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遇刺

危險來得太過突然,賀淵只來得及将薛雲舟護在身下,随即便感覺自己的右手手臂上傳來一陣劇痛。

薛雲舟後背砸在車板上,隐約聽到外面響起了一片高高低低的呼喝聲:“殺了攝政王!殺了狗皇帝!”

薛雲舟覺得有些不妙,瞪大眼看着上方的賀淵:“很多人?”

賀淵眉頭微蹙:“可能。”

薛雲舟注意到他臉色有些不對,目光一轉,看到車廂壁上釘着一支利箭,這才發現賀淵的手臂被劃破了,鮮血順着衣服的口子滲到了外面。

薛雲舟急忙推他,迅速撕下自己衣服上的一塊布料,掙紮着在颠簸的馬車裏給他包紮。

賀淵按住他:“趴着。”

“嗯!”薛雲舟嘴裏應着,手中依然堅持着給他包紮好。

馬車在田間小路上飛馳,加速往城門方向趕,可沒想到道路兩旁的田地間竟然埋伏了許多人,應着呼喝聲源源不斷沖出來,與賀淵帶來的護衛戰成一團。

賀淵與薛雲舟緊貼車底板趴着,耳邊時不時能聽到利箭的呼嘯聲。

好在箭聲很快就消停下來,想必對方的箭矢已經用盡,賀淵坐起身,掀開簾子的一角,因馬車被護衛圍在中間,他只能透過縫隙看到外面的小部分情況。

突襲的人衣衫褴褛,手中武器千奇百怪,彼此間也不懂配合,看起來毫無章法。

賀淵看了片刻收回視線,剛一轉頭就與湊過來一起往外看的薛雲舟撞了下腦門,發出沉悶的聲響。

薛雲舟壓低嗓音“哎呦”一聲,擡起頭想對賀淵道個歉,卻發現對方正目光深深地盯着自己……鼻梁以下。

呃……是嘴唇嗎?是在盯我的嘴唇嗎?姓賀的不會是看上我了吧?不對,他早就看上我了啊,不然還成親幹什麽?

薛雲舟心裏狠狠跳了一下,不自在地抿了抿嘴,似乎要把自己的嘴巴藏起來才安心。

賀淵迅速撇開目光。

薛雲舟暗暗松了口氣,小心翼翼地退回去縮在馬車一角。

就在這時,外面的車夫突然發出一聲驚呼,透過車簾的縫隙可以看到有一人跳上了馬車,而車夫身中一刀,正一邊費力地控制着馬車,一邊與來人搏鬥。

薛雲舟沒有多想,立刻沖出去飛起一腳踹向那人的心窩子,那人避之不及,直挺挺被他踹下了地。

下一刻,薛雲舟就後悔了,他捧着自己的腿跌坐下來,臉上五官皺成一團:“王爺!快把我拉回去!”

卧槽!這身體太缺乏鍛煉了!就踢了一腳而已,竟然給我鬧抽筋!

眼見着又有一人跳上來,賀淵迅速将他拖回去推進車廂裏,接着手肘捅向那人的肚子,同時轉身擡起另一只手,手掌往他後頸狠狠一擊,再一腳把人踹下了地。

薛雲舟正捧着自己的腿使勁揉,看到賀淵的動作猛然呆住,這一瞬間就好像有把千金巨錘在他腦袋上狠狠砸了一下,瞬間就把他砸傻了。

等回過神來後,他已經徹底忘記了抽筋的腿,只餘心裏瘋狂的咆哮。

怎麽回事!為什麽動作這麽眼熟!這不是當初二哥教我的嗎!他老人家見我被人打傷了,一邊恨鐵不成鋼地罵我屢教不改,一邊手把手給我糾正動作,每個細節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就算姓賀的也會,可同樣的招式不同的人使出來,從眼神到細節都會有很大的差別,但姓賀的使出來卻跟二哥一模一樣!

再說,堂堂攝政王……

薛雲舟看了看斜挂在馬車內壁上的長槍,忽然覺得有點透不過氣來。

堂堂攝政王,遇到危險不應該首先拿起自己的武器嗎?赤手空拳是要鬧哪樣!

馬蛋!是不是二哥也穿越了?!

