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醒來

窗外天青雲疏，柳綠花紅，莺啼蟬鳴，一派熱鬧的好風光。沈安歌卻興不起半點兒的興致。

恹恹的趴在床上，她滿腦子都是李錦鱗那張可惡的笑臉。

邊上伺侯的舒眉聽着自家夫人長籲短嘆，忍不住勸道“夫人，這都快晌午了，您就多少吃點吧。”

沈安歌有氣無力的擺了擺手“不餓，不想吃。”

當初，王爺特意交待過，跟了夫人，便要把夫人當成正主子來照顧。

舒眉明白這句話所代表的含義，自是不敢大意，松懈。

眼瞧着自家夫人憊懶發蔫的樣子，她心裏發急，試探着問道“李媽做了雪泡豆兒水，夫人要不要嘗嘗？”

冰鎮的綠豆湯，最是消暑。

以往還是江若雲的時候，她常喝。

“好吧。”

沈安歌的回答聽起來有些勉為其難。

舒眉喜出往外，轉身走到了牆角。

牆角處黃花梨的木箱，雕功精美，若不是向外散着的絲絲涼氣，看起來與尋常的家俱無異。

舒眉打開镂空的蓋子，取出一碗冰好的雪泡豆兒水。

暑熱難耐，雪泡豆兒水上白氣氤氤，只是瞧着一眼，身上的暑熱便消了三分。一口下肚，身上的暑勁便消了大半。

涼湯入肚，沈安歌突然有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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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起身，靠着床頭，端着雪泡豆兒水，沈安歌正準備好好的享受一番，耳邊突然有語重心腸的勸導聲響起。

“小姐切莫貪涼。這種東西食多了，傷脾胃。”

眼睛突然間就變酸漲難受，沈安歌盯着碗上白氣，再也下不去口了。

舒眉覺出了沈安歌神色間的異常，忙道“夫人，可是這湯不合胃口？”

心底的秘密，無法述之與口。沈安歌沖着一臉關切的舒眉笑笑，嘆了口氣，道“唉，突然想起來，我的小日子快到了。這個，便給你喝吧。”

許是雪泡豆兒水的作用，夫人的精神頭明顯的比剛才好了一些。

原本迷迷蒙蒙的眼也亮了起來。

舒眉應該感到放心，可心裏卻隐隐的覺得不對勁。

她總覺得夫人的眼睛水亮的有些過頭，瞧着倒有些發賊了，好似被淚水泡着似的。

“嘤……嘤……”

江相府裏一身海棠紅裝的江若雲抱着激動，而自持的江夫人，哭的梨花帶雨。

面對好容易活過來的女兒，江夫人的心裏動若滔天，言語卻是輕柔自持的。

“不哭，不哭”

嘴裏說着不哭，她的眼圈卻是紅濕異常。

以手背偷偷的試去眼角的淚水，江夫人用力拍了拍女兒的背，按着她的肩頭拉開兩距離。

“總算醒過來了。”江夫人眼眶發紅，卻是笑的淚眼朦胧。

“娘”

江若雲聲音哽咽，一頭撲進了江夫人的懷裏。

江夫人用力的摟着她的背，笑道“都這麽大個人了，還整天哭鼻子。”

嘴裏說着調笑的話，水珠子卻跟斷線一樣，滑過她的臉頰，沖落花了臉上的胭脂，浸濕了手掌下海裳紅的衣衫。

邊上的丫鬟仆婦瞧了，紛紛紅了眼眶。

得到府中傳信，直接從朝上奔到女兒房裏的江相爺，挑簾望見的，便是屋內相捅而泣的母女。

擺手制止了衆人向人自己請安問禮。

江相爺定定的盯着夫人懷裏的江若雲，喉頭滑動，唇角翕動，最終以握手為拳，擋在口邊清咳一聲。

“咳”

抽泣聲止，江若雲從江夫人的懷裏擡起頭來，望着身形高大，卻神色脆弱的江相爺，哇的一聲哭開了。、

江相爺身處詭谲朝堂，從來都是八面風吹不動。

這會兒聽到女兒的哭聲，卻似被誰在心上錘了一下，慌疼的步子都有些穩，奔至江若雲的近前，便連說了三聲好。

“好”

“好”

“好”

“能醒過來，就好！”

正直剛硬，從不顯露聲色的江相爺紅了眼眶，亮堂的聲音微微發顫。

江若雲也從與父相見的激動中回過神來，擡手抹了把臉上的淚，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我是你爹。女兒竟然也知道不好意思了！”

江相爺的調笑令江若雲的神情越發的窘迫起來。

江夫人瞧了心疼，拿着帕子一邊細細的幫女兒擦臉上的淚水，一邊嗔惱的瞪了江相爺一眼“老爺作什麽這麽大聲，也不怕吓着女兒。”

夫人開口，江相爺自然只有挨訓的份，忙陪着笑，辯解道‘夫人說的是，為夫這不是太過高興了嗎？’

江夫人白了他一眼“女兒還看着呢。”

江若雲瞧着江夫人與江相爺的互動，噗嗤一聲笑了“女兒就當什麽都沒看見。”

“你啊”江夫人寵溺的在江若雲的額頭上點了一指頭。

江相爺瞧着女兒活生生的立在自己的面前，心裏是真心歡喜，卻也隐隐有些擔心。

“女兒可還覺得哪裏不舒服？”

江夫人經江相爺一提醒，把上拉開自己與女兒的距離，上下左右的瞧了起來。

眼見着江若雲抿緊了唇，似有心事的樣，她的心一下便提了起來，緊張的忙問道“女兒可是有哪裏不舒服？娘這就讓人去請黃神醫。”

黃神醫？

呵！

江若雲垂頭，柔柔怯怯的，道“女兒并沒有哪裏不舒服。只是……”

寶貝女兒欲言又止，江夫人與江相爺都急了。

“只是什麽？女兒放心，我和你爹｜你娘一定會想辦法找人醫好你的。”

拳拳親情，皆在細微之處。

江若雲低垂了眼睫，掩住了她此刻的心思。

江相爺與江夫人見她如此，心裏更加的着急。

江夫人的直接托住了江若雲的臉，令其看向自己。

“女兒倒底怎麽了？”

江相爺也道“女兒想說什麽，直管說出來便是，有爹在呢。”

“女兒好像……”江若雲的聲音越來越低“好像，忘了許多的事情。”

江夫人距江若雲極近，聽清了她話中的內容，心裏一痛，一把将江若雲狠狠的摟進了懷裏。

男女有別。江相爺心裏再擔心女兒，也不好太過親近。

眼見着女兒聲低沒有聽清，心裏有些急，便瞧着見夫人将女兒摟進懷進在。

“無防的，無防的！”

沈夫人拍着江若雲的背，安撫她道“不記得，便不記得了。”

江相爺聽懂了江夫人話裏的意思。

微怔，不能置信的盯着女兒，瞧着她明顯消減了許多的身形，心下突然釋然。

“又沒什麽要緊的事。過去的事情，不記得便不記得了。只要人在，就好，就好。”

江夫要也應和道“是啊。人在，比什麽都強。”

江若雲聞言，依偎在江夫人懷裏，低語了句“爹，娘真好”。

江夫人低頭瞧着懷裏的人依着自己，垂眸輕笑，心裏長舒一口氣，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