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清冷世子13

上元燈會, 是玟朝一年之中，最熱鬧的日子，即使此刻朝局緊張，一切一觸即發, 在這個舉國歡慶的一天, 所有人也要放下所有成見，共度這美好時光。

這一天, 也是對閨中女子管束最松的一次, 只要不是真的厭煩熱鬧的，都不會錯過這一年一度的燈會。

王府的馬車趕至金陵城的中央街道?, 車門被?從?裏面打開, 蘇六娘先一步冒頭, 緊跟着的就是她?的表姐沈凝芷。

她?們人手一頂帷帽，卻暫時并未戴上。

蘇熙宸從?前方下馬, 來到了馬車側邊，不等馬夫放置梯凳，先一步将人帶下去落地。

蘇玉婷神色自在，如小時候那般被?兄長半抱下去，到了沈凝芷, 她?反而遲疑。

蘇熙宸站在上方，手臂擡起?，并無在意：“放心, 今日不會有人留心觀看的。”

聞言，沈凝芷先是望向下了車的蘇玉婷, 果然, 這姑娘早已被?這上元街道?的景致吸引，根本不關心他們這邊的動靜。

她?再遠望, 處處都是游玩的年輕男女，但即使是王府這麽氣派的馬車，也未引來多少關注，大多都将注意力放在了自身或是身邊人身上，無心探看。

沈凝芷這才放松幾分，裝作從?容的模樣，彎身輕輕跳下，堅實的臂彎穩穩接住了她?，而她?将臉埋入了他的懷中。

蘇熙宸等确定對方站穩了，這才松手，周邊喧嘩，不得低頭湊近她?耳邊，才能叫她?聽清：“有無崴到腳？”

沈凝芷才搖搖頭表示無礙，已經環顧了一周的蘇玉婷這時回頭，跑到了她?的身邊，興致高昂：“表姐！我們快去！我看到好多好玩有趣的！”

沈凝芷緩了緩被?吓到的心神，面上不動聲色，只擡眼與旁邊的人對視了一下，又立刻收回，對她?露出?笑容，溫和颔首：“好啊。”

得到肯定回答的蘇玉婷很高興，她?正要拉人走，這才想到還有個蘇熙宸，不由得遲疑：“阿兄……”

或許是節日喜慶的感染，在夜晚花燈的光影下，蘇熙宸的面容格外的柔和，他低聲囑咐：“你和表妹自先去，兄長還有點事，一會兒去找你們。”

接着，他又看向一旁的少年，很是放心：“武就會遠遠跟着你們，燈會上人多，不要走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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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三哥你可要快點跟來啊。”能夠擁有女孩子間的獨處時光，蘇玉婷很樂意，但是也要表示不舍，不然也太不知好歹了。

“鬼靈精。”蘇熙宸好笑着望着她?們遠去，轉身之後，又是一臉肅容。

只見他獨身一人，走入一條小道?，左拐右彎，行走了較長一段時間，這才在一處低沉的院門前停下。

蘇熙宸擡手，先是急速輕敲三下，接着慢慢重敲一下，也不出?聲，就等着人來開門。

過了好一會兒，門內才有了動靜，一個老?奴伸手打開了門扇，笑起?來滿臉的皺紋，那雙眼睛卻是無比明亮的：“郎君，奴恭候多時了。”

蘇熙宸神色未變，不像是對此陌生的模樣，甚至臉上有了不常展露于人面前的笑容，卻又和面對沈凝芷的時候不同，少了溫情和缱绻，多了幾分君子的高雅和疏離：“四公子可在？”

老?奴低頭：“已到了。”

蘇熙宸滿意，颔首表示明白，擡腳邁步進去。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這裏的門扉又一次打開，還是蘇熙宸一個人，神色上瞧不出?任何問?題，讓人無法探究，深沉莫測。

他先是左右掃視了一番，确定周圍沒有可疑的蹤跡，這才重新合上門離開。

從?灰暗的小巷走至燈火通明的大道?，蘇熙宸只覺得身心都完成了一次洗禮，參與奪嫡，從?來是兇險萬分的，可是他不會後悔。

在将來，他和沈凝芷要在這裏生活上幾十年，若是任由皇室發展，到時上面的人不作為，不僅對蘇家有所影響，也會使底下的百姓遭殃。

所以不管于公于私，蘇熙宸都不可能坐視不管。

或許蘇家能夠憑借他的一己之力，任由是誰做皇帝都不會動搖，可其他人的命運，卻都是懸在刀尖上了。

裴瑾之以及其他與原主有關聯的人物，蘇熙宸都更希望，他們能夠在相對太平的時代中生活，不求盛世，只求一世安樂無憂。

所以，在綜合了所有考量之後，蘇熙宸做出?了自己的決定，現在只希望，自己的這個選擇，能夠不負所托，能夠成為一個懂得關注民生的好皇帝，而不是任性自我，如太子那般視人命如草芥，将這玟朝衆人，攪動得無法安寧。

蘇熙宸沿着街道?行走，通過陸武就留下的标記，很快就找到了蘇玉婷一行人。

這時她?們的手裏已各有一盞花燈，蘇玉婷上前邀功，将燈籠高高舉起?：“兄長你瞧，這是我們猜燈謎得來的，厲害吧？”

“何時你也能猜對謎題了？”蘇熙宸反問?了一句，得來瞪視後，十分好脾氣的提議：“可玩夠了？不然我帶你們去一個好去處。”

