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月上梢頭,微風清徐。
東方月本來疲乏無力,但聽了侍衛的話,瞬間燥了起來,說:“什麽?找到放火的人了。”
他看向一旁還在抿着酒的上官明棠,問:“你是說,在這樓裏。”
侍衛說:“回月公子的話,屬下不敢欺瞞,确在這樓裏。”
上官明棠飲下最後一口酒,緩緩擡頭,恰對上他尋過來的目光,說:“月公子為何這般看着我,難道是懷疑我?”
顧風岩看了侍衛一眼,說:“找人就找人,難道我這屋子裏還有你要找的人不成。”
“回大人的話,屬下只是奉命搜查,不敢落下一間一房,這才打擾了公子們的雅興。既然這裏沒有我們要的人,屬下們便退下了。”
“快滾。”
顧風岩看向東方月,“你不要大驚小怪的,明棠他可是最近才得了推薦入了虞都,若不是淮南王引薦,我都不曉得能跟他這般談得來。”
“淮南王?”東方月目光淩厲,說:“我就說是得了哪家相助,原來是淮南王。”
顧風岩一聽就知道他話裏有話,傳言淮南王和丞相不睦,雖然沒有切實的證據,但堂上兩人的争鋒相對,意見不和是常事。
顧風岩只覺得他不慕朝政,不成想他還是心存芥蒂。
“明棠他還只是王府的一個伴讀,我見他與我們一般大,心思又純,這才想介紹于你,本也想你會喜歡與他相交,看來我是做了多事人。”
上官明棠起身,順了顧風岩的話,說:“爹只叫我來虞都見見世面,也沒想會認識顧大人顏大人,以及兩位将軍,明棠不過是鄉野粗人不懂得如何讨好,既然月公子看不上在下,那我也不厚臉皮在這待了,免得壞了月公子的雅興,是我高攀各位哥哥了,改日單獨設宴請幾位大人喝酒,明棠就先退下了。”
“唉,怎麽走了呢,你看這事辦的。”
東方月起身,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邪笑,擋了上官明棠的路,“怎麽就走了,近日事多心傷,提不起興趣來,也不是刻意針對你。”
東方月把他拉過來,擡手搭了肩膀,感覺到他抖了一下,便湊到人耳畔,輕呼了一聲,“既然來了,這杯酒是要喝的,來,本公子敬你了。”
上官明棠勉強的笑了笑,想從這人懷裏掙紮出來,卻覺他手臂似乎更用力了。
東方月又說:“是喝不了,還是不願啊?”
顏如玉在一旁起哄,“區區一杯酒就想打發我們明棠?看看這委屈的模樣,剛才是你把人給傷着了,一杯酒可不行吧。”
蕭逸也參與進來,“是啊,剛才都把若……把明棠吓哭了,一杯肯定是不行了。”
東方月笑着看向他,說:“是我錯了,我道歉,先自罰一杯。”
說罷,飲了手中的酒,一旁侍從又給滿了一杯。
東方月放了人,端着兩杯酒放在他面前,說:“現在這杯可以喝了?”
“這賠罪可不行,我看不如兩位給咱們表演個交杯酒,怎麽樣?”
“這個可以,我們名揚也不是第一次了,該有經驗了。”
東方月回眸,看着坐在桌前的人都似乎等着這場鬧劇進行下去。
他将酒杯遞給上官明棠,回眸:“看大家都等着,我也不能壞了各位的興致,不過這可不是我一人能完成的。”他看向面前的人,繼續說:“還要看看眼前這位美人願不願意呢。”
東方月目光慵懶,伏在他耳邊,柔聲說:“美人,願意否?”
上官明棠眼中绮麗,低低而笑:“月公子既然不嫌棄,我是樂意奉陪。”
衆人拍手而歡,“成了,成了。”
東方月沉默了一下,繼而明眸看他,引着他的手,與自己交臂而卧,他看到他臉上微微浮起一抹笑,清淡,卻又像是梢頭幽幽的一線光。
上官明棠眸光清亮,含笑飲了杯中酒。
“我們約好了。”
“好……”
衆人齊看向兩人。
“什麽約好了,約的什麽?”
“不是,這還有一桌子人呢,怎得就開始眉目傳情了。”
“是我剛才眨眼時間太短?沒看到細節就一晃過去了。”
“不不不,不只你沒看到,在座的諸位除了他們,估計都沒看到。”顧風岩看向自己的侍從,說:“你們剛才可眨眼了?”
