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手足(4)
演武似乎已經沒有懸念了。接下來的選手未戰先怯,五個人都是被一斧子、一斧子的挑飛了武器,甚至有一個人在樊邯出招的時候直接後退在土裏打了個滾兒,然後抱着頭再也沒起來。
之前兵部的大人和辛鸾提過在演武中吸納平民會出現的問題,其中最鄭重提到的兩點是是平民缺乏紀律、缺乏榮譽,很多會個頭大,脾氣壞,野性有餘卻紀律不足,一個控制不住就會在場地裏拼殺個鮮血噴飛、爛泥四濺,并且有些人沒有定性,貿貿然參加或許本人并沒有謀求功名的意思,贏得了勝利、美酒和想象不到的財富之後,各營将軍甚至王庭向他投來橄榄枝時,他卻因為沉浸在大勝的喜悅裏拒絕差事。
辛鸾之前還對老大人的話生過一番隐憂,不過這樣看了五場,只覺得貴族少年缺乏榮譽的也不少,說認輸就認輸眼都不眨,而樊邯從頭到尾都很有分寸,沒有傷人,也不能說人家就沒有紀律。
第八場順利地就結束了。
辛鸾打了個哈欠,有些意興闌珊。
辛襄問道,“下一個是誰?”
辛鸾看了看手邊的卷軸:“林氏的卓吾。”
辛鸾說着眼睛驀地放大,“呦呵!他只有十五歲。”
司儀很快敲了鑼,他不禁嘀咕道,“估計個子還不到樊邯的一半罷,這又是一招定勝負的局啊。”就像是印證辛鸾的話一樣,候場的木門後面走出個扛着刀的小孩,看個子似乎比辛鸾還要矮。
“欸?”
辛鸾看着忍不住笑了。
平民的武士這些日子他見得多了,他還沒有吩咐營衛給他們準備兵甲武器之前,他見到的平民很多都是體格粗壯,穿着泥濘破爛的靴子就上臺了,但是讓他沒想到的是這個男孩穿着極其的華麗誇張,他好像已經不知道怎麽花哨好了一樣,天衍帝主持的演武上居然還給自己配了個金色猛虎的頭盔。
只見他小身子大腦袋地走着,大搖大擺地拍了拍自己的頭盔,對着他的對手大聲道:“好看嗎?”
不知道是那個頭盔裏面有什麽機括,還是那男孩嗓門太大,這聲音居然一字不差地傳到了三樓,辛鸾噗嗤一笑,和辛襄笑着對視了一眼。
然後他們聽這個卓吾繼續喊,“北境人!你知道咱們的雲上堵樓嗎?我就是那個全城百姓壓第二多的卓吾!”說着,卓吾生怕別人不看他一樣,朝着東南西北的觀衆席鄭重地轉了個圈,“雲上的掌櫃給我打了這個頭盔,漂亮吧!”
所有人最開始都以為他是在挑釁,現在聽出來的,這個小孩就只是想跟人炫耀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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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鸾在臺上忍俊不禁,“好精神的少年郎。”
一道陰刻的聲音傳來:“嘩衆取寵,小醜罷了。”
那人距離辛鸾的位次不遠,口氣輕細,卻銳利如鞭,辛鸾不服氣,沖口就說,“都是要輸的,比起前面幾個未戰先怯的,我寧可多看這種灑脫無懼!”
原來剛剛說話的是辛襄的行三的庶弟,名和。他冷冷地擡頭,暼了辛鸾一眼,“你也說了都是要輸的!那演武場上還有什麽好說!”
一旁的辛襄忍不住了,“辛和你是聽不懂人話嗎?誰要跟樊邯那個怪物比,殿下說的明明是這小孩臨危不懼!不會說話就閉嘴。”
辛和斜着眼,擡頭冷笑,“公子襄好霸道啊,現在連話都不許人說了嗎?”
