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章節

用餘光掃了一眼蜷在牆角的身影，淡淡的聲音飄了出來：“趁熱把藥喝了。然後，跟我去祠堂見老夫人。”

藍蓮将頭輕靠在牆角，眼神渙散地問：“什麽藥？”

“保證你不會懷孕的藥。”藍瑤直言不諱地回答，好像她是和自己毫無關系的人，“以後，你陪完仲少，小英都會煮給你喝。這是仲少的命令。”

哼她露出凄慘的冷笑，眼睛呆茫地望着地面，一動不動。“我到底算什麽？”

房間裏瞬間變得安靜，藍瑤向前移了一步就停下來，臉上閃過一秒鐘的猶豫，冷酷地開口說：“以後，我不想再聽見你問這樣的問題。時刻謹記你自己的身份和使命。對于仲少而言，你們不過是純粹的肉體關系。你永遠不可能是他的妻子，更加不是情人，只是他傳宗接代的一件工具。警告你，永遠別把自己的感情帶入到這段關系裏，以免痛苦終生。”

“姑姑……”這是藍蓮第一次開口叫她，聲音裏透着的是心痛和絕望，“昨天……是我十九歲的生日。”

可是，她期待的安慰不過是一種奢望。

藍瑤沉默了片刻，只是輕聲地說：“過去的你，已經死了。如今的你，會作為藍蓮重新開始。不過，認不認這個命全由你自己決定。”

“除了認命，我還可以做什麽？我已經一無所有了。”

“這世界，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也許有一天，你的敵人會拜倒在你的腳下，甘願為你奉上性命，即使死去靈魂也不得超生。”

藍瑤說得輕描淡寫，卻無聲無息在她的心裏埋下了一顆滋養仇恨的種子。

她哀莫的眼神重新有了神采，腦海裏閃過那一張張血腥的面孔，聲音顫抖地說：“雲仲夜和那個臉上有胎記的男人，還有……這個世界……都是我的敵人。告訴我要怎麽做，才可以讓他們永不超生？告訴我。”

陽光在藍瑤的身後斜射出一道長長的倒影，她的臉陰沉得沒有一點神色。

“人的肉身，不過就是一堆腐肉，總有一天會化作塵土。可是美麗的肉身再加上一顆不認命的決心，就是你的武器。記住，人的欲望永遠沒有止境。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男女情欲。它有一件美好的外衣叫愛情，可怕得足以摧毀一切。”

突然，藍蓮的臉上露出一種堅決的微笑。她面色平靜地喝下那碗黑色的湯藥，褪下身上的被褥，赤着傷痕累累的身子迎向窗邊的燦爛陽光。

此時的陽光是暖的，可是她的心卻是冷的。有一種仇恨的毒液正順着血管，緩緩流動滋生在這個叫做“藍蓮”的身體裏。在她右肩上的藍蓮紋身，在陰影裏安靜地綻放。

011.一命還一命

肅靜的雲氏祠堂裏，藍蓮已經跪在那裏超過了半個小時。她的膝蓋下是冰冷的青石，歲月早在上面留下了坑窪不平的痕跡。

此時的空氣裏飄浮着香燭氣味，仔細聞後卻更像是這棟老宅本身散發的氣味。木頭的陳年香混着天井裏的草木香，都是歲月沉澱後的氣味。

她的頭發蓬松地紮成馬尾綁在腦後，一身簡潔的Ｔ恤牛仔褲，置身在其中，有種時空交錯的感覺。

環顧四周，古老的橫梁和圓柱上沒有華麗的雕龍畫鳳，雅致的風格顯示着大戶人家內斂大氣的風範。講究的漆金牌位整齊有序地排列擺放在貢岸上方，以一種沉默肅穆的方式彰顯着家族的榮耀。

再往上看，偌大的幾個牌匾上筆墨飛揚地寫着“家和萬事興”“人才輩出”“光耀門楣”等題詞。

藍蓮皺着眉頭，忍受着膝蓋的刺痛，擡頭望着那些個牌匾許久，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壓迫感，耳邊回響起姑姑說過的話。

雲家是D市呼風喚雨的大家族，屹立了百年，財富和權勢都無人能及。

與之相比，自己就是一粒毫不起眼的微塵。報複？似乎是件比登天還難的事情。

她再次望向那些漆金牌位，心中暗暗念道：爸，媽，保佑我吧。保佑我到達足夠強大的那一天，直到我親手摧毀被這些神靈們庇佑的那些魔鬼。

十分鐘後，藍瑤扶着一位兩鬓班白的老太走了進來。她一身樸素的打扮，胸前挂着佛珠，神色平和，舉止雍容地落坐在貢岸旁的高背椅上，氣場令人肅然起敬。

老太就那麽安靜地打量了她一會兒，然後語氣輕緩地問她：“孩子，知道讓你跪在這裏的原因麽？”