“回公子,奴才不敢欺瞞,确實眨眼了。”
“那沒眨眼的可看到了。”
顏如玉玩笑道:“也沒得見啊。”
蕭逸擱下酒杯,道:“真是沒眼看,老子去看看沈大人這犯人抓得怎麽樣了,就不在這礙眼了。”
晨風說:“話說皇上不讓他人摻和這事,你別去惹事去。”
“我就去看看,到底是誰害得老子扣了半年俸祿。”
顧風岩說:“名揚剛才不也着急,但他也沒去,你老實待着,這沈大人可不是一般人。”
東方月說:“我在意是一回事,但我不能出面,再着急上火也不能給皇上和沈大人添麻煩,皇上把這事交給沈大人,沒通過刑部以及禦林軍和禁衛軍拿人不就看出來了,皇上知道你們同我的關系,所以才把捉人之責交給了長秋監,那是什麽地方,是皇上養的一條犬,呼來喝去,只聽他一人差遣。”
“确實,我是真沒想到皇上會把此重任交給長秋監。沈大人在朝中那也是出了名的納忠孝信之人,可是惹不得。”
東方月說:“這般最好,沈大人不會偏袒任何一人,所以我既急,也不急。倒不如坐下來同你們喝酒暢快。”
蕭逸說:“不管你急不急,酒我是不喝了,待會該巡防了,走了。”
蕭逸轉了身,卻又突然回頭看着上官明棠,“對了,有空來我府裏,把那些珍貴的花草搬走,我懶得養,既然你喜歡,就送你了。”
上官明棠起身,道了謝。
晨風也站定,說:“禁衛軍近日有些懈怠了,我也去回去看看,哪日皇上要是用上了,也不要太差勁就好。”
“你走什麽”,顏如玉說,“我還有事沒同你講呢,走什麽。”
“那你同我一起走,我這邊還有事。”
“行了行了,我也不在這裏礙眼了,走人。”
一桌酒席,走的走,散的散,菜沒吃幾口,話沒聊幾句,這會兒只剩寂靜無聲的三人,相對而望。
顧風岩收了目光,微微舒了一口氣,“我啊……”
“你也要走!”東方月不緊不慢地說,“這局可是你設的,你就這樣走了?”
顧風岩斜睨了他一眼,心說:我這還沒出口呢,就趕着我走,還真是個過河拆橋的家夥!
雖然心裏抱怨,可面上還是很給東方月面子。
顧風岩瞪了他一眼,又轉頭看了上官明棠,說:“我今日還要去牢獄裏一趟,這酒宴本來就是為你倆準備的,既然你們認識了,就留下多喝點,我就不在這招人閑了。”
東方月看着他,“慢走,不送。”
顧風岩一走,席上更是無聲了。
東方月揀了菜,叨了幾口,這會兒凝着眼從頭到腳認認真真的打量着面前的人。
上官明棠抿着酒,任他這麽看着,也不言語。
從溫和無害的目光到冷若冰霜不過幾秒鐘的時間,東方月眸光一冷,似笑非笑地說:“人都走了,就別端着了,明棠海棠不過差了一個字,換了張臉就以為我認不得了?”
上官明棠擱酒杯的手被東方月抓在半空中,他吃痛,“月公子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東方月說,“我說什麽你該是最懂得,騙得了別人,你卻騙不了我。”
上官明棠用力掙脫他鉗制的手,酒水在掙紮中晃出來一些漾在手背上,灑下一抹清涼。
他擡眸,目光柔和,“雖然不知道月公子對我有什麽誤會,但我知道月公子近日喪妻心情不佳也是正常。”
“喪妻。”東方月冷冷地說,“火是很兇,但死沒死就不得而知了。”
“明棠知道月公子與堂妻感情深厚,不願接受也是自然。”
上官明棠從懷裏抽出帕子,替他抹淨袖口的酒水,動作流暢自然,頗為和氣。
東方月倏然逼近,迫使他退至角落,輕揚了嘴角,一陣冷笑:“不是死了,關心我做甚。”
上官明棠迎着他的目光,神色平靜,語氣柔軟,“月公子是把明棠錯認成自己亡妻了嗎,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逼問。”
“不是你是誰。”
“我這張臉與她相似?”
東方月借着優勢把人拉至懷裏,“不像,她比不得你好看,也比不得你柔軟。她啊,硬氣得狠,也傲……”
“為何不一樣你還是認錯了。”
“臉是不一樣,但感覺像,尤其是這雙眼。”
“眼怎麽了?”
“魅惑又亂神。”
上官明棠笑着,“你是醉了,還是病了。”
東方月細看着他,只覺得那笑容讓人脊背發寒,好似那日他打她時的那個眼神,恨之入骨大概是那個樣了。
“沒病,也沒醉。”
上官明棠看着他視線掃過來,繼續道:“不好看,性子也不軟還能讓你這般青睐,也是個厲害人。”
東方月皺着眉,說:“确實是厲害人,就同你一樣。”
“怎麽又跟我一樣了,剛剛還說我軟,矛盾不矛盾。”
“其他地方我不清楚,但是這腰肢是細軟的狠。”
上官明棠把人推開,臉上帶着意味不明的情緒,“月公子這戲是演的真好,明棠差點讓你騙了。”
東方月一步一步靠過來,摸着他的臉,說:“哪裏是演戲了。”
“一會兒對亡妻表現得那般深情,一會兒又在我面前這般浪蕩,我幾乎都要信了。”
“有什麽不能信的,一眉一目,一言一語可都是真的。”
上官明棠舒了口氣,說:“真不敢。”
東方月臉色變了變,冷笑道:“倒是不如你定力好了,看你這般溫順我也差點陷進去,你提醒了我。”
東方月無情地轉了身,森然道:“不管你要做什麽,都不會如你所願。”
之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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