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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小時後,鄭芸開車帶着肖芳回來,紀程鵬的父親紀中陽也一起來了。
紀中陽進去和紀程鵬談判,鄭芸坐在一旁,時不時地看一眼正和李父牽着手坐在一起說話的肖芳。
她還記得剛才在紀程鵬家中的情形。
她和李易年的父母接觸不深,保持聯絡也是因為李易年的緣故,有時候肖芳聯系不上李易年,就會轉而聯系她。在她的印象中,肖芳是一個溫柔又有些懦弱的女人,她沒什麽主見,在李易年提出要送他們出國的時候也是沒有任何異議直接就走了,甚至顧不上自己根本不懂任何外語。每次通電話的時候,肖芳總是會說“如果小沐太忙就別打擾他了”“只要他沒生病我就放心了”,從沒聽她說過一句重話。
然而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剛才卻拿着一把水果刀站在那裏威脅紀中陽:如果我的兒子不能平安回來,我的家庭毀了,我也不會讓你好過。
她猜測肖芳和紀中陽應該是有過什麽,她的威脅很管用,紀程鵬那個膽小怕事的爹一看就不敢惹她,肖芳說會把他做過的事情都說出去,讓認識他的每一個人都知道,聽到這話的紀中陽明顯是吓壞了。
兒子犯下這麽大的錯,他還能面不改色,面對這樣的威脅卻顯得十分慌亂。
鄭芸很鄙視這種人。
愛面子,愛自己甚過愛自己的親人。
她聽到紀程鵬在裏面大吼:“我要殺了你!都是因為你!你這個王八蛋!你不得好死!”
父子反目成仇的場面讓現場不少人都變了臉色,畢竟能讓一個兒子對自己的親生父親喊出這樣的話,可見這其中有多大的仇恨。他們無從知曉事實的真相,但剛得知真相的紀程鵬已經潰不成軍。
他以為他是對的,八年前他一直以為他是在聲張正義,即使他讓無辜的人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他也依舊認為他的父親應該感謝他,他是在替父親讨回公道。可現在他的父親告訴他,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假的,是他為了顧及自己的臉面和名聲随口撒的謊,這讓他如何能接受?
他覺得他這八年的人生簡直就是一場笑話。
紀中陽拿着寫了地址的紙條出來,交到了警員手中。
韓洲跟着他們一起出發,他想第一時間就見到李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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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芸留在那裏陪着李易年的父母,叮囑他找到李易年之後打電話告訴他們。
韓洲不敢開車,他怕自己忙中出錯,于是跟着上了警車。一路上他都在腦海裏勾勒着待會兒見到李易年是個什麽情形,他祈禱着千萬不要出事,祈禱着紀程鵬出門拿錢的時候只是把李易年關在了那個地兒,而不是……
他坐的這輛車并不是最早到的,等他趕到的時候已經有人先到那裏了。
地下室的門開着,他并沒有看到李易年被救出來。
他感覺心被人揪得生疼,他趕緊快步跑過去,等他跑到地下室門口,望見屋裏的情形,他的腿一軟,差點狼狽地直接坐到地上。
幾個民警合力将床的一腳擡起來,然後找了東西撬開那把鐵鎖,将才纏在李易年手上腳上的鐵鏈快速解開。
