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赴宴

“我想跟你談談。”鐘靈靈收到這麽一條莫名其妙的短信, 她本來當做垃圾短信删了的，但或許是看她沒回應，對方主動報了姓名。

“我是蘇荷，想跟你談談承宣的事。”

承宣？跟她有什麽關系？

鐘靈靈看了一眼就直接删除了短信。

“想什麽呢？”顧世琛進來就看到鐘靈靈把玩着手機, 是真的捏在手裏轉圈, 并沒有打開, 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沒什麽。”鐘靈靈恍然回過神來，“手續都辦好了？”

今天她終于出院了, 已經在醫院裏憋了快一個月的鐘靈靈迫不及待想要呼吸呼吸沒有消毒水味道的新鮮空氣。

“辦好了。”顧世琛推了個輪椅進來, “每隔一個禮拜還是要過來複查。”視線掃過鐘靈靈手裏的手機，落在她的臉上，“在外面吃個飯，再回去吧。”

“不了。”鐘靈靈膝蓋還有點不得勁, 主要是不能使勁。

她手撐着床, 屁股剛挪起來點, 顧世琛的手就已經過來了。

一手扶着她的背，一手穿過她的膝彎，穩穩當當将人抱了起來。

這段時間進進出出都是被抱着, 早已習慣的鐘靈靈甚至都沒看他一眼, 趕忙捏緊了忽然振動的手機。

看了一眼屏幕上略顯熟悉的一串數字, 鐘靈靈煩躁地直接挂斷。

顧世琛拉開一條小毯子蓋在鐘靈靈的腿上，眼眉微微下斂：“誰呀，不方便接嗎？”

鐘靈靈用眼角挑他：“想知道？”

顧世琛：“……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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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委屈屈的小模樣看着還挺讓人心疼，鐘靈靈噗的笑出聲音，簡直笑的合不攏嘴。

顧世琛抿了抿唇，就這麽靜靜看着她，想知道的殷切明明白白寫在臉上。

“蘇荷的。”鐘靈靈笑的前仰後合, 捂着肚子靠在椅背上，“她說要跟我談談，我不想去。”

“約你？談什麽？”顧世琛皺眉，他很不喜歡那個女人，總覺得有一種詭異的違和感，但卻又說不出哪不對勁。

如果顧總不是直男的話，就知道自己感受到的不過是一種綠茶的清香罷了。

“不知道。”鐘靈靈直接關了機，餘光瞄到顧世琛暗沉的臉色，忽然眯起眼睛看他，“你是不是對蘇家做什麽了？”

否則蘇荷怎麽會這麽急切地找自己。

發了好幾天短信還不算，電話都打過來了。

好像一點驕傲都不要似的。

“也沒做什麽。”顧世琛漫不經心說道，“我不是針對她，說不定，我還幫了她呢。”

鐘靈靈不相信地看着他。

顧世琛說：“阮星河是蘇振國唯一的兒子，諾大的家業肯定是要留給兒子的，蘇荷和她媽都不是省事的女人，為了補償這麽多年對兒子的慢待，蘇振國一定會提前替自己的兒子掃除這兩個障礙的，畢竟女兒是要嫁出去的，只有兒子才能輔佐自己，幫着他進一步擴張領土。”

鐘靈靈依舊懷疑地看着他。

顧世琛沉了臉，面有怒氣說道：“他想吃掉中潛，那是屬于你的、”

鐘靈靈搖頭：“不，不是我的，他們鐘家和錢家的事，都與我無關。”

顧世琛楞了一下。

鐘靈靈抓了抓他的手：“但這種出氣的行為，讓我很爽！”

她沖着顧世琛眨眼睛：“量力而行，給他們點教訓和苦頭吃吃，但別影響你的生意。”

“不會，就他們那點能耐，多來幾個我也能收拾。”顧世琛捏了捏她的臉蛋，面露得意之色。

“瞧把你能耐的。”鐘靈靈只當他是在炫耀，一點沒往心裏去。

三兩句話岔開了話題：“別去外面吃了吧，不太方便，買點帶回去吃。”

“好，你想吃什麽？”顧世琛推着輪椅，低頭對上鐘靈靈轉過來的打量視線，摸了摸自己的臉，“怎麽了？”