辛襄瞪着他,猛地就要站起來,辛鸾立馬伸手把人按回去,“是我說錯話了,演武就是要看真本事,比铠甲比氣勢比風度都找錯了重點……王叔在上面呢,你們別吵了。”
聞言辛襄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父親,辛和也不戀戰,“哼”了一聲,把頭扭了回去。
·
高辛氏兄弟們幾句摩擦沒有引起太多注意,所有人都被場下的樊邯和卓吾吸引了,只見這身高體魄頗為懸殊的倆人,等司儀敲鼓開賽的間隙,居然在比比劃劃地說話。
按理說,樊邯剛剛如此戰績,随便換個人上來都要如臨大敵了,可是這個小郎君不知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怎地,他把自己鐵頭盔面罩撩上去,不見一點緊張,還一臉雀躍。
而樊邯也一反常态,一點也不疑心這少年如此鎮定,是不是有什麽厲害招數。
“雲上賭樓……”樊邯念着這個名字,問,“你們比武下注也就算了,怎麽還帶私貨?”
“嘻嘻,順手幫掌櫃的招徕招徕生意罷了,”卓吾搖頭晃腦,随口發出邀請,“看你也挺厲害的,改天帶你去玩!”
樊邯一介北境木葉山下的放牛少年,此時到神京不過十二個時辰,雖有濟賓王囑托照看,但王府昨日一整天人手忙亂,偌大堂皇的神京地界他難免受到冷遇和敷衍,卓吾這樣無疑讓他倍感親切,他不禁用力點點頭,“好!”
擂鼓隆地一聲敲響了!
兩人不再攀談,卓吾身體下壓,抽出長刀,緩緩拉開陣勢——他那把斬刀的制式很是奇怪,刀背上拴着鐵環,蓄力時鐵環飛響,不像是中陸的刀匠能打造出來的,倒像是某種緬刀的變式,而更奇怪的是卓吾這個小個子拿着它——刀的影子拉得都比他長。
“看好了!”
卓吾兩手握住刀柄,忽然猛地踏地後蹬,整個人就像猛虎撲食一樣飛撲過去!斧和刀每一次交擊都迸出震耳的聲響!臺下兩個人沒有一人在防禦,全部都是全攻全打,不留一點餘地!人們聽着轟鳴,看得膽戰心驚,胳膊根兒都在為他們發酸!
“就這樣還是雲上壓魁的第二?神京的百姓都瞎了嗎!只會直來直去的亂砍,這個小不點到底學沒學過一天的武啊!”
辛和又在那裏說屁話了,可是辛鸾已經沒有那個精力理會他了,他緊張地攥緊了拳頭,目光緊緊地盯着場下:卓吾已經和樊邯對照拆招六十幾下了,這種拼對砍力道太大,只要一人出了問題,不是樊邯一個錯手把卓吾的腦袋削下來,就是卓吾在樊邯的肩膀上把人砍成兩半!
“別擔心。”辛襄按了按辛鸾繃緊的肩膀。
而就在此時,樊邯忽然變招,借着身高的優勢避開了卓吾輪空砍來的一劍,側身一翻,用斧柄的另一端砰地掃上卓吾的頭盔!
·
很多人還沒看清楚發生了什麽,貴女們的手還來不及捂住眼睛,就只見着剛剛還極為嚣張的卓吾猛地在原地轉了一圈,那個裝飾繁複的老虎頭盔在他頭上歪偏了過去,而他頓時像喝醉了酒一樣,不能視物地開始東西亂走一氣!
辛鸾下意識地就和辛襄對視一眼:一臉震驚。
而此時樊邯連斧頭也不用了,伸腳貼着卓吾的屁股就是一腳,十分禮貌的把他踹倒了!
許是剛剛的氛圍委實太緊繃了,這突然的轉折所有人一下子都預料不及,搞得大家哄然大笑了起來!