韓洲不敢靠近,他站在那裏,覺得任由別人行動的李易年像是已經沒有呼吸了。
李易年的呼吸其實很微弱。
長時間的饑餓和脫水,加上無法逃脫的恐懼,早就把他折磨得聲嘶力竭。他根本沒想過自己可能會獲救,他已經抱着必死的決心了。民警找到他的時候也一度以為他已經死了,他的手上腳上全是傷痕,身上的溫度也低得可怕,好在他們發現他的呼吸還在,雖然很微弱,但他還活着。
他們已經叫了救護車。
有個小警員轉頭看到了愣在那裏的韓洲,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人還活着,就是太虛弱了,要馬上送醫院。”
韓洲回過神來,說:“謝謝。”
小警員點了點頭,過去幫忙擡人去了。
韓洲一直不敢去觸碰李易年,他覺得李易年渾身是傷地躺在那裏,好像一碰就會碎,脆弱得不堪一擊。
明明三天前他還好好兒的,他還乖乖地站在門口說要去洗碗……
他跟着上了救護車,直到那些醫生護士給李易年進行了初步的檢查确定他性命無礙,他才伸手輕輕握住了李易年的手。
李易年的手毫無生機地垂在那裏,冰冰涼涼的,韓洲的眼淚一下沒忍住,一顆接一顆地往下落。
護士看得心軟,安慰他說:“別擔心了,人已經沒事了,慢慢會好起來的。”
他卻根本聽不見別人說了什麽,輕輕搓揉着李易年的手,想讓他的手能變得溫熱一點。他看到李易年手腕上的那些被鐵鏈勒出的傷痕,只敢輕輕地揉搓,生怕力度一大就會讓李易年覺得疼。
到了醫院以後李易年被送去做全面檢查,韓洲給鄭芸打了個電話,告訴她人已經找到了,只是很虛弱,現在在醫院裏。
“好,我這邊處理完了就帶叔叔阿姨過去。”鄭芸頓了頓,又說,“小年沒事就好,你也別太自責了。”
她知道韓洲這段時間一直被自責和後悔折磨着,因為李易年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出的事,他和鄭芸幾乎沒讓李易年離開過他們的視線,車子被砸的事情本來就很奇怪,他當時沒有多長個心眼兒就下樓去了,不管怎樣,他還是太疏忽了。他沒辦法不自責,他根本不敢想象這三天的時間裏李易年都經歷了什麽。
檢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和在救護車上做的初步檢查結果差不多,長時間的饑餓和缺水造成了李易年脫水休克,他身上也有一些挫傷,胸口和背部有被毆打過留下的淤青。好在沒有傷筋動骨,總體不算嚴重。
醫生給他的傷處上了藥以後便給他吊上了鹽水和營養液。
鄭芸和李易年的父母也來了,雖然這幾日李易年的父母都很好奇韓洲到底是誰,和兒子有什麽關系,但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兒子的安全和健康,老兩口誰都沒有多問,只是明眼人都能看出韓洲對李易年的關心絕不是普通朋友那麽簡單。
來醫院的路上鄭芸給他們透了個底,說韓洲和李易年的關系很親,具體的可以等李易年醒了之後再問。
她想,這種事她還是不要擅做主張自己先說了。
第一天晚上需要守夜,韓洲和兩位老人都留下了,誰也沒想要回去休息。
陪護床只有一個,好在李易年用的是高級病房,裏面還有一個長沙發,韓洲讓老兩口一個睡陪護床一個睡沙發,自己靠在椅子上坐了一晚上。
這幾天他幾乎沒睡過什麽覺,但李易年還沒醒,他仍舊睡不着。
天亮以後李易年的父母先後醒來了,韓洲趁着他們洗漱的時候去醫院食堂給他們買了早餐,回來以後才知道李易年已經醒了,他拎着早餐進屋的時候李易年正在小聲地和肖芳說着話。肖芳坐在他身旁,一直握着他的手。
李父看見了他,笑着接過他手裏的東西:“回來啦?”
