子倆聽到了門口傳來的聲響,韓母拍拍他的肩:“你爸好像回來了,我先去看看廚房裏的菜,你也趕緊出來。”
韓母出去以後,韓洲又看了幾眼相冊上的照片,最後将那張合影時兩人都笑得開心的照片從相冊裏抽了出來,又從外套口袋裏拿出了自己随身帶着的錢包,将照片塞在了中間,放回包裏。
照片需要修剪才能放得進錢包的照片層,他打算晚點的時候找把剪刀,以後就把這張照片随身帶着了。
照片上的兩個人是對他最重要的兩個,既代表着他那些不想忘記的過去,也代表未知的将來。
他終于有了和李易年一直走下去的念頭。
他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刻才真的肯定過去的八年時間裏他從沒忘記過李沐這個人,對方的樣子就那麽深刻地刻在他的腦海裏。八年的時間他還能記得那麽細節的東西,記得李易年以前是內雙,這難道還不能代表他從沒忘記過嗎?
他将相冊小心翼翼地放回原處,重新走回客廳。
韓母肯定事先往家裏打過電話,可韓父還是像平常一樣在這個時間點出去跟人下棋,明知道韓洲今天回來,卻沒在家裏等他。早幾年的時候韓洲大概會覺得韓父并不想他,也不想見他,可這麽多年過去了,父親的性子他還是摸透了不少,知道他一向是個內斂的人,喜怒不形于色,越是想念他,越是不願意表露出來。如果他一反常态地守在家裏等他回來,反而不像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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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洲出來的時候他已經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了,電視裏正播着重播了無數次的宮鬥劇,韓洲知道他從來都不喜歡看這些。
“爸。”
韓父沒理他。
韓洲稍微提高了音量:“爸,我回來了。”
韓父終于淡淡地“嗯”了一聲,然後便沒有了下文。
韓母将剛做好的醋溜白菜端上桌,看了一眼坐在沙發兩頭隔得老遠的父子倆,無奈地嘆了口氣,大聲說:“我這兒還有個湯沒弄好,再過十幾分鐘就開飯!老韓,你要覺得無聊就讓韓洲陪你下盤棋,棋盤我給你放在茶幾下頭了,你看見沒?”
韓洲明白母親這是在幫他們父子倆化解尴尬,趕緊彎腰去将茶幾下放着的棋盤拿出來。
韓父看了他一眼:“不用了,他下得差,我歇會兒吃飯。”
“行行行!那你就等着呗!”
韓母拿他沒辦法,只能先忙自己手頭的事情去了。
這樣的尴尬其實在韓洲的意料之中,他将棋盤又放回了原處,坐回沙發上安靜地陪着父親看電視。
雖然電視裏播的宮鬥劇父子倆誰都看不進去。
過了好一會兒,韓父才開口問他:“你現在工作怎麽樣?順利嗎?”問這話的時候他連臉都沒轉一下,就像是在對着電視說話。
好不容易等到他主動開口,韓洲趕緊回答:“挺好,挺順利的。”他想了想又說:“上個月科長說年底的時候有幾個名額,不出意外的話我應該能往上走一走,到時候情況會更好,工資也會往上提。”
韓父聞言點了點頭,終于有了點滿意的模樣:“好好兒努力,不要自滿。”
“我知道。”
這是他最愛說的話,韓洲再熟悉不過。
小時候他的成績一直就名列前茅,但韓父幾乎從來不誇獎他,每次考試成績下來,看到他的成績不錯,就淡淡地說一句“好好努力不要驕傲”。他也有過考差的時候,當時拿着成績單不敢進家門,一直到天快黑了才磨磨蹭蹭地走到家,父親看了他的成績單也沒露出生氣的表情,依然是簡單地說了句“不要氣餒下次努力”。好像父親一直就是這樣,沒有太多高興的表情,生氣的時候也看不出他生氣了。唯獨只有那一次,他徹骨地感受到了父親的悲傷和蒼涼。
白發人送黑發人該有多殘忍,他當時已經痛不欲生,回想起來,父親肯定是悲痛至極才會露出那樣的神情,才會顧不上在他面前擦掉眼淚。
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會一直自責至今。
飯菜終于都上桌了,韓洲如釋重負地起身去幫母親擺碗筷。雖然只是簡單的三菜一湯,但在韓洲看來已經很難得了。
他有多久沒在這張桌上吃過飯,他自己都想不起來。
“韓洲,多吃點兒啊,媽也不知道手藝退步了沒有,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慣。”韓母不停地給他夾菜。
他大口吃着,用實際行動告訴母親他吃得慣,他很愛吃。
韓父大概是覺得他這樣有點傻,忍不住說了句:“慢點,沒人跟你搶。”
他朝母親笑了笑,吃飯的速度逐漸放慢。
韓父問他:“回來有什麽打算?在這兒要待幾天?”