聽到演武場這般,卓吾哪裏肯認輸,他撲倒在地還在摸索他掉落的大刀,樊邯大步一邁踩住刀口,笑問:“還不認輸?”
卓吾兩眼一抹黑,棄了刀,坐在地上開始兩手脫頭盔,可是樊邯剛剛那一下把他的頭盔打凹了,他左轉右轉,卡主了,硬是摘不下來,貴族們在臺上笑得前仰後合,更有甚者還相互拍打,卓吾人在頭盔裏氣急敗壞,大吼道,“都別笑!這特麽什麽玩意兒!”
樊邯也繃不住笑容,上前兩步,幫着他腦袋從頭盔裏薅出來。卓吾發髻散亂,滿臉是汗地把頭盔甩開,憤恨得好像恨不能上去踩上一腳,轉過身的瞬間,辛鸾卻愣住了:那是個太過好看的小郎君,辛鸾的心口仿佛被捶了一拳,茫茫然地竟有疼痛的感覺。
·
衆聲喧嘩中,所有人都在為樊邯粗聲叫好。
卓吾坐在地上,玩味地朝樊邯一偏頭,“認輸?”他露出兩顆虎牙,笑了笑,“我空手照樣可以一搏,你可不要怕。”
說着他連自己的刀不要了,爬起來,身體靈敏地後越開。這個時候所有觀衆對卓吾都不報希望了:赤手空拳,怎麽可能贏過樊邯?可是辛鸾卻像是預料到将會發生某些事情一樣,內心狂跳地站起身來。
再之後,演武場上發生了那天完全出乎預料的事情,卓吾退開後,輕輕伏下了身子。緊接着,他的骨骼咯咯地發出了響動聲,全身的肌肉瞬間糾結了起來,就在所有人還在茫然時,卓吾的身軀迅速地拉長到六尺,铠甲長出野獸的油亮的黃毛黑紋的皮毛,四肢化出鋒利的獸爪,待碗大的四足落地,清越的咆哮聲猛地響起!
臺下反應最快的人,大驚失色地喊了一句,“是金虎!”
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探身往前看,辛鸾卻不進反退。他困惑地皺眉,忽然好失落,自顧自地喃喃:“難道不是白虎的嗎?”說完他自己吃了一驚,不曉得怎麽就冒出這個念頭。
·
演武的萬人觀衆沒有幾個真的見過化形之人。
他們所知所學也不過是聽說十五年前北境戰場上的人神混戰,那些化形之人借天地之能事以一敵百,步戰起來就像是一只可以自如活動的巨型戰車,所過之處人仰馬翻,萬夫莫敵。誰能想到會在城東的演武場親眼所見,真是說是奇遇也不過分了。
一些觀衆甚至呼啦一下從座位上起身,走到欄杆前去看,挨挨擠擠地指着這只威風的小老虎。
正午的陽光下,那老虎緊窄的腰背沒有一絲贅肉,金色的皮毛油光嶄亮,碩大的瞳孔在日光下縮得很小,一邊掃視圍欄的人們,尾巴一邊在地上輕柔地拍打。
“是林氏國人啊,”全場都在沸騰,只有南側三樓的幾十位坐席上還算鎮定,天衍帝低頭看着那頭小老虎淺笑,“林氏平崗千疊翠,有虎下飲東溪水,琅轍,看來你麾下的小将今日是奪不了魁了。”
六尺的身長,在天衍帝眼裏,這就只是個剛剛走出巢穴捕食的小老虎,不過虎和人較量,也綽綽有餘了。
濟賓王卻也不慌張,十分鎮定地看着這頭虎,“那王兄再看看罷。”
緊接着,衆目睽睽下,樊邯忽然擲開了他的開山斧,向後倒退了幾十步。在所有人的屏息中,一只遠比那只沒有成年的老虎更大的野獸霍然現行!
年輕的貴女們紛紛大驚,“這又是什麽?”
