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

宮理盯着那兩個字, 半晌過去,她發消息給羅姐:

“平樹在哪兒你知道嗎?”

羅姐沒回複。

宮理想了想也沒收拾,她關了燈, 将洗手間的門小心的恢複之前的角度,離開了房間。

她剛回到自己的房間,羅姐就回複了消息。

“沒事。他在我這兒。”

宮理看了看光腦,過了半天不知道該回什麽, 就回了個“OK”, 捏着手機有些發呆。

……

羅姐将光腦收起, 一只腳踏在茶幾上, 握槍手肘擱在膝蓋上, 槍|口卻對着坐在沙發上的男人。

男人将裝着冰塊的威士忌酒杯遞到嘴邊,茶杯中卻不是威士忌, 而是某種粘稠的熒光粉色液體。

他笑着看向羅姐, 夾着煙的手正要将酒杯遞到嘴邊,羅姐猛地擡手, 打飛酒杯。酒杯砰的一聲滾落在地,粉色液體不止灑在了地上, 也灑在男人穿的網紗上衣上。

衣服單薄, 粉色液體浸潤後黏在他胸口, 他擡起手來抹了抹, 又将手指放到嘴邊吮幹淨,輕笑起來:“他都不好好鍛煉, 我都快瘦成排骨幹了。”

羅姐受不了了:“你|他|媽是一年賽一年的惡心, 這衣服騷的都露點也就算了, 你還給自己塗了粉色指甲!”

男人伸出中指,顯擺自己的指甲:“熒光粉, 我的幸運色。多久了,我們有多久沒見了啊,羅。”

羅姐沒說話。

男人的皮鞋蹬在了茶幾邊緣,黑色長褲被包間內暧|昧的彩燈照亮。這是這間店內最低檔的包間,包間外的舞臺上有些衣不蔽體者在扭動舞蹈,也傳來許許多多可疑的聲響,層層紗幔遮擋住了包間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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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忘了,這地方也曾是我們發家致富的地方之一,可你把它賣了。而現在,他們做的生意比咱們當時惡心下作一萬倍!”男人笑道:“我叫老板來見我,來好好跟我談談。”

羅姐豎眉怒道:“你惹什麽事兒?!讓他們完蛋也有別的辦法,我只要給對的人提供點線索,就會有人來對付他們。”

男人嗤笑道:“對付是沒用的,這兒就應該一把火燒了。不說這個——現在你淪落成什麽了?我上次還有記憶的時候,你開個幾把小破店,天天給人隆屁|股。”

羅姐聳肩:“馬上要開分店了,賀喜我吧。”

男人狂笑到咳嗽。

羅姐突然身子靠近,手指捋了一下他額前的頭發:“你把平樹頭發給剪了?!他發現了估計又要哭了。”

男人仰頭笑着看她:“你一副平樹會回來的樣子。對我來說搞到錢太容易了,所以我也會一直喝役靈藥水,喝到他徹底消失為止。”

羅姐:“告訴你一件事。平樹停用安定劑已經一兩個月了。為什麽他可以不借助安定劑,就壓的你根本蘇醒不過來?因為他變強了,他的心也慢慢滿了起來。他想要回來很容易,只是他現在在害怕。”

男人挑眉,晃着皮鞋,他脖子上戴着許多讓羅姐嫌棄的黑色項鏈挂飾,他似乎很喜歡這些裝飾品:“害怕?他什麽時候不是在害怕?什麽時候不是哭哭啼啼的,什麽都做不了!”

羅姐不像是跟他說話,反而像是對平樹開口:“別想那麽多了,她剛剛還在問我說你去了哪裏。”

男人好整以暇的笑着,卻在羅姐說了這句話之後,突然一僵。

他暗罵一句,手掌狠狠頂着自己的胸口:“羅!你做了什麽?”

羅姐繼續道:“宮理也是個有秘密的人,所以不會對你這麽不體諒。上次我問她,她說‘平樹一直對我很好,我想不到有什麽不信任他的理由’。她親口這麽說的。我已經能成熟的看待你了,宮理也是個成熟的人,你現在的生活不會被打破……不會改變……”

羅姐的聲音低柔下來:“你很安全的,平樹。”

男人瞪大眼睛,四肢麻痹微微痙攣的感覺又傳來了。這是即将失去控制的感覺,他不是沒經歷過。

他罵了一句髒話,撲過去,就要用手指沾着灑落在地上的粉色液體,張口要滴在舌頭上。

羅姐腿一橫,制住他,男人立刻反擊。

羅姐一直就打不過他,她也知道,只是暫時制住他一瞬,喊道:“你再不回去,她才可能會懷疑!再這樣軟弱,你連現在的生活都保不住!”