鐘靈靈“嘶——”口氣，搖搖頭轉開了視線：“我想吃樓下那家的抄手，你呢。”

“我都行。”顧世琛想了想，“那就他們家的炸醬面吧，好久沒吃了。”

上一秒還在霸氣側漏的霸道總裁下一秒就吸吸溜溜吃着炸醬面

鐘靈靈腦海中浮現出過于喜感的畫面，沒忍住低低笑出聲。

她先前還真沒遇到過這麽溫柔的男人，她甚至很少在顧世琛的嘴裏聽到拒絕的話，并且每次都答應的非常心甘情願，沒有一點遲疑或不悅。

系統：“怎麽，感動了？”

“才沒有。”鐘靈靈嘴犟道，“這有什麽好感動的，當初我對簡承宣還予取予求呢。”

鐘靈靈低聲嘟囔道：“他可是在追我，不過都是些小事……”

“放着分分鐘上百萬的生意不談，放着幾億元的大客戶不見，陪着你去吃連招牌都沒有的抄手和炸醬面，這還是小事？”

鐘靈靈張了張嘴，無法反駁，惱羞成怒道：“你是哪邊的啊！”

系統聳肩膀，作壁上觀地說道：“我哪邊都不是，只是回答你內心的疑惑罷了。”

“我內心沒有疑惑！”鐘靈靈咬牙切齒。

系統誘哄着說道：“好吧好吧，你說沒有就沒有吧，在提到顧世琛的時候沒有心亂如麻，在顧世琛對你好，或者偶爾湊近的時候沒有心跳如擂，在顧世琛出去的時候沒有魂不守舍，抻着脖子跟望夫石似的，等看到顧世琛的身影才松氣？”

鐘靈靈：“……”無話可說，她甚至想把系統從她腦子裏挖出來。

被系統調侃了一路的鐘靈靈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蔫巴巴的。

直到家門口，她都沒再說什麽話，甚至都沒跟顧世琛再對視一眼，生怕自己的心跳出賣自己的內心。

鐘靈靈摸了摸口袋，忽然想起自己的鑰匙放在包裏了。

包被塞在價行李箱，還在車後備箱呢。

她急忙說道：“我鑰匙還在車裏呢，我在這等你，你去找找，應該是在我那個紅色的包裏。”

顧世琛一只手拎着吃的，另一只手在褲兜裏摸出來一串鑰匙，不敢看她的眼睛，心虛地說道：“你腿不方便，你一個人住我也不放心，這兩天你就先住在我這邊吧。”

鐘靈靈緩緩眯起眼睛，頓了頓說道：“然後你住在我那邊？”

顧世琛：“……”保持着打開門的姿勢，不知道該不該進去了。

鐘靈靈微微低頭，臉頰浮現出兩抹暈紅，不自在地說道：“我開玩笑的，那就打擾了。”

在醫院的時候，顧世琛就是加了一張床在自己的病房裏。

那時候兩人還相當于住一間房呢，現在好歹是一室兩廳，沒什麽好矯情的。

顧世琛眼底閃過一抹欣喜，很明顯一直懸着的一顆心落下了。

他伸手就要去抱鐘靈靈，被鐘靈靈嫌棄地躲開。

鐘靈靈撇着嘴：“你先把吃的放下不成嗎，待會蹭我一聲調料味。”

顧世琛完全是一時喜悅沖昏了頭腦，沖着鐘靈靈咧了咧嘴，急忙道：“你等我一下。”

他進去之後，鐘靈靈使勁搓了搓自己滾燙的臉蛋，還使勁拍了兩下。

低聲給自己打氣：“鐘靈靈，你振作點，多少男色沒見過，至于陰溝裏翻船嗎？”

神助攻系統突然上線：“顧世琛是陰溝嗎？”

不，他不是，他是狂風暴雨，是驚濤駭浪，別說翻船，就是徹底船毀人亡也不是什麽奇怪事。

就在鐘靈靈捂着臉深深嘆息的時候，耳畔傳來顧世琛雌性又性感的低啞嗓音：“怎麽了？”