其實沒有，但是總不能一場上元燈會，都她?和表姐在一起?，抛下對方孤零零一個人。

因此蘇玉婷并未出?言反對，而沈凝芷從?頭到尾都很安靜，自然更無反對之詞。

兩個姑娘跟着蘇熙宸，來到了金陵城最大的一間酒樓，走到一處雅間，推門而進，裏面卻是坐着一位清雅的公子。

那人聽到了動靜，立即起?身，彎身行禮：“見過世子和兩位娘子。”

進來的三人同時回禮，禮儀周到。

沈凝芷和滿眼好奇的蘇玉婷，都及時拿起?了婢女遞上來的團扇，遮掩住自己的半張臉龐。

這是位眼生公子，她?們都未見過的。

蘇熙宸作為兩邊的中間人，擡手介紹了兩邊：“這是我小妹六娘和表妹三娘。”

而輪到了男子這邊，卻慎重詳細了一些：“這位是父王在邊關時，手中得力的年輕将領——顧青，年二十一，也是父親親收的徒弟，現任邊境左少将軍。他這次回來是奉旨請安複命的，正巧趕上上元，一個人不如一起?，所以我主動相邀。”

蘇玉婷聽了一堆，只覺這是位十分了不得的人物，不然以三哥那個冷傲的性子，尋常人他不喜結交，更別說如此懂得體?諒人，念及人家一個人回來了金陵城，就相約共度上元。

然而聽完職稱後，蘇六娘有點懷疑人生了，她?不由得和身邊的沈凝芷小聲确定：“表姐，左少将軍，是四品官員吧？”

那不是還比她?阿兄官位高？才及冠的年紀，這位公子好生厲害。

沈凝芷點點頭，肯定了她?的不确定，也對面前人有了幾分發自內心的欽佩。

雖未曾去過邊關，可她?通過閱讀的書籍和蘇熙宸過去在她?耳邊的講述，也明了幾分：能夠坐上這個位置，還是邊境州縣的任命，弓箭騎術劍術出?衆都只是尋常要求，更是需要他付出?異于常人的努力，和本身擁有堅實的武學知識，以及少數人才具備的謀略天賦。

只有具備了這些，再得到一個世家舉薦的名額，懂得在官場上适時進退，應對人情游刃有餘，才能在這個年紀，可能得到這個位置。

因為清楚這個職位的重要性，以及其對于軍權的掌握力度，所以沈凝芷才油然而生出?了幾分敬重。

同時她?的臉上也表現出?了幾分，神采奕奕，卻不經意間和顧青旁邊的蘇熙宸對上，對方卻目含一絲絲警告。

沈凝芷先是奇怪，後才明白過來。

子蘇他，這是吃醋了？

沈凝芷不确定的心道?。

顧青自幼習武，對方講得再小聲，他也聽得到，可他觀察世子并無表示，當?做不知，也就随着一起?，不做反應。

顧青雖是一名武将，卻實在俊朗非凡，器宇軒昂，并不給人粗蠻無禮的印象，倒是颠覆了一般人對于武将的認知。

蘇玉婷雖然手中握着仕女團扇，眼睛卻直直的盯着人家看，滿心的好奇和意外。

這眼神倒是不冒犯，反而帶着小女兒的純真自然，懵懂中自有幾分可愛。

顧青神色如常的站立在原地，腦後的耳根卻有點微紅。

倒不是生出?了情意，而是被?一個才認識的女子這般直視，還是個只憑雙眼都能判斷出?，對方是個容貌妍麗的妙齡娘子，只常年在男人堆裏生活的他，自然多了幾分不自在。

倒是純情，看來與他派人所查探到的信息并未有差。

原主雖與這個顧青接觸過，也清楚他是個好男兒，可畢竟多年不見，許多情況不知，為了保險，蘇熙宸自然要提前将一切探知清楚。

他從?不做無準備的應對。

蘇熙宸一眼看透蘇玉婷的想法，當?即揭穿：“別忘了，你三哥我也曾是一名武将。”

蘇六娘小心瞧了一眼對方，發覺他并未對此介意，這才輕呼一口?氣，不由得有點怪自己親哥，在外人面前不給自己留面子。

女子微微嘟嘴，小聲反駁一句：“都說是曾經了嘛。”

顧青又瞧了蘇玉婷一眼，仍未出?言。

蘇熙宸當?做沒聽到她?這句反駁，而是招呼幾人坐下：“顧青是我在軍中的好友，你們也不必太過拘謹，過來一同坐下吧。”

楚王世子發話，三人這才動身。

兩位姑娘都聽懂了蘇熙宸的言外之意，蘇玉婷牽着沈凝芷向着一邊坐下的同時，放下了遮掩的團扇。

本是該蘇熙宸坐于內側，可他擡手推拒，示意顧青上前。

這下子，沈凝芷和顧青，都當?即有幾分明曉了他的用意。

四方酒桌，蘇玉婷和顧青對坐，蘇熙宸則是正對着沈凝芷。

顧青坐下後，盡管猜測到了世子的想法，可卻不會表現在臉上，更不會因此刻意，弄得大家都察覺到了異常。

故此，他做好準備後，眼神自然的落向了對面，卻在看清楚了對面那張臉之後，眼神有輕微波動。

女子嬌憨可愛，梳着嬌俏的雙環髻，釵環不過分張揚，可也帶着這個年紀少女的喜愛特色，前額并未有任何裝飾，僅僅露出?幾縷絨毛，更顯稚嫩與靈氣。

而蘇玉婷也感受到了對方的視線，十分自然的回以一笑，活潑俏麗，随性大膽。

可是她?并未察覺到對方那一瞬間眼神的微瀾，只以為他是簡單的欣賞。

沈凝芷仔細觀察着兩人的互動，眼神回落到蘇熙宸身上，無聲疑惑：果真如此？

蘇熙宸擡手為她?先倒了一杯熱茶，回以肯定的眼神：卻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