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舊事與索命之鬼（8）

“欣兒！”

“要不是她，我用得着轉學嗎？要不是後來轉學讀的那個學校太破，我至于考不上大學嗎？我要是考上了大學就不會像現在連工作都沒有一個，都怪那賤女人……”

對面吵成一團，李言成臉色卻始終鎮定下來。

對于這起案子他總算是摸出了一些門路，如果他猜測的沒錯，當年那一起案子那女的死的絕對不簡單，而且恐怕跟這一家子人脫不了幹系。

而最近這些連環殺人案跟之前的案子有什麽關系李言成就不清楚了，不過從現在的情況下來看，最近這一起自殺案件看來也不簡單，恐怕十之八、九跟之前在一起案子有關聯。

不過這一起案子和之前的自殺案完全不同，因為最近這一起案件的女主角活了下來，還沒死。

“李言成？”見李言成在走神，張軒輕輕碰了碰他讓他回過神來。

這人總是這樣，讓張軒心中有些無奈，眼中卻滿是寵溺。

對面已經吵完了，那青年甩門而去，留下他父母在原地唉聲嘆氣。

李言成并不催促，直到對方再次在沙發上坐下他才開口問道：“你們就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聽到李言成這麽牛頭不對馬嘴的一句話對方明顯愣了一下，最後還是那男的開了口，他有些不耐煩的說道：“這件事情已經結束了，我們也沒有什麽想說的，請你們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們的生活。”

“我不知道你們讀沒讀過法律，但是包庇兇手就算你們和被害人是親戚關系，也一樣是要坐牢的。”李言成把坐牢兩個字加了重音。

李言成這麽完全摸不着頭腦的話讓對方有些驚訝，而後視頻對面的兩人對視一眼，紛紛沉默。

李言成微微調動了一下電腦的位置，他如同念白一般地說道：“包庇罪，犯本罪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情節嚴重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情節嚴重主要指窩藏、包庇罪犯的。”

李言成這話在張軒他們聽來就有些莫名其妙了，他們幫忙找人李言成卻并沒有告訴他們事情的經過，現在人是找到了李言成卻直接就告訴對方包庇是犯罪，就算是常年呆在李言成身邊的張軒此刻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他雖然能夠聽懂李言成的話，他知道李言成此刻是在勸對方說出實情，但是他實在弄不懂李言成憑什麽認為對方是他殺而不是自殺，而又憑什麽認為這一家人知道情況，知而不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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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時候，張軒甚至是他還不如李言成肚子裏的一條蛔蟲。

但是讓他們更加驚訝的卻是李言成在一些話說完之後，視頻之中的兩個人對視了一眼，然後那男的收斂了之前不耐煩的态度，他雙手撐在膝蓋上微微向前傾，長嘆一聲，似乎在瞬間便蒼老了10歲。

李言成這時在無聲之中輕輕籲出一口氣，身體向前傾倒這樣的姿勢在心理學上來說是傾訴的姿勢，對方顯然是已經被他觸動。

心理都動搖，很多時候在人自己沒有發覺的時候就已經表現在肢體語言上。

對方并沒有立刻開口，李言成也沒有催促，他只是耐心的等待着。

張軒的心卻已經被挑起，他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整個人都緊張起來。

這一等便等了将近十多分鐘的時間，其間那男人一直低着頭似乎在思考着什麽。

而一旁的女人只是一直看着他，神情溫順，并沒有作出任何阻撓，也沒有慫恿他開口的意思。

等他再次開口的時候，卻吓到了這間屋子的人，因為他說道：“我早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的……”

