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清冷世子12

蘇熙宸和沈凝芷回到後院, 蘇玉婷和裴瑾之面容擔心的迎上來，共同确認了人都沒事後，這才?稍微松了一口氣。

裴瑾之将人拉到一旁，留蘇六娘和沈凝芷另外訴說?體己話, 他也有問題要急着問面前的人。

“子蘇, 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太子妃的侯府，怎麽會出這麽大的纰漏？”

蘇熙宸與他同樣面容嚴肅, 甚至冷哼了一聲：“你都知道?, 在這侯府動手是不明智的，可?見背後之人, 不是瘋了就是等不及了。”

裴瑾之瞪着眼, 聽他這話似有所感?, 小心試探，都湊近了幾分?壓低聲音問道?：“你猜到是誰在背後指使?了？”

蘇熙宸沒有直接回答, 而是敘述了剛才?他所面臨的情況，接着重點提了幾個疑點：“侯府不作為，那巡防營的校尉又遲遲不來救援，在聽到動靜之時，那黑衣人并無害怕, 反而有着嘲諷，很難不令人懷疑。”

裴瑾之：“……”

其?實，他一直想要和蘇熙宸學一樣東西, 那就是洞察人心的能力，尤其?是細微表情的觀察, 他總是能最快速的意會到對方的深層想法是什麽, 不像他，總是看?不到也猜不出, 實在惹人煩躁。

那黑衣人和巡防營的校尉都不是蠢人，縱使?有情緒變化，也不會那麽明顯，或許換個人就算察覺到什麽，也一時想不通他們的異樣究竟代表了什麽。可?惜，他們碰上的是蘇熙宸這個家夥，簡直眼神直透人心，洞察力甚至到了令人恐怖的程度。

其?實……

裴瑾之偷偷瞄了一眼對面的人。

暫且不說?別的，僅僅以他的這個能力，哪怕有一日?坐在那個位置上，底下的官員想要做到站在他面前欺上瞞下，也是十分?艱難的。

而且他還挺念舊的，他與他這麽多年的知交情誼，他上位，他們裴家在皇宮做太醫當差，也肯定會稍微安穩一些，不會動不動治不好就被下令砍頭抄家什麽的。

要不……

不行不行！

裴瑾之接着心中瘋狂搖腦袋，他是臣子，怎能主動背叛皇室，丢棄忠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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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瑾之立即丢掉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将思緒拉回來，将他的意思說?透了一點：

“黑夜人暫且不知方向?，巡防營卻是太子的人，再?加上侯府太子妃……子蘇你是說?，這是太子他的預謀？可?他這又是為何？那些年輕的世子貴女們又哪裏招惹到他了？”

再?說?，選擇在自己的地盤上動手，是不是太明目張膽了？

裴瑾之本以為，對方會按照自己的思路在此猜測上幾句，不想這個人神情冷冷淡淡，出口的話卻是吓人至極。

只見蘇熙宸十分?輕描淡寫的在裴瑾之面前顯露自己的勢力滲透：“聽聞最近太子意欲提前上位，讓如今的皇上退出做太上皇，他手底下的人想要拉攏那些朝中重臣，試圖得到他們的支持。”

這下子裴瑾之有點明白?了，心驚的同時卻顧不上談論他的事，而是猜測着回答：“然後他們沒同意，太子就來了這一手？”

“嗯，應是如此，給個教訓，以儆效尤罷了。”蘇熙宸這時已經根據自己的思維路線，想通了太子的大部分?布局關?節，“這裏的人他不會都殺光了，至少要留一小部分?，就像他沒有派出更多的人去後面這方，主動獵殺你我等人的性命。”

可?裴瑾之絲毫沒有輕松，而是眉頭緊皺，認真嚴肅起來，反倒是多了幾分?世家公子的矜貴氣韻，終究是從小浸泡在醫書裏的人，真正的書香門第，再?差也差不到哪裏去。

嗯，所以配小妹，還是勉強可?以的。

裴瑾之可?不知道?對方的想法，他的心中充滿擔憂，不由得也問出口：

“這位太子殿下如此不把人命放在眼裏，大臣的子孫後輩也随意指使?人斬殺，就更別說?那些毫無反手之力，也無權勢利用之處的平民百姓了，若是這位真的上位了，底下的人，日?子恐怕不好過?。”