薛雲舟感覺自己正心跳加快,血壓升高,甚至激動得全身顫抖,基本上不用照鏡子都能猜到自己是個什麽德性,一定像個被雙色球巨獎砸中腦袋的傻子。

賀淵把那人擊暈之後,反手抽出長槍又把另一個跳上來的刺客挑下去,接着拉過車夫手中的缰繩,将沖進田野的馬車控制住,調頭回到路上。

一名護衛跳上來接了手,馬車再次疾馳,很快就将刺客甩在了後面。

賀淵重新坐回馬車裏面,把長槍擱回原位,小心搬過薛雲舟的腿就開始給他揉,嘴裏問道:“抽筋了?”

薛雲舟一臉癡呆,完全沒聽到他的話。

這真的是二哥?我不會是在做夢吧?可我和薛雲舟長得一樣,二哥跟賀淵完全不同啊,這也能穿的?

薛雲舟張了張嘴,差點就想問一句“你是不是二哥”,可随即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勁,自己既然穿過來相貌沒變,二哥為什麽沒認出來?

賀淵給他揉完腿也沒聽到他說話,一擡眼發現他在發呆,還以為他是被這具身體的孱弱給打擊到了,就道:“以後少逞能。”

薛雲舟這回聽到了,渾渾噩噩地點了點頭:“哦。”

正愣神時,馬車猛地一個颠簸,薛雲舟身子一歪,被賀淵伸手扶住,他的目光落在賀淵的手臂上,見那裏被鮮血浸染了一大片,頓時變了臉色:“傷口扯大了!”

說着就急急忙忙又撕了衣服準備給他重新包紮,沒想到撸起衣袖卻發現那血色深得有些不正常。賀淵的衣服是深色的,鮮血染在上面看不出本來顏色,之前他竟然沒注意到。

這不會是中毒了吧?

薛雲舟緊張得手有點抖,擡起他的手臂就湊上去給他吸。

賀淵立刻把他推開:“坐好!”話剛說完,就猛地一陣眩暈,眼前頓時黑得厲害,他掙紮了幾下,只模模糊糊感覺到薛雲舟又抓起自己的手臂,他試着甩了甩,接着便很快失去了意識。

回到王府時,薛雲舟立刻叫人把賀淵擡了進去。

何良才看到賀淵橫着進來,吓得肝顫,再一看薛雲舟嘴角顏色發烏的血跡,微胖的身子晃了幾晃。

薛雲舟朝他伸出一只手,虛弱道:“何總管,借我扶一把。”

何總管看他像吃了人似的,白着臉湊過去,随即肩上一沉,連忙扶着他往屋裏走去。

王爺王妃遇刺,雙雙中毒回來,王府裏頓時亂成一團。

薛雲舟只是嘴巴上沾了一點,稍稍有點頭暈,問題倒是不大,喝了點藥休息了一會兒,很快就好了,不過賀淵中毒就比較深了,一直到半夜都仍在昏迷。

遇刺一事不用吩咐,已經有人去查了,薛雲舟暫時顧不上那些,只守在賀淵身邊,坐着的時候屁股似針紮,站着的時候又控制不住來來回回踱步,将何總管與大夫晃得頭暈眼花。

薛雲舟走了幾步,再走到床邊看看賀淵,努力将眼前這張臉與二哥的重疊在一起,總覺得有些不可置信。

他自己穿過來第一天就發現與原主長得一模一樣,下意識便覺得這是能穿越的根本原因,因此即便賀淵偶爾表露出的言行舉止給他萬分熟悉的感覺,他也從沒往那方面想過。

可如果這真的是二哥,他為什麽不認我呢?

薛雲舟很想問一問,又怕萬一自己猜錯了,那他将怎麽跟這個攝政王解釋?

再說,現在人還昏迷着呢……

薛雲舟在床邊坐下,心裏很是焦灼,直直盯着賀淵看得好半晌都不眨眼。

翌日天将亮時,賀淵恢複了意識,剛睜開眼就立刻發現身邊有人,轉頭一看,見薛雲舟正支着手肘打瞌睡,眼底一片青色的陰影,臉色有些發白。

賀淵擡起手,掌心剛觸到他的頭發,就聽何良才驚喜的聲音在旁邊響起:“王爺醒啦!”