男人四肢麻痹,幾乎硬挺挺的倒在沙發上,他手指沾到了地上粘稠的粉紅色液體,喘息着正要送到嘴邊,羅姐的光腦響了。

她手臂上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全息彈窗。

【宮·不要命·理】發來了消息:

“羅姐,你們在哪兒。我想了想,還是去接他一下吧。”

小小的發光的對話框上,顯示了半天的:“正在輸入中…”

男人愣愣的看着。

過了一會兒又彈出一條消息:

“如果他實在不願意,就當我沒說吧。”

羅姐看着他手指擡在嘴邊,手指上的粉色液體滴落下來,滴在他下巴上。

他緩緩擡起另一只手擦掉了。

羅姐看向他濕潤的雙眼,擡手又無奈又嫌棄道:“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我先幫你拒絕宮理了,別讓她來,也別讓她見到你這粉指甲、還有你這皮褲!”

平樹緩緩呆坐在沙發上,他捋了一下頭發,只捋到一手的發泥,他呆望着手心裏的黏糊糊:“……嗯。”

羅姐伸手要扶他起來,平樹卻開口道:“這間以你名字命名的店,現在真的在做很惡心的生意嗎?”

羅姐:“……嗯。誰還能記得這以前是派活、談生意的酒吧。走吧,這事兒我會想辦法解決。”

……

宮理穿着拖鞋,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走在灰白色書架之間,她忘了手頭這本書應該在哪個書架上了。

算了,到姐姐的書桌旁邊吧,那裏有查書的機器。

宮理拖着腳步走了幾步,果不其然,在那燈燭飄搖的溫馨書桌旁,已經坐了一個男人。

他的拐杖靠着桌子擺放着,不像某些權貴喜歡把拐杖弄出各種動物的形狀,他的拐杖就只有一個很樸素的金屬彎頭。

他用皮帶和支架固定的腿伸直着,另一只腿彎折,露出西裝褲下穿黑色襪子的細瘦腳踝。

甘燈手捧着一本薄書,輕輕翻閱,偶爾拿起桌子上的茶杯,輕輕啜飲一口。

宮理走近過去,她沒收斂自己的腳步聲,懶懶道:“裝沒發現我呢?”

甘燈沒回頭,翻過一頁書:“你的茶,也泡好了。”

宮理卻沒着急喝,她把書放在查閱器上,掃了一下編碼,又去還書了。

一會兒,宮理又晃晃悠悠,睡眼惺忪的回來了,手裏拿了新借的書。甘燈還坐在遠處,動也沒動,只是他的茶杯稍微挪了位置,似乎是剛剛喝了幾口。

宮理把新書往桌子上一扔,胳膊肘撐在甘燈的椅背上,就像是随意跟愛人撒嬌一樣,兩只手往前伸,如同在背後抱住他似的攏住了他的脖頸。

然後她兩只微涼細膩的手,從他身後捧住了他下巴,逼着他仰起臉來看她。

宮理低頭望着他。

甘燈仰着頭,平靜的望着她:“你影響我看書了。”

宮理微涼的指尖往下,順着他的下颌,刮過他頸側,停留在他喉結附近,她笑嘻嘻看着她:“不怕我殺了你?”

甘燈沒說話,只是笑了。

宮理很桀骜,而且是很容易被他的算計觸怒的類型,只有她大發好心偶爾溫柔的時候,絕沒有能被馴服的可能。但宮理也很聰明,她知道他是她在方體避不開的一把傘。

他甚至能感覺她目光在他脖頸上盤桓。

甘燈并不畏懼她貓咪亮爪子一樣的威脅,但他卻喉結動了動。被她目光掃過的地方,像是會癢。

宮理低下頭,只是有些暧|昧的靠近幾分,手指威脅又調情般撫過他喉結:“原重煜跟你說了吧,我要報銷。”

甘燈眸色深邃幾分,似笑非笑:“他說了。他也興奮地告訴我,他向你告白了。”

宮理沒想到原重煜會跟他說,看來倆人确實挺熟的,她松開手:“我們現在确實處于一個比較親密的關系裏。”

甘燈繼續低頭翻書:“這話聽起來像個對他不上心的人渣。”

宮理一屁|股坐在旁邊的凳子上,往後仰着,喝了口茶。她看着甘燈,甘燈卻不看她,宮理笑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他要是不明白我也會講清楚。怎麽?這是作為上司的關心,還是作為‘長輩’的關心?”