“嗯。”韓洲點點頭,“叔叔,阿姨,先吃點東西吧。”
事實上從昨天下午到現在,他們誰都還沒吃過東西。
李易年示意母親去吃飯,肖芳松開了他的手,走過來坐到沙發邊和李父一起吃簡單的稀飯包子。
韓洲本想買一些營養一點的早餐,但醫院食堂裏的種類太少,只有最簡單的稀飯包子饅頭,連泡菜都只有一種。他想過要不要到醫院外面去買,可又不想離開那麽久,他怕李易年醒來之後見不到他,結果才剛離開了一會兒,回來的時候李易年已經醒了。
他不急着吃飯,轉頭看見李易年正盯着他看。
雖然李易年這時候看起來還沒什麽精神,嘴唇上也沒什麽血色,但他的眼睛卻特別亮,目不轉睛地望着韓洲。
韓洲走過去,在肖芳剛才坐着的位子坐下,将李易年的手握住,放到唇邊輕輕親了親他的手背。
這個角度背對着李易年的父母,兩人都沒看見他的小動作。
他的顧慮其實有點多,之前因為急着找人,所以很多事情都沒有遮掩,這會兒才想起要避開李易年的父母,殊不知李易年根本就不在乎這些。
他看着韓洲,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韓洲哥,我特別愛你。”
他的聲音雖小,但病房裏只有這麽幾個人,安安靜靜的,誰都聽得見。
韓洲避無可避,也不想讓李易年失望。他想,他有那麽多的擔心,還不如學學李易年的直白和坦然。
他看着李易年,說出口的話沒有刻意降低音量:“我也特別愛你。”
李易年突然就笑了,因為笑得急,還有些嗆到。韓洲趕緊輕輕拍了拍他的胸口,将他的被子重新蓋好。
李易年說:“幸好我活着回來了,不然就聽不見你說這句話了。”
韓洲說不清自己當時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那種煥然新生一般的激動,好像整個眼前都開闊了,所有的一切同時都豁然開朗起來。他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他想,如果此時此刻要用他的命來換李易年的,他也是願意的。
好在一切都是他的胡思亂想,沒有人需要用他來抵命,李易年的身體狀況恢複得很好。
李易年住院的事情是瞞不住的,而且他需要在醫院裏調養一段時間,并不能馬上出院。與其等着媒體自己調查之後胡亂猜測,還不如早些由公司出面發表官方立場。鄭芸那邊的速度很快,媒體才剛得知李易年住院的消息,李易年所屬公司的新聞通稿就已經下來了。
通篇并沒有點名事情的詳細經過,但綁架、勒索、被困三天這樣的字眼已經夠媒體自己揣摩好一陣子了。鄭芸也接受了獨家的采訪,表示這起綁架是一起擔任作案的惡性事故,警方已經妥善處理,也懇求各位媒體和粉絲朋友們不要到醫院裏去打擾,李易年目前最需要的就是好好靜養一段時間。
韓瑩看到新聞後給韓洲打了個電話,韓洲将事情大致說了一遍,韓瑩也被吓得不輕,尤其是在她知道綁架李易年的人是紀程鵬之後。
韓洲趁機拜托她:“我媽這兩天好像要過來,說是到你那邊去做個複查,到時候你替她安排一下吧,讓她住到你那邊。我最近實在是沒有時間照顧她,沐沐現在的情況還沒有穩定下來,我這邊走不開。”
韓瑩沒想到他會說這個,想了想,答應了下來。
她知道韓洲那邊肯定是忙得焦頭爛額了,還不知道李易年失蹤的時候他得累成什麽樣子,她這個做妹妹的別的忙幫不上,這時候還是不要去添亂了,韓母過來的目的她也明白,這種時候還是先将她穩住再說。
李易年的父母已經知曉了韓洲和自家兒子的關系,可能是剛經歷了一場變故,他們都沒有提出反對。韓洲和他們還算相處得不錯,畢竟他對李易年的擔心和關心他們一直都是看在眼裏的,李易年醒來以後也是特別依賴韓洲。
唯一讓他們真正覺得意外的,是韓洲竟然是韓清的親哥哥。
知道這層身份,肖芳在面對韓洲的時候難免就多了點不可言說的愧疚感。當年她知道有個孩子為了護着她的兒子結果死在了紀程鵬的刀下時她就很愧疚,如今李易年要和韓洲在一起,她哪裏有立場說什麽?
紀程鵬已經被捕,他們一家人沒什麽好怕的了,她和丈夫可以留在國內和兒子一起生活,這是她以前一直夢想着的事。他們小兩口在美國用兒子給的錢做了點小生意,開了個不算大的中餐館,這些年生意還不錯,雖然待久了有點舍不得那個生活了幾年的地方,但他們還是決定回美國将店面轉讓給信得過的人以後就徹徹底底地回國。
畢竟這腳下才是他們更加熱愛的土地。
韓瑩帶着韓母去複查,等複查結果出來确定她的腿已經康複之後把她接回了自己家裏。韓母有些納悶,問她為什麽韓洲最近這麽忙。
她不關心娛樂新聞,也就無從得知李易年被綁架的事。
韓瑩自己都還在苦惱着,被她這麽一問就更亂了。
作者有話要說: 快完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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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