只見最開始還只是一團鉛黑色的霧,再之後煙霧後露出了蒼黑色的、不知是麟甲還是皮毛的黝黑發亮的肌理,等到煙霧散去,顯影廓形,衆人才看出那是一只板角青牛,比金虎長出一倍的身軀,頸部粗壯宛如肉瘤,身後甩着一條紅色的尾巴,四蹄踏地的時候,震響足有五百斤之上!
“木葉山下,是白馬青牛八部的少年!”
“況俊大人好眼力!”
濟賓王露出勝珠在握的笑容,“樊邯是上古神獸領胡【1】的後人,且已經成年。”
角牛十二尺,老虎六尺,長寬百步的陣地上,原本為團體武士們打造的演武場,也瞬間顯得狹小逼仄了起來。
·
一時間,二樓的高臺上再沒有談笑風生:化形之人少之又少,無數古老而神秘的家族的血脈只有代代庸碌的子孫,而這時什麽樣的機緣,一場比武,居然就看到兩個少年人化形!說是千載難遇也不過分!神京的百姓忍不住致意,攥緊了欄杆屏息起來。
“獵豹捕羚羊,一方對一方的壓倒捕獵沒有意思。虎兕相鬥,這才是正逢敵手。”
錘鼓聲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住了,青牛狂躁刨着土地發出堅硬的“哐哐”聲,而卓吾提着爪子,踩在地上沒有發出一丁點的聲響。
一些京內的将軍已經是看得眼睛發亮,紛紛流露出那種求才若渴的模樣來,恨不能等下演武結束就着人去接觸這兩位小将,有心思活動的已經左右搜尋內侍的身影打聽這兩人的身份。
“老虎叢林戰将,角牛平地之王,地形上看,這只小老虎不占便宜。”
隐隐的談話聲從不遠處傳來,最先說話的赤炎的蔡斌老将軍。
陶灤将軍接道:“我看未必,虎單兵最強,敏捷靈活,角牛卻只會橫沖直撞,這頭小老虎大有贏面!”
“角牛的沖擊力可以瞬間折斷人的腿骨,任何槍械機括都很難做到,就像樊邯剛才那幾招,一力降十會,再高妙的武藝又如何,還不是被一招制敵!”
辛襄的臉色繃得很緊,聽着幾位德高望重的老将軍們的對話,目光緊緊鎖着臺下。
巢瑞将軍又說話了,“我跟蔡将軍一般想法,金虎雖猛,但年紀太小,而板角青牛才當真不是吃素的!”
辛鸾完全抓不住重點,偷偷拉辛襄的袖子,悄悄地問:“牛不是吃素的嗎?”
周圍的空氣驀地一靜。
辛襄面容一霁,頓時哭笑不得:“牛就是吃素的。”
·
金色的虎,青色的牛,場地中似乎無形中起了一陣狂風,偌大的演武校場的赤旗烈烈作響。兩頭野獸一言不發地對峙着,邁着步子,互相打量,只見場中一丈遠的圈子越走越小、越走越小,演武校場上繃着一根弦,所有人的心潮都在随着他們的動作而起伏,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們出招。
沒有人覺得這無聊,哪怕他們繞着走再多的圈子,拖延得再久,都不會有人催促他們。
忽然間,老虎步子一停,率先展開攻勢!
只見卓吾後肢矯健地原地發力,四肢配合,彈箭般向角牛疾馳奔去,金黃色的殘影陡然躍起,殺氣騰騰地劃出一道漂亮的金色弧線!
而樊邯的反應比想象的還要快,他沒有沖鋒,而是看準時機直接人立而起!沉重的前蹄向前猛推,重重地朝卓吾踢了過去!卓吾大驚,想用爪子撲抓牛頭卻又見牛角一甩地頂了過來,遲疑的瞬間,他被樊邯毫不留情地一腳踢開!
“轟”地一聲,六尺長的野獸砰然落地!