甘燈比原重煜最起碼要大十幾歲吧,上次他叫“小原”的時候,她就想調侃了。

甘燈斜過目光去看她,他眼角确實有一些細細的褶痕,反襯的他眉眼有種布料紋路般的柔軟。

宮理避開他移過來的目光,将穿着拖鞋的腳搭在他座椅下的橫梁上,從兜裏掏出了一大把裝訂在一起的小票:“喏,公款報銷吧。”

她以為他不會接,或者是直接甩過來一張卡,說什麽卡裏有一百萬拿去花。

但甘燈不但接過去,還翻着看:“……你吃了八份烤肉,還吃了兩盒壽司?”

宮理:“這就吃驚了?你要給我那七條豬年鴻運本命年褲衩買單呢?”

甘燈往後翻了翻,忍不住笑:“買個發卡你還讓人給你開□□,也挺厲害的。好,不用你去財務處交了,回頭我直接給財務主管。”

他把她斤斤計較打印出來剪裁的小票,夾在了書封內扣裏。

宮理不知道為何,跟他聊天總有許多沒必要的彎彎繞繞。但這些繞話既是試探威脅、又像是彼此了然于心的玩笑,就像是圓舞曲中兜圈的人。

宮理踩了踩他椅子橫梁,終于選擇切入正題:“就這啦?怎麽說也要給二十萬吧。”

甘燈繼續翻書:“可你并沒有做這個任務。”

宮理撇了一下嘴角:“可我要是做了呢,或許早死了。本來計劃中要我待着的萬雲臺上層的酒會中,有多少個污穢者?”

甘燈想了想:“七位。”

宮理一副被吓壞的樣子,拍拍胸口:“我的天哪,上層可是不限制信號又有媒體的,會不會被實拍下這幾位爆頭擠出爛肉,變成怪物的樣子?那可不得了,我會不會被當做命令怪物的頭目啊,我會不會被當場擊斃,然後變成方體殺死怪物頭目的功績?”

甘燈終于轉過了臉來。

上層也安排了人手,他确實不介意用上層幾位“名流”的慘死,警醒這幫在利益面前小瞧天災的人們。

上層的污穢者也都實力較弱,以之前在水泥立方的實驗也表明,宮理只要一個字就能讓他們臣服。

她雖然性格桀骜散漫,但腦子靈,能力超群,甘燈是想長久用她,而不是随便坑了她。

但他沒想到宮理洞察人心、深刻了解某些權力組織的惡臭德行。因為她的假設,在方體的歷史上不是沒出現過。

他親眼見證的就有幾次。

他微笑道:“說不定呢。恭喜你,逃過一劫。”

宮理盯着他。

她忽然道:“如果你真的打算屠戮上層,還把原重煜叫過去做醫療保障,是不是太殘忍了。他看起來傻乎乎,但卻會因為救不了人而哭的。”

甘燈一愣。

……他說錯了。

她不是對原重煜不上心的人渣。

甘燈手指扣上了書,半晌後道:“……是啊。”

他本以為宮理會繼續為原重煜說話,她卻抖了抖腿,又笑嘻嘻道:“所以,下次如果能開夠了價錢,這種髒活盡量只找我,別叫他了。”

她笑着将胳膊搭在他椅背上,比劃道:“我肯定會保守秘密,讓你這位大人的形象,在他心裏,啊,還是那麽光輝!偉大!”

甘燈斜看了她一眼:“等你能聽話做任務再說吧。”

宮理托腮:“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最後怎麽樣了?這些污穢者都被你們抓住了,就像上次那樣,會被關在水泥塊裏做實驗嗎?”

甘燈:“或許。啊,關于報酬,我想好了。”

宮理瞪大眼睛,有些驚喜:“什麽?”

甘燈微笑:“我最近視力越來越差了,有些人在萬雲臺似乎撿到什麽東西帶走了,但我沒看見,年紀大了記憶力也不好……我可能會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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