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顧風岩幫着尋了一處院落,坐落在虞都皇城的街角處,與繁華街道相隔,過往行人不多,很是清幽。

搬過來不過幾日,屋內院外還等着收拾,因為沒有下人,什麽事都要他親力親為。

蕭逸和晨風今日得空,便帶着禮上了門。

進門時,上官明棠正整理着前廳的擺設。

蕭逸大搖大擺地走進來,說:“呦,風岩那家夥給你尋得地方不錯,看着挺像那麽回事的。”

上官明棠放下手中的活,忙上去迎接:“顧大哥找的地方确實好,只不過剛搬過來,東西還未收拾。”

“喬遷之喜。”晨風送上手裏的玉扇,“怎麽也不找個下人幫襯着。”

上官明棠說:“我一個王府伴讀,還要随從做什麽,哪來的排場啊。”

“這倒也是,趕明兒從我府裏給你調個過來,幹些雜活還是要的。”

上官明棠應聲點了點頭。

蕭逸看着他手裏的玉扇,埋怨晨風,“你送他這做什麽,日漸天寒,也用不到。”

“他喜歡。”晨風說。

“那是以前,你知道他現在喜不喜?”蕭逸說,“我就不一樣了,看看我送的這幾盆蘭花,可是我費力從這虞都裏淘換來得,嬌貴的狠,若離看看怎麽樣,喜歡不?”

晨風斜眼看他,“那你又知道他喜不喜歡。”

蕭逸上前一步,問:“若離,你喜歡哪個。”

上官明棠看着身前的兩人,掩不住笑:“你們還跟以前一樣。”

“看看,為了不得罪人又要打啞謎了。”蕭逸說。

晨風說:“不管喜不喜歡,哥哥們是送了。”

上官明棠把玉扇送還給晨風,說:“禁衛軍不得皇上和衆臣的青睐,你的日子也不好過,兄弟們都要跟着你吃飯,錢多備着些,日後總用得上。心意我收着,東西你拿回去。”

晨風又把東西遞回給他,面色沉靜,說:“你不用擔心我倆,師傅前陣子派人過來時都照顧過了,還說要給這憨子介紹個姑娘呢。”

蕭逸不悅,“這說就說,怎麽又扯上我了。說不定師傅說是要給你介紹姑娘,那人傳錯話了。”

晨風瞪他一眼,看向上官明棠,“我們你不用擔心,在這虞都皇上不器重就不會有麻煩”。

他微微頓了頓,繼續道:“倒是你,惹上了東方家那個不可一世的家夥,處處要留着心,這裏不必荀北,更比不得江南。”

蕭逸說:“是這樣,我們雖然在你跟前,但也不敢跟你走太近,以免給你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上官明棠笑了笑,說:“我既然進了皇城,自然是懂得,哥哥們不必太過擔憂,更不要太牽挂于我,隔着些距離總是好的,離得太近會讓人起疑。”

蕭逸嘆了口氣說:“有些事我們明裏是幫不了,你萬事要小心。”

“來得路上我們已經替你探過了,近日你還是不要出門為好,東方月見了你的人勢必要查一番。”晨風說,“今日來确實是有事同你講,沈大人抓了人,皇上那裏還沒有動靜,我看這次想拉東方黎下水是不可能了。”

上官明棠微微一笑,招呼了兩人進屋坐。

“也沒人伺候,委屈哥哥們,我去沖個茶。”

“若離,別忙了,說完我哥倆就走了。”晨風叫住他,“你先跟我們說說,你是如何想的,這事你要怎麽辦。”

“這事本來也與他無關。”上官明棠看着兩人說:“他不過是借我之手,殺了我而已。”

蕭逸似乎是沒聽懂,面帶疑惑問:“這是何意?”

晨風好像有些明白,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他,忽的抓過手,“你自己設計的?”

“你說什麽呢,他怎麽能設計自己死,你傻了罷。”

卻聽上官明棠沉靜道:“上官海棠若是不死,上官明棠便永遠沒有活身之日,我當初不知爹和師傅為何要我以女子身份活着,現在我大概明了了。那時的茍延殘喘也不過是為了今日可以正大光明的活在這虞都城裏,甚至有一天會堂堂正正的站在東方黎和皇帝面前。”

“女子不可為官這是大虞的生存規則,既然子煜這個名字跟随着我爹去了,那麽,我就要讓上官明棠這四個字活着,且要堂堂正正的活在大虞朝堂之上。”

蕭逸看向他,皺眉吼道:“你知道東方黎的企圖,還去了東方家,你可知那是多麽危險的地方,若是一招不甚,我跟晨風都保不了你,你怎麽如此大膽。”

上官明棠笑着,不疾不徐地端了茶水擱在兩人面前,“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是不讓老狐貍親眼看着我死,他不會心安的。現在确是正好,既如了他的意,也省去了我好些麻煩。我還計劃着要怎樣才能安安穩穩地死去,沒想到他竟自已送上門來了。”

“那也太危險。”晨風說,“日後不可再這般魯莽。”

“日後行事當然是要更加小心。”上官明棠寬慰說:“哥哥們大可放心,若離不會這麽輕易死去,上次城外那件事,也多虧了哥哥們,若離希望,日後除了面上的正常相交,你們便不要再踏入這場紛争了。”