“一個星期吧,等星期天的時候我再開車回去。”韓洲想起了自己回來前已經想好的計劃,“我在家住兩天,然後去看看奶奶,在奶奶那兒住兩天,回來再待兩天,差不多就該回去了。”
這比韓父預計的時間要短,他原本沒想到韓洲還要去一趟鄉下,這會兒臉上的表情暗了幾分。
韓母一眼就看出丈夫心裏在想什麽,笑着對韓洲說:“是該去看看你奶奶,她老是念叨你,你姑姑也說想你了,回頭我買點東西你一起帶過去。上個月我和你爸過去住了半個月,這次就不陪你去了,你奶奶那兒地方小,還有你姑姑在,人多了住着不方便。”
“嗯,要買什麽我開車陪你去。”
“成。”韓母很是高興。
第二天韓父下棋回來的時候安裝工人正在外牆上安空調外機,他一看這情景就愣了,趕緊三兩步跑回來,開門就問:“這是在幹什麽?誰讓你們來的?”
韓母将他拉住,生怕他說出什麽讓韓洲聽了不高興的話來。
“孩子的孝心,咱們收着就是了。”她拉着丈夫去看剛送來的冰箱,“你看,這還是三層的,以後咱們從鄉下拿來的那些臘肉可以和其他東西分開放了,免得蹿了味道。你看看那電視,四十多寸呢!大不大?”
韓父眉頭皺得老緊:“這花了多少錢?”
韓洲剛把洗衣機裝好,拍着手從洗手間裏出來:“沒花多少錢。爸,你看家裏冰箱都要漏電了,早該換了,昨天我看那電視老覺得不清不楚的,你們這樣容易的老花眼。”他轉頭沖着韓母說:“媽,都弄好了,待會兒你去試試,我教你怎麽用。”
韓母笑彎了眼:“好好好,媽把菜摘了就去試!媽其實早就想買一臺全自動的洗衣機了,你爸不讓。他又不洗衣服,每次脫下來就不管了,當然不知道我洗衣服有多惱火,這下好了,有了這個可以替媽省不少事兒!”
聽見洗衣機也買了新的,韓父急得話都說不上來,只能站在一旁幹瞪眼。
晚上睡覺前韓洲将這件事告訴了李易年,李易年聽了也覺得好笑:“叔叔肯定快被你氣死了,一下子就花那麽多錢,以後都不敢讓你回去了。”
韓洲自個兒也一直在笑:“他就是省慣了。”
李易年這天去拍了個什麽官方日歷,據他所說是公司明年要拿來賣給粉絲的,在室外拍了一整天,他一抱怨起這事兒就停不下來:“也不知道芸姐怎麽找到那麽個地兒,鳥不拉屎的。你都不知道那裏有多少蚊子,我回來數了一下,腿上起碼就有二十幾個包!那些蚊子肯定是被餓瘋了,簡直不要命啊!我都洗了兩次澡了,還是覺得癢得很,有兩個地方都摳破皮了。”
“你別老去摳,塗點軟膏什麽的,下次要是再去那種地方,記得帶點花露水。”
韓洲一說這些關心的話,李易年就覺得特別受用。
韓洲想着他渾身都是蚊子包的模樣,覺得有點可憐:“你是O型血嗎?我聽說O型血的特別招蚊子。”
李易年恍然大悟:“怪不得啊!我就說怎麽芸姐他們幾個就沒事,蚊子專門指着我咬,原來是因為這個!”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李易年一直舍不得挂電話,他第二天一大早就要被鄭芸接去《血色薔薇》劇組開始正式的拍攝,韓洲再三叮囑他早點睡,實在拗不過了,又怕韓洲生氣,他才答應挂了電話就去睡覺。
電話挂斷之後已經是晚上十一點過了,第二天一大早韓洲就要開車去鄉下小鎮,這會兒他剛和李易年聊完天并不覺得困,反倒是說了太多話有些口渴,他翻身起床打算去廚房裏倒杯水喝。
喝完水出來,他看見韓母正沖着他招手。
“媽?你還沒睡?”
“年紀大了,瞌睡少。”韓母将他拉到沙發邊坐下,“剛才媽從你門口過的時候聽到你在打電話,隔了好久媽想去看你睡了沒有,你還在打電話。不是不是和你那小男朋友聊天啊?都這麽大一晚上了,還有那麽多話說不完啊?”
韓洲看着她打趣的表情,無奈地搖頭:“他工作到剛才才結束,我們就是睡之前通個電話而已。”
韓母聞言立刻皺起眉:“他這是做什麽工作啊?怎麽這麽晚了才下班?”
韓洲知道這時候或許是個開口的時機,盡管比他預計的要早。
“媽,你還記得李沐嗎?”
韓母搖搖頭:“這個名字好像在哪兒聽過。”
既然已經開了口,韓洲不打算繼續瞞着:“就是以前韓清的那個同學,最後答應出來做證人的那個。”
韓母這才想起他說的是誰:“哦,這麽一說我就知道了,你替他做什麽?”
她一直對這個人沒什麽好的印象,即使最後他出來作證,讓紀程鵬被繩之以法,但整個事情畢竟還是因他而起,在韓母的記憶裏這就是害死她小兒子的人。盡管已經過去了八年的時間,很多怨啊恨啊什麽的都漸漸淡了,但有的事情在她心裏始終還是有道坎兒沒過去,她怎麽也不可能忘記自己的兒子。
韓洲閉了閉眼,握住母親的手:“我現在的男朋友就是他。”
作者有話要說: 哎,其實這才是他們倆最大的阻礙啊。
如果家人接受不了,他們倆就沒有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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