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舊識

暴雨肆虐過後的正南街，清透幹淨，行人甚少，路上別說是負傷倒地的人，就是連一絲血跡的殘存亦不得見。

沈安歌立在蒼雨樓下，長長的舒了口氣。

上一世，驚馬傷人的事故并沒有發生！

江回無事，令沈安歌的一顆心總算落回一了原地。

繃緊的心弦終于松開，沈安歌才驚覺李錦鱗竟然不問原因的陪着自己坐着馬車從瑞王府一直坐到正南街，然後陪着自己踩着地上的積從正南街頭走到了正南街尾，又從正南街尾回到了蒼雨樓下！

一時間心裏怔然，沈安歌側頭望向了身側的李錦鱗。

店鋪街道在眼內淡化，李錦鱗身如修竹，錦袍加身，負手立在清潤的天地間，似出塵的畫中仙，兩片略薄的唇緊抿一線，一雙眼眸低垂，長長的眼睫掩住了他的眸光，令人看不出他的喜怒，亦看不出別的心思。

沈安歌望着心思難測的李錦鱗，心裏的疑慮漸濃，不安的感覺也越發的濃重起來。

以着自己曾嫁入三皇子府，深入皇室得到的切身經驗來判斷，身為皇室子弟的李錦鱗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的陪着自己發瘋。

是的，直到确認江回無事，将一顆心落到了實處之後，沈安歌才意識到，自己意欲假借賞景冒雨離府，在雨過天晴之後狂奔出府，意圖奔到正南街的行為對于身為侍郎府的小姐，瑞王李錦鱗的王妃而言有多麽的瘋狂。

碎玉透過厚重的鞋底硌着李錦鱗的腳心，他微微的擰了下腳底，側頭望着抿唇蹙眉，還來不及收起焦惱情緒的沈安歌，問道“夫人這麽慌急的奔到此處，是為了尋人，還是為了尋物？”

沈安歌心裏跳了一下“尋……尋物”

“什麽東西這麽寶貝，能讓夫人一刻也不肯耽擱，冒着暴雨也在所不惜？”

李錦鱗探詢的望向沈安歌的眼內幽深一片，直透人心。

沈安歌微垂了眼眸，避開李錦鱗的目光，擡手撓了撓自己的發頂。

出來的蒼惶，沈安歌還沒有來得換回女裝，一頭青絲依然緊束發頂，卻少了束發的玉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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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裏驀然一亮，沈安歌忙道“清安借與我的玉簪不見了！”

“一只簪子而矣，夫人何必如此的緊張！”

沈安歌聽不出李錦鱗是不是相信自己的話了，連忙補充道“清安的簪子又不是普通的簪子，我怎麽能不緊張呢！”

“哦？”李錦鱗似被沈安歌挑起了興趣，好奇的問道“為夫送的簪子怎麽就不普通了呢？”

“清安的簪子可比尋常的簪子值錢多了！”

市儈的，現實的回答引得李錦鱗微眯了眼，輕嘆道“這世間能值一張九霄環佩的玉簪，确實不多了。”

九霄環佩！？

顧司新得古琴的名字從李錦鱗的口中吐出，沈安歌只覺得耳裏轟了一下，擰眉瞠目的盯着李錦鱗道“清安這話從何說起？”

“顧司與為夫是舊識！”

喜好風月，坐擁梨園的李鱗鱗與風流倜傥，好雅音的顧司互為知音，也算不得奇怪之事。

“所以……”沈安歌靜靜的望着李錦鱗，等着他的回應。

李錦鱗道“夫人去蒼雨樓見顧司的時候，為夫剛好別過顧司，坐在二樓聽書。”

也就是說……

沈安歌頭一反應便李錦鱗聽到自己自稱姓雲了！

心裏的秘密陡然暴露在別人的面前，沈安歌的心裏先是一慌，繼而又冷靜下來“夫君即然瞧見我了，卻為何不與我相認？”

“不想壞了夫人的好事！”

李錦鱗的聲音帶着一種克制性的清冷，沈安歌的耳裏驀的浮起了自己回府裏李錦鱗那森然的語氣。

兩下一聯系，沈安歌不能置信的望着李錦鱗道“清安即然懷疑我與顧樓主之間不清白，為何不當場捉奸？”

“為夫相信顧司的人品！”

李錦鱗丢出來的話驚得沈安歌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顧樓主的人品沒問題。所以，在你心裏，有問題的是我？”

李錦鱗不答，擰着腳底，道“為夫相信夫人的人品。”

兩個人品值得信一賴的人之間有奸情？

沈安歌實在搞不明白按着李錦鱗的邏輯，他倒底在想什麽，只能将疑問丢了出去“所以呢？”

話一出口，沈安歌突然就明白了李錦鱗為什麽開始便抛出了他與顧司是朋友的用意，也明白了他那句坐在二樓聽書所傳出的訊息。

他看到自己打着雲公子的旗號登上三樓與顧司見面。

同樣的，他也看到了登上三樓的江回。

所以……

他心裏的奸情是……

答案呼之欲出，沈安歌心裏突生一種無語對蒼天的無力感。

自己要怎麽解釋自己與江回的關系？

總不能按着李錦鱗的肩，然後告訴他。

我是江若雲，我被登基成帝的李鑒害死後，莫名其妙的重生成了沈安歌。

所以，江回與我是姐弟關系，并不是你所想到的那樣！

別說死後重生這種事情太過荒唐，李錦鱗并不見得會相信。

即使他相信了，信了之後的頭一反應大概不是信了自己與江回之間的清白，而是尋了道士直接把自己給滅了，鎮了。

李錦鱗望着沈安歌瞧着的眉心緊的都快能擠死蚊子了，輕輕的嘆了口氣道“夫人與江三公子的心上人，有幾分相像。”

“……”沈安歌驚望着李錦鱗，本能的問道“江回有心上人？”

李錦鱗的眼神暗了暗“夫人不願相信？”

不是不願相信。是，不能相信！

沈安歌清楚的記得，江回的媳婦還是自己成為三皇子妃後幫他定下的。

當時江回只是望着她說了句“但憑姐姐做主”，之後便非常痛快的娶了張府的小姐為妻。

若是江回早有心上人……不對，若江回真的有了心上人，怎麽可能在自己面前瞞的滴水不露。

心思轉換間，位于李錦鱗與江回間的天平本能的向着江回的方向傾了傾。

“夫君可知江公子傾心的是哪家的小姐？”

李錦鱗眼瞧着沈安歌故作八卦，而眉目清冷的樣子，挑眉，湊近她的面前，道“夫人倒是很關心江回，江三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