“沒什麽，被你蠢得氣到了。”鐘靈靈淡定放下手，板着臉一本正經胡說八道。

顧世琛：“……”

看着空蕩蕩只放了地毯，甚至連桌子椅子都沒有的空蕩蕩的客廳，鐘靈靈掩飾不住臉上的訝異：“你們家澡賊了？還是最近生活不景氣，開始典當為生了？”

顧世琛抱着她放在長毛氈的地攤上，回神把輪椅收起來：“醫生說你的膝蓋快好了，沒事的時候也需要走兩步鍛煉鍛煉，牆上我都裝了欄杆，你把着就能走，家具什麽的，放太多東西你不方便，我就先收起來了，等你好了再拿出來。”

鐘靈靈眨了眨眼睛，看着四面牆上包着絨布的欄杆，突然覺得自己的心也像是這空蕩蕩的客廳一般。

空落落的，急需要有什麽東西充斥，填滿。

她咬了咬下嘴唇，慢慢垂下了腦袋，深吸口氣将一股眼淚咽了回去。

再擡起臉的時候除了眼圈有些紅，已經完全控制住了感情。

她故作鎮定地大叫着：“我餓了我餓了，快把我的抄手給我拿過來，待會糊成一團了。”

“你看你這，沒有桌子，吃飯也是個問題。”鐘靈靈假裝抱怨。

“有可折疊的。”顧世琛拿了一張小矮桌出來，支棱起來之後又拿出來兩張蒲團。

鐘靈靈終于知道自己為啥覺得還挺熟悉的，她忽然問道：“你這是在哪學的？是不是什麽親子育兒節目？說小孩不能磕着碰着什麽的？”

顧世琛：“……”非常艱難地點了點頭。

鐘靈靈：“……”

整個客廳就像是一張大床，鐘靈靈坐在蒲團上。

可以任意地抻直了腿，不扯着膝蓋上，還挺舒服的。

鐘靈靈捏着勺子，一邊吃着抄手，一邊用餘光掃着正認真吃飯的顧世琛，忽然覺得對方好像真的是在用心。

她心不在焉扒拉了兩口，問道：“你都請了這麽長時間的假了，不用去公司嗎？”

“沒什麽大事就不用去。”顧世琛頓了頓，補充道，“都沒你的事大。”

一支丘比特的箭紮在心口，鐘靈靈心髒砰砰砰亂跳。

她盯着顧世琛看了半晌，有一種想捂住對方嘴的沖動。

沒事說什麽土味情話，也不嫌尴尬。

顧世琛母親的生日，給京都各大家族都發了請柬。

但請柬也分三六九等，鐘靈靈拿到的就是顧母親自手寫的金色邀請函。

鐘靈靈沒有車，原本顧世琛計劃去接她的，但宴會前的準備和接待工作同樣也離不開他。

鐘靈靈也不想和他這個焦點人物一起出現，還得應付各路媒體，麻煩的要死。

頭一天晚上，顧世琛回了顧氏老宅，掐着十點鐘靈靈剛洗完澡收拾上床的時間給鐘靈靈打了電話。

果然，那邊傳來明顯剛泡完澡還氤氲着蒸騰熱氣的沙啞慵懶嗓音：“幹嘛？”

鐘靈靈開了免提，手機放在一邊，撕下面膜輕輕揉了揉臉：“你不是在布置會場嗎？”

“嗯。”顧世琛回頭看了一眼正在有條不紊布置會場的工作人員，“晚一會你就要睡了。”

再打電話就回應你睡眠了，雖然顧世琛沒說，但鐘靈靈聽出了其中的意思，唇角彎了彎：“怎麽，卡點給我打電話？有事？”

“你明天會來的，對吧？”顧世琛小心翼翼問道。

每每看到顧世琛嚴謹工作的時候，鐘靈靈腦海中總會浮現出顧總在商場上雷霆萬鈞，叱咤風雲的形象。

但每次跟她在一起，這高大的形象嘩啦啦瞬間坍塌，只留下一個怯怯憨厚的初入大觀園如履薄冰的劉姥姥形象。

“你都問了多少遍了。”鐘靈靈摘下頭上的西發帶，随手放在床頭櫃上，調暗了臺燈，窩進了被子裏。

“你是不是不想我去，一個勁地暗示我呢。”