确實如此，在沒被穿越女穿越的第一世，原主還在悄悄蟄伏，儲備自身，等待合适的時機，而原男主還未奮起，太子近乎是強制性的将老皇帝推下皇位，自己做了皇帝。

而後，在這位暴君的統治下，所有人都生活在了水深火熱中，簡直是民不聊生。

所以，不管後來是原主意圖謀反，還是原男主後期反擊，天下的官員和百姓都是支持的，并未有多少反抗之心。

實在是被這位太子折磨壞了。

而這些，蘇熙宸都沒有給裴瑾之詳細分?析，相信今天的事情，已經足以給他個警醒，他只是拍拍他的肩膀提醒：“所以，最近不管是你，還是令尊，在皇宮當值，都要萬分?小心，不要做了對方手裏的筏子。”

裴瑾之瞬間醒神，很是嚴肅的點了點頭，而正在這時，對方突然轉換話題，目光落在了遠處蘇玉婷與沈凝芷那邊：“瑾之，今日?風筝放得如何？”

裴瑾之先是愣神，然後苦笑：“子蘇，別挖苦我了。”

“你不會是看?不上我妹妹庶出的身份吧？”蘇熙宸面無表情反問。

王妃只有他這一個兒子，王爺一心征戰沙場，甚少耽于美色，所以後院也很清淨，除了他這麽一個嫡出，只有貴妾所生的一個女兒。

又因為原主年幼遠去，王妃的身邊反而只有蘇玉婷這一個情感?寄托。楚王與正妻感?情甚篤，睡在妾侍通房那裏的時間很少，王妃本身又是個比較豁達的人，不太看?中嫡庶之分?，更不會遷怒小輩。

種?種?因素加持之下，蘇六娘這十幾年的女兒家生活很是順遂和樂，父母愛護，兄長照拂，和真正王府嫡出女兒沒什麽區別。

無論是在受到的感?情反饋上，還是吃穿用度，都是王府裏最好的。

這也就養成了蘇玉婷比較活潑單純的性子，還有點小女兒的驕縱。

不過?這都不算什麽，頑皮歸頑皮，她的本質是好的，世家貴女該有的，她一樣也沒有懈怠，只是心中明白?，或許沒嫁人之前的她，才?是活得最自在随心的，因此有時看?着不是很規矩了些。

蘇熙宸知道?兩?人症結所在，可?倘若裴瑾之敢言說?一句嫌棄，他會讓他領教一下，擁有兄長的小妹，究竟可?以在這個金陵城多豪橫，多不受欺負。

“并無！”裴瑾之當即出聲否定，生怕晚了遭人誤會，可?說?完這句，接着又有些喪氣的回道?，“子蘇你與我多年知交，還不了解我的為人嗎？蘇姑娘很好，只是……”

裴瑾之欲言又止，意外的沉默了幾分?，蘇熙宸卻知曉他未盡之意。

那份藏在心中的謙卑，是隐藏再?深，也逃不過?的。

蘇熙宸已經經歷百世，閱過?千帆，将人心洞悉透徹，凡事沒有看?不開的，也沒有瞧不透的。

可?他們不同，蘇玉婷更是個還未長大的小女孩，自然不會明白?，裴瑾之頻繁躲着她的症結所在。

這日?蘇六娘來到煙雨閣，雙手托臉，向?來整天樂呵呵的她，也難得在眉眼之間，染上了幾分?少女的哀愁。

沈凝芷正坐在一旁，和蘭枝學習讨論醫本上的學識，發覺許久沒聽到對方的動靜，不由目光巡視，發覺對方竟然坐在窗邊發呆，反而新奇。

蘭枝也第一時間察覺到了，她的身份不适合開口，和對方也不甚熟悉，因此只是十分?懂禮的先一步告別離開，在婢女的跟随下出了院子。

“怎麽了？”沈凝芷來到蘇玉婷身旁坐下，溫聲低語，像是生怕吵到她了一般。

“嗯？”蘇玉婷後知後覺的回頭，眼神懵懂，“表姐？是我擾了你和蘭枝姐嗎？”