盡管老虎穩健如貓,随後又迅速地彈起,但還是震得高臺都在顫抖!
樊邯剛剛那一下踢重了卓吾的腹部,他伏着前肢,因為疼痛難忍,發出了一聲獵狗一樣的喘息。
無數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戰況,全場有一剎那的死寂,直到這個時候他們才懵懵懂懂地意識到他們将要看的不在是兩位少年刀光劍戟的決鬥,而是兩頭野獸的搏殺!
·
辛鸾看得又驚駭又入神,他激動地死死捏住辛襄的手,貴女們許多已經紛紛離席,驚慌得不敢再看下去。
好在卓吾很快就振作起來,他踏着後肢站起,抖落身上的灰塵,閃避着走了幾步。
卓吾與樊邯體型上并不對等,一旦正面交鋒就讨不到好處。樊邯的牛角可以輕易地捅穿他的胸口心肺,蹄子也可以踏碎他的骨頭,所以他只能不斷試探游走:等一個更好的時機。
然後整場的決鬥由此陷入了膠着,卓吾甩着尾巴引逗着樊邯,邁出去幾步又迅速退回去,如此往複了幾十次,還不見交鋒。
“那只老虎磨磨蹭蹭地想幹什麽?”辛和皺着眉看着局勢,“演武場裏一馬平川,他還想借助點什麽東西打掩護不成?”
時間已經拖得很長了,樊邯不耐地刨着地,觀衆也開始不耐煩了,可卓吾還是進進退退,悠哉悠哉地漫步着,被追了就跑,樊邯停下,他就抖胡須、搖尾巴,兩只野獸的距離離這一側的看臺越來越近,因為視線阻攔,辛鸾辛襄不得已站起來才能看清。
許是看不下去局勢這樣耽擱,樊邯突然發起了沖鋒,隆隆的踏地聲響起,卓吾見他疾馳,慫得這叫一個痛快,毫不猶豫地就掉頭就跑,沿着南側的坐席拐出巨大的弧線!而南側坐的都是神京權位最高的帝王公卿,二樓的看臺距地面也只有七尺,迎面就是裁判席的将軍和一些官階較低的臣僚!
卓吾腳步一慢,樊邯立刻就要追上!可就在千鈞一發之時,卓吾前肢踏着側牆一蹦,重重地就要踩上南側二樓的栅欄!樊邯因為第四場失手驚了觀衆,本來心中就有些負擔,這麽一遲疑,直接減速剎住了腳步!
卓吾算的就是他這一停,他呲着牙大吼了一聲,塵土飛揚間,只見他在側欄上原地起跳,前腿一越,猛地擰身撲向樊邯!而就在他踩着側壁的瞬間,木制的栅欄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帶着他的尾巴強橫一掃,南側二樓的栅欄立時被他擊碎!裁判席上的将軍們機敏地退開,坐得近了的官僚沒有這樣的身手,簇擁着猛地發出一聲驚叫,大批大批地向後倒伏!
可是已經沒有太多人關注這些了,卓吾從高處往下撲,越過樊邯的牛角,翻身飛快地咬住了青牛的脖子,抓住他的要害!
“成了!”
那速度快得無與倫比,坐席上無數人猛地站起身來!爆發出一片激動人心的驚呼!
可樊邯似乎尤不認輸,他發了狂,踢沓着四蹄焦躁地哞哞嘶鳴起來,卓吾鋒利地爪子抓牢了他,緊接着卓吾曝出一聲震天動地的虎嘯,重新長大了嘴,一口就朝着樊邯的脖子咬了下去!
這簡直是要出人命的玩法兒!
辛鸾抓着辛襄的手,驚慌得指甲都扣了進去,他在巨大的震驚中說不出話來,心裏瘋狂地喊着:“別!”