“你……”顧世琛知道她在逗自己，可沒法不上當，心裏有些慌亂，忙不疊否認道，“我沒有，我這不是想着讓司機去接你嘛，你……”

“不用。”鐘靈靈眯着眼睛都快睡着了，聲音慢悠悠的，“明天你們那邊肯定很亂很忙，我自己過去就行。”

“這邊有些偏，很遠。”

顧家老宅在半山腰上，他們從沒打過車，也不知道出租車司機願不願意過來。

“沒事，多加點錢的事。”鐘靈靈的呼吸已經綿延了。

她的腦子混混沌沌，顧世琛的聲音游離在她的腦仁外層，一字一句越來越模糊。

察覺到鐘靈靈困了，顧世琛急忙說出最關鍵的一句結束對話：“有事記得給我打電話，到了也打電話，我過去接你。”

沒聽到鐘靈靈的回答，顧世琛也不着急。

他把手機湊近了耳邊，聽着因為電流變得有些失真，但也更加雌性的平緩呼吸聲，眼底滿是如水的溫柔。

畢竟是個大型宴會，能收到請柬的人都是京都商圈有名望的人。

和鐘靈靈一樣，拿到主人家親筆手寫邀請函的更是少之又少，兩只手都數得過來，鐘靈靈自然是非常重視這場宴會的。

第二天從早上起就開始為下午的宴會做準備。

先去禮服定制店拿了高定的禮裙，又去美容店做了頭發化了妝，将自己完全改頭換面。

她穿着改良版的鮮豔紅色的及膝旗袍，一頭柔順的烏黑長發底端燙成了梨花大卷，松松散散披在後背，臉上并沒有濃妝豔抹，只略提亮了膚色，塗了更接近于唇色的淡紅色口紅。

踩着八厘米的黑色細高跟，細長的純黑帶子系在纖細白嫩的腳踝上，色彩鮮明。

莞爾一笑，像極了從紀錄片裏走出來的端莊優雅的民國富家大小姐。

“鐘小姐，您的身材簡直太棒了。”

纖細卻不幹瘦，胸大但卻不算豐滿，盈盈一握的細腰一只手都能圈的過來，最小號的旗袍都能空出兩指。

紅色的旗袍更顯得她皮膚白皙柔嫩，宛若牛奶般絲滑柔潤，讓人不自覺吞咽口水，甚至想要伸手。

導購輕輕拽了下她的後腰，撫平旗袍上一道細微的褶子，不動聲色地收回手，輕輕撚磨手指，回憶着指尖微涼絲綢般的觸感。

不知道鐘小姐的皮膚是不是也如這般好摸。

鐘靈靈完全沒察覺到導購的“鹹豬手”，顯然她也非常滿意抓這件旗袍。

上次見了秦姨之後，被她的旗袍裝驚為天人。

秦姨不是她見過的身材最好的女人，但一定是氣質最古典，最能将旗袍穿出端莊韻味的女人，後來她也試了不少旗袍，但不過爾爾。

最後只能微信問了秦姨，這家店就是秦姨推薦的。

旗袍做的确實很好，內繡的花紋，金絲的鎖邊，甚至還有蠶絲版的觸感，但她穿出來就是沒有秦姨那撲面而來的恬淡柔和女兒味。

大概是沒撐起來？不過對她來說已經知足了。

“謝了。”鐘靈靈沖着鏡子裏的導購甜甜一笑，接過對方遞過來的挎包，扭身出去了。

留下導購望着她纖細婀娜的背影泛濫檸檬酸。

難怪顧世琛會擔心，原來顧家老宅真的很偏很遠，不少出租車都不願意去。

去一趟就會耽擱很長時間，回來的路上又完全拉不到人，得不償失。

鐘靈靈被拒絕了幾次之後，找了一個四五十歲的面相看起來忠厚老實的開始直接砸錢，砸到四位數的時候對方才隐隐有些動搖。

在往上翻了一番之後，對方才點頭。

等真到了山路，鐘靈靈再一次真切體會到了對方猶豫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