“你這是什麽話,我哥倆與你多少年了,是信不過我們?”蕭逸急了。

“我身上背負的太多了,不僅是虎贲軍和上官家的罪名,還有外公。他老人家想念荀北的山河,想念虞都的舊人,更想念你們,我要讓他堂堂正正的進虞都,還要帶他看遍荀北的河山。”

兩人一同看向他,卻聽他又道:“世事難料,這條路又是如此艱難,若離不想搭上哥哥們的前程。”

蕭逸驀地起身,“你若是嫌我啰嗦礙事也就算了,我不給你添亂,但你若是為了這個,我第一個不應。”

晨風拉了他坐下,說:“若離,我們比不得你聰明,卻也在虞都活了這麽多年,你若是用得上我們,我們盡心竭力幫你,哥哥言盡于此。”

上官明棠看向他,俯首行禮,面上表情依舊,但心裏卻早已有了思量。

我上官明棠只要活着一天,必定要哥哥們,成為大虞皇帝的肱骨之臣。

……

李英攜皇上的口谕,召東方月入了宮。

景帝坐在書案前,專心致志批閱着奏折。

東方月跟李英分站兩旁,低着頭,也不敢言語。

過了良久,景帝才從書案上擡了頭,蹙眉沉吟了幾句。

李英上前叩首,說:“皇上,月公子來了。”

東方月俯身跪下,“皇上,召微臣來可是有事要吩咐?”

“沈大人抓了個縱火的兇手。”景帝說,“你可知道是誰?”

“微臣不知。”

東方月擡眸看了景帝一眼繼續道:“沈大人清正廉明,剛正不阿。不論是誰,我相信沈大人定會秉公辦理。”

景帝忽而笑了,“你倒是想得開,若是你知道這人是誰,可就不是這般态度了。”

東方月再叩頭,略帶委屈,說:“皇上就別難為名揚了,名揚入朝為官不過幾年,有些事也不懂,更是不知該如何圓滑應對,得罪人時也愚鈍不知……”

景帝舒了一口氣,說:“李英啊,你聽聽他,我只說了一句他就委屈起來了。”

李英只笑:“皇上,月公子他也才弱冠之年,脾氣秉性自然也小孩一些。”

東方月低聲說:“皇上,名揚不敢委屈。事關我爹清白,又關系到我那死去的妻子,名揚心裏正急切着,您今日單獨叫名揚過來,不就是為了說這事嗎?”

景帝放下手邊的奏折,起了身,走向他。

“你倒是聰明,可這聰明勁兒就是不知往哪裏使。我是想同你講,你可知這火是哪來的。”景帝頓了片刻,“是你昔日的情債釀成了這次的大火,也讓你背負了另一情債。”

東方月疑惑,“情債?”

“沈大人帶了一名女子來朕面前,此女名喚香憐,你可認得?”

“認得。”東方月眉頭微蹙,“她是玉春樓的姑娘,不知她做了何事?”

景帝過來,拍了他的肩膀,不冷不熱地說:“朕早就提醒過你,風流二字是你的刀,若用不好便可以傷得你體無完膚。如今好了,真是應承了那句話。”

東方月驚詫,他自是知道香憐是為何在他身邊,更是知道兩人之間到底在進行着何種交易,若是說香憐欺騙他,他不信,若是說她傷害他,他知她不敢。

景帝說:“她嫉妒海棠,嫉妒你原本在她身上的心轉移給了別人。朕之前聽聞你同海棠在玉春樓裏,恩愛情深。你說說,朕叫你收心,可不只是收,你倒是先解決了你的風流債再安穩過日子,你不但沒解決還跑到人跟前上演了一出夫妻和睦,恩恩愛愛。你這是在剜人心你可知道。”

東方月怔在原地不動,仍舊不相信。

景帝睨了他一眼,說:“如今這般你要怎樣做?真是叫你氣死了,你這可是難為了丞相跟着你受罪,還有,你讓朕怎麽同衆大臣說這事。”

東方月慢慢回神,看向景帝,“是名揚的錯,我願承擔所有後果。”

“後果?”景帝說,“朕都沒臉上朝說這事,不僅是我,還有丞相,東方家的顏面都要被你丢光了。”

“皇上,我……”

景帝擺擺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行了行了,朕要被你氣死了,你且下去吧,讓朕考慮考慮。”

……

此刻,丞相府書房內。

東方黎摔了面前的杯盞,恨恨道:“讓你找個人,你就是這麽找的。”

顏如玉跪在一旁,碎裂的瓷杯恰好在他手上劃出一道傷口,鮮血直流。

他擡頭看向東方黎,說:“丞相,卑職未曾想到,原本早已安排好了人,等着沈淩白順着線索查就要查到了,那想到半路殺出來一個香憐,她還自己承認了。事情原委,如何放火,何時何地她都說得一清二楚,且那個沈淩白還信了。,卑職也是冤枉。”

“我不要解釋,我只看結果,事情沒做好你以為我還會給你機會?”

顏如玉咬着下唇,悶不做聲。

東方黎看了他一眼,氣憤地回轉了身,“你先下去。”

他踉跄地起身,一步一步地退出房門,卻沒人看到那脂粉氣的臉上噙着森冷的笑,以及那眸子裏,印着的深不可測的黑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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