賀淵臉色黑了一瞬,将手放下。

薛雲舟被何良才的大嗓門驚醒,立刻跳起來,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連夜趕過來的石太醫擠到了一旁。

薛雲舟:“……”

這一天,王府的門檻差點被踩爛,一聽說賀淵遇刺,所有大大小小的官員全都過來探望,好在賀淵身份超然,只說了一句需要靜養,就把人全都攔住了,只累翻了底下的人。

不過有一個人卻無論如何都不能怠慢,那就是當今皇帝賀桢。

這個少年皇帝如今才十五歲,對着賀淵恭恭敬敬喊皇叔父,詢問了事情的經過後,大為憤怒,拍案道:“豈有此理!皇叔父請放寬心,侄兒一定替你查出罪魁禍首!将他碎屍萬段!”

薛雲舟暗地裏偷偷觀察這位皇帝,發現他五官精致,長相偏陰柔,與賀淵雖出一脈,卻幾乎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皇帝離開之後,王府裏總算清靜下來,薛雲舟看看閉目休息的賀淵,幾次欲言又止。

賀淵感受到他的視線,道:“有話就說。”

“啊……這個……”薛雲舟頓了頓,腦子裏突然閃過一道靈光,頓時激動得不能自已,“這個……我……我有點事要向王爺請教。”

賀淵睜開眼看他:“什麽事?”

“是關于我的嫁妝……王爺稍等!”薛雲舟說着就轉身離開,風卷殘雲般跑回自己的屋子,又抱着一摞賬冊過來。

薛雲舟迫切地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又擔心他的身體,一時有些糾結。

賀淵伸出手:“拿來我看看。”

薛雲舟咬咬牙,把賬冊交了過去,眼看着賀淵一本本翻看,他的心逐漸提到嗓子眼裏。

賀淵翻着翻着就翻到一本薛雲舟上次寫的滿是阿拉伯數字的賬本,在上面掃了一眼,心想總算不是廢柴,于是很滿意地繼續看下一本。

薛雲舟表情卡住了,直到他看完才試探地開口,問道:“這裏面有什麽特別之處嗎?”

賀淵點頭:“這是假賬。”說着看向他,“侯府給你的嫁妝?”

薛雲舟愣愣點頭,有點不甘心地問道:“沒別的了?”

“數萬銀兩去向不明。”賀淵說着陷入沉思。

薛雲舟一臉失望:怎麽回事?他為什麽不關注那一本?難道他當真不是二哥,僅僅以為那是一本鬼畫符?

賀淵正尋思這些賬目背後隐藏的事情,一時沒注意到他的神色,最後把賬冊丢到一邊,道:“要我幫你去查麽?”

薛雲舟連連擺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

賀淵沒有強求,看看自己受傷的手臂,又道:“我右手不方便,你去幫我批折子。”

薛雲舟愣了一瞬,随即再次精神振奮,颠颠地抱了案頭的奏折過來。

他取出其中一本,把內容念給賀淵聽,又照着他的意思作了批示,接着按捺住砰砰亂跳的心,把奏折送到他眼前:“王爺看看,這麽寫對不對?”

賀淵看着這些狗爬直皺眉:“沒問題,字太醜了。”

薛雲舟感覺自己的心停跳了一瞬。

怎麽回事!這些狗爬也不認識嗎!難道他真的不是二哥?

薛雲舟一臉絕望,直到把所有折子都批完,他都一直處在低落的情緒中。

将折子放回去,薛雲舟稍稍整理了一番,見旁邊擺着一本史書,看名字記錄的應該是本朝開國時期的事情,好奇之下随手翻了翻。

這一翻,他的心再次狂跳起來。

書裏有備注,字跡是自己學了無數遍的,二哥的字跡!

這下沒錯了吧!

薛雲舟顫抖着手在書房裏翻出其他的書,很快就發現,還有另外一種字跡,應該就是攝政王本尊寫的。

薛雲舟激動得頭頂開始冒煙,可一回去看到賀淵淡然的神色,又再次産生疑惑。

這就是二哥,可是二哥不認識我了……

薛雲舟輾轉反側了一整晚,猛然明白過來。

二哥失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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