沈凝芷好笑，這姑娘什麽時候這麽客氣小心了，不由得手臂擡起，将女孩輕輕抱住，低聲哄勸：“沒有，表妹想到哪裏去了？今天不高興嗎？我看?你坐在這裏悶悶不樂的，可?是少見。”

蘇玉婷順勢離開窗邊，臉半埋在她懷裏，語氣低落：“阿姊，我不懂。”

“哪裏不懂？”沈凝芷做起了寬慰人的工作，低頭耐心詢問。

“最近，裴瑾之總是躲着我。”

不同于其?他不敢将男子挂在嘴邊的女子，向?來感?情随心的蘇玉婷，面對最知心的表姐，生母的親侄女，心裏話也脫口而出，毫無隐瞞：

“其?實，一開始，我是能夠感?受到的，他于我的，不同，可?是後來……他就變了，尤其?是那次刺殺過?後，這種?情況越來越嚴重。”

沈凝芷心中羨慕她這份對于感?情的直言，見她擡頭對她坦言：“其?實，我有想過?，找個機會，與他好好談談的，可?是……都被他躲掉了。”

每次總是沒等她開始，裴瑾之就像是察覺到了一般，選擇用別的話語插入，只與她做尋常交流，不與她談心。

她是女子，再?怎麽随性大膽，也是養在深閨裏的，還是在這王府之中，出趟門本就不易，沒想到好不容易找到見面的機會，他還不願……

次數多了，蘇玉婷也由積極變得煩悶，開始樂觀不起來了。

無力又郁悶。

蘇玉婷向?面前的人求教，目光灼灼：“表姐，你能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沈凝芷：“……”

其?實，她是能夠理解幾分?的。

都說?蘇玉婷是庶出，可?其?實與嫡出無異。

無論是王爺還是世子，都将這女孩千嬌百寵着。而放眼玟朝，除了老王爺這位功高望重的異姓王，皇室裏的那些宗族後室，并未有被冊封為親王的。

其?實蘇玉婷身為楚王的女兒，恐怕除了皇宮裏的公主，誰的貴女身份也越不過?她去。

這樣一個女子，他自己本身只是微末八品，家中最高職位的父親也只做到三品官員，而對方身後一個超一品的大将軍父親，兄長是從四品的重臣，還是手握權勢的英才?少年，與之相較，裴瑾之只是一個太醫助教。他們确實是門第相差甚遠，地位懸殊。

或許是心境相似，所以沈凝芷能夠很好的通曉，可?她卻不可?直言，傷了女孩的心，也是在刺傷裴瑾之的難堪之處。

所以，沈凝芷只是無言搖頭，選擇無聲摸頭撫慰，過?了半晌，才?終于躊躇般出言：“或許，他是有什麽難言……”

她的話最終沒說?完，一個身影出現在窗外，冷哼一聲：“還能為什麽，管他是為何，你又有何好糾結的？”

“兄長！”蘇玉婷和沈凝芷一起看?清了來人，她一下子從她懷裏蹿出，眼眸發亮，顯然是很久不見人，臉上帶着顯而易見的想念，“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這個年，蘇熙宸異常忙碌，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來後院了，身為小妹，蘇玉婷依仗着他，也十分?仰慕這位處處厲害的阿兄，此刻見到了人，自然一下子開懷了幾分?。

“別悶悶不樂了，今日?是上元節，快回去準備準備，我帶你們出去看?花燈。”

蘇熙宸沒回答她的話，而是難得帶了一抹笑意，告知她這個好消息。

既然他這麽說?了，那就說?明王妃那邊是首肯的，蘇玉婷當下完全不郁悶了，歡呼一聲從坐塌上跳下，和表姐招呼了一聲就帶着婢女往門外走。

沈凝芷也被感?染了幾分?，帶着笑意目送人離去，轉回目光，見到這久違思念的人，就站在她的窗外，又有些怔怔。

那俊美男子伸手進?來，寬廣的衣袖滑落，修長的手指在她的臉側輕輕摩挲，臉上是獨屬于她一個人的溫柔缱绻：“阿姝，我們一起去賞燈劃船可?好？”

沈凝芷擡臉，湊近他的手心，阖上眼細細感?受那溫熱的手掌，瞬間安心，輕輕回應：“不敢請耳，固所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