一只老虎的爪子可以直接剖開戰馬掏出它的心髒,他的牙齒更能一口咬碎野獸最堅硬的頭骨,辛鸾為這個演武好歹付出了很大心血,他不想在最後一場裏鬧出人命!
慌亂之中,辛襄被辛鸾捏得有點痛,他用力地抽回自己的手,大聲道,“那是領胡!脖子不是他要害!”
辛鸾這個平日功課打狼的人根本沒聽明白辛襄的意思,場地裏形勢卻已陡然反轉,只見青牛脖子上一大塊肉瘤,上面裹着青黑堅硬的皮,卓吾一口下去根本沒咬下去!一次機會稍縱即逝,卓吾自己還在發懵,下一刻就已經被樊邯甩下了身,狠狠地甩到了護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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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場已經看傻眼了,這驚險的虎兕相争,形勢在短短的一刻裏竟然來回逆轉。
卓吾以虎身摔在牆上,落地時已化回人形,看着他驟然縮小一大圈的身形,人們紛紛朝他投過去遺憾的注目。而卓吾才不理會觀衆,他跪在地上大口地喘息着,捂着自己的小腹,朝着樊邯,奮力擡起沾滿碎發的臉。
辛襄于高臺上輕輕嘆息:“他很會變通,但是吃虧文化不行,判斷也不行。那是領胡,怎麽能咬脖子。”
辛和輕輕道,“這可惜什麽?一個平民的兒子也妄想在演武上得到榮耀,才是春秋大夢。”
辛襄冷笑了一下,反唇相譏。
南側二樓坐席木屑亂飛一片狼藉,已經沒有人敢坐了,兵部的負責人趕緊騰出一片空出的坐席,內侍和營衛引着各位大人往樓上去。
涼風一霎,四方的觀衆呆怔地互望了一會兒,寂靜之中忽然爆發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和掌聲!
這歡呼是給樊邯的。
雖然還沒戰到最終局,但是已值得贏下人們的歡呼。卓吾捂着傷口,朝着還沒化形回去的樊邯,大聲地喊:“嗨!別得意啊,你能打得過我,可打不過我哥哥!”
其實剛才的對決看着驚險,他們兩個誰也沒真的以死相搏,哪怕他最後跳到他身上咬了一口,第一下也沒有下死口,若不是樊邯一股犟勁兒,他還真的不會生出那一瞬的殺意。
“樊邯如此這般,誰還敢下場?”司空大人搖了搖頭。
今日的演武已經遠遠超過了他們的想象,便是他也忍不住向上首抱拳,“濟賓王慧眼識珠,有識人之才,能薦此異人,是我軍中之福,是我天衍之福。”
辛鸾眨眨眼睛,聽着重臣們紛紛稱贊起樊邯來,他心裏很是清楚,這個十幾年來在木葉山下放牛的少年,從今日起,就要平步青雲了。
辛鸾一顆心分了八瓣,紛紛擾擾地想了一圈看起來什麽都考慮到了。直到很多年後,他才意識到,他最大的疏漏就是那天沒留心聽辛襄與辛和的鬥嘴,沒留意兩個人的冷嘲熱諷,辛和故意對辛襄提了一嘴:“你還不知道罷,父親已經有意收樊邯為義子來擡他的身份,這人以後可不是什麽升鬥小民了……”
好像一切注定了要從那一刻起分崩離析,老天也阻不住天衍大廈将傾的頹勢。
他扭過頭的時候還懵懂地扯辛襄,問他,“怎麽了?怎麽不說話?”
辛襄完全不理會他,解下自己的黑色氅衣,抖了一把袍子,綁上護臂。辛鸾那個年紀,哪裏懂得真正的憤怒的表達不是大吼大叫,而只是沉默,他眼睜睜地看着辛襄起身,把自己的外衣抛在座位上,踏着大步走到臺上父王的座位前,平靜地單膝跪地。
鄭重道,“王伯,侄兒請戰!”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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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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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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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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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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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