藍蓮想了想，然後大着膽子說：“因為在你們眼裏，我是雲家的罪人。”

老太聽了，微微一笑：“你的心裏有恨，雲家何嘗不是恨你們入骨。雲家家大業大，但不是個不講理的地方。你媽媽雖然死了，造的孽卻沒有還。別人的東西我們不搶，但是別人欠我們的東西也必須還清。你父母奪走的，不只是我雲家一條命，而是一位優秀的繼承人。現在，由你還給我們雲家一個孩子，這就是注定的因果。”

藍蓮安靜地聽着，心裏面忍不住百感交集。因果循環，那麽她的痛苦又該誰來還呢？

這時，一位滿頭白發的老者手持文件走了進來。這老者，她那晚見過，就跟在雲仲夜的身邊。

“華叔，把文件給她。”老太吩咐道。

華叔把文件遞進她的手裏，手持鋼筆在旁邊等着。

藍蓮開始看文件的內容，耳邊再次響起老太平靜似藍的聲音。

“我替仲夜承諾你，只要生下男孩兒，雲家就還你自由，雲藍兩家的恩怨也就此一筆勾銷。但是，我要先說清楚，雲家的少奶奶只會有一位，也早沒了妾侍這回事，所以給不了你任何名份。孩子出生後，和你也沒有任何關系。這份契約和你的身份對外都會保密。不過你放心，這期間會保證你衣食無憂的，沒有異議的話就把字簽了吧。”

藍蓮拿着文件的手在輕微顫抖，深知這是一條落于白紙黑字就無法回頭的路。可是除了仇恨，她找不到繼續活下去的理由。

她猶豫了片刻，鼓起勇氣說：“這個契約，我簽。但是，我……還有三個條件。”

藍瑤對此有些始料未及，正準備出言訓斥，卻被老太攔了下來。

“讓她說吧，我聽聽。”

012.契約定孽緣

藍蓮認真地望向老太，思路清晰地說：“一、不可以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二、我要有學習的權利，還有接觸外面的權利。因為……在完成契約之後，我需要有養活自己的能力；三、雲仲夜恨我，他親口說不會讓我生孩子。所以，如果我沒有做到你們要求的事……就是孩子的事……絕對不可以追究我姑姑的責任。”

聽完她的話，老太沉默了幾分鐘，胸前的佛珠在手中勻速輪轉。

藍蓮看出她此時的猶豫，心裏面不禁咯噔一下。她不能被困住，絕對不能！只有外面的世界才可以讓她變得強大。

“我答應你。”屏息靜待之後，老太終于點了頭，“你為自己以後做打算也是情理之中。藍瑤是你姑姑，以後就是你的監護人。你的生活，我就交給她安排。另外，我百分百地相信你姑姑，更不會追究她的責任，這點你可以放心。另外，仲夜的話也是氣話而已，你別當真。總之天意如此，我們就靜心等待上天的安排吧。”

“謝謝老夫人。”藍瑤輕聲地道了謝，然後将視線投向那張稚嫩卻堅決的臉龐，心想自己似乎小看了她。她果然是哥哥的孩子，聰明清晰的頭腦是與生俱來的。

得到同意，藍蓮卻并沒有因此感到輕松。她倍感沉重地接過華叔遞來的筆，正準備簽字的時候，卻被一抹氣若游絲的聲音阻止。

“等一下。”

藍蓮順着聲音擡頭望去，眼前這突然出現的女人俨然就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樣。

她有着一張小巧的瓜子臉，五官标志。雖然臉色蒼白，唇色發青，卻掩不住她那股溫柔高貴的氣質。黑色繡花披肩包裹着她瘦弱的身體，披散在肩上的發尾在陽光下顯得更加了無生氣。

“吳小姐。”藍瑤和華叔齊聲喊她。

藍蓮怔了怔。這個女人是誰？

“藍瑤姐，華叔。”女人完全沒有架子地親和開口，然後緩緩移步到老太面前，“媽。”

“小娴，不是讓你在房間等着麽？”老太疼惜地看她，趕忙把她拉到旁邊坐下，“好不容易從醫院回家來，又出個什麽意外怎麽辦？”

“我沒事。”吳雅娴逞強地笑了笑，然後将視線轉向藍蓮，神色難過地繼續說，“她……還是個孩子。”

藍蓮的目光與之交錯在一起，感受到她眼神裏表達出的善意和同情。那一秒，她有些驚訝，沒想過雲家竟然會有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