張軒看了一眼旁邊幾個驚訝的本地警察，幾人都知道，有戲。

就在這時，到對面的男人把這些年的事情徐徐道來：

他們家在x城不過是一個小康家庭，當年兩人結婚的時候一心想要生個兒子，延續香火，哪知道第一胎就是個女的。

兩人當時十分失望，但是礙于國家當時推崇的計劃生育，兩人只好把那女孩子養了起來。

不過兩人一直沒有死心，後來見周圍有同伴在老家躲着生了男孩，就也有了這想法。

兩人效仿之，偷偷回老家生了一個孩子，這孩子便是現在的‘欣兒’——蕭飛欣。

自從有了這個男孩子之後，兩人覺得家裏頓時變便‘活’了起來，家裏有了些人氣。平時在外面受的那些苦累也都不是苦累了，他們覺得只要讓這男孩子好好長大，變得有出息他們将來養老就有人了。因此這些年來一直對蕭飛欣推心置腹的好，好得不能再好。

可謂是捧在手掌心上的明珠，說句話都不敢太大聲，生怕吓着人。

至于第一個女孩子——蕭飛琴，一家人雖然不至于虐待她，但是在一些細枝末節上那也是有差別的。

日子也就這麽過了，後來兩個孩子人都長大了，蕭飛琴自己考上了本地的高中，而蕭飛欣則是在他們的暗中送紅包的做法下進入了當地的私立高中。

蕭飛琴性格溫文乖順，十分聽話，一直深得周圍鄰居和老師的喜愛。

但蕭飛欣因為從小有父母的嬌寵慣養，脾氣一直有些古怪，一直是家中的小皇帝。

當然這些在他們兩夫妻看來都并不是問題，畢竟男孩怎麽哪個不是有點脾氣的？

在他們看來，只要等将來這孩子上了大學，畢了業給他找個老婆，就能自己改過來，男孩子只要知道孝順就行。

其餘的事情，那都是女人操心的事情。

當年兩人聽說自己女兒和學校老師搞上的時候，兩個人都沒反應過來。他們是等到兩、三天之後，事情都鬧到鄰居家裏了之後才反應過來。

聽到這件事情後他們頓時就覺得臉上無光，便把那蕭飛琴關在家中詢問。

哪裏知道平時十分乖巧懂事的大女兒在這件事情上卻怎麽也不聽他們的話，不但反抗他們，而且還揚言要離家出走，這讓他們十分火大。

平時他們把精力都放在兒子身上，現在女兒不聽話，也沒想想自己的原因，而是直接便把怒火對準了那助教。

兩人商商量量到學校大鬧一番，讓對方賠償，甚至是揚言對方□□了自己的女兒。

這件事情鬧到這時候已經十分的大，那蕭飛欣的學校也受到影響，同學之間的尖酸刻薄與其讓他受不了他便和同學打了一架，直接休學回了家。

但是自己遭遇這些事情讓他覺得很火大，尚且還年輕的他覺得這都是自己姐姐做的惡，因此把怒火都對準了自己的姐姐，成天在家中對被關在屋裏的姐姐破口大罵，讓她去死。

而此時，憤怒到了極點的夫妻兩人根本沒想過這樣做的後果，只是在周圍鄰居的慫恿之下和自己兒子的責備下，怒火越燒越旺。

對女兒的打罵、對學校的斥責、對那助教的憤怒，這些讓他們發了狂。

越鬧越大，就如同火上澆油，一發不可收拾。他們的怒氣不但沒有得到平息，反而越發的瘋狂。

這一切直到那女孩子——蕭飛琴的自殺才戛然而止。

他們得知那蕭飛琴自殺的消息的時候是在事情已經成型的第二天早上，來通知他們的是學校的老師，聽到蕭飛琴自殺的消息兩人上樓一看，才發現被他們鎖在屋裏的人早已經不見蹤影。

兩人當時就吓蒙了，腦袋空空的跟着老師去了學校。

一進學校就看到自己的女兒被挂在樹上，臉色鐵青，雙眼充血，舌頭因為喉結被勒斷的原因而微微吐出……

因為是大冬天的原因，屍體早已經僵硬，死相十分猙獰。

警察來了之後才把屍體取下來，因為事情太過突然，警察也介入調查。

兩人渾渾噩噩地回了家坐在沙發上就沒起來過，直到第二天清晨兩人才一前一後地清醒過來。

他們的怒火已經被澆滅，轉而換成了無盡的恐慌與害怕，他們不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麽了？

為什麽會發生這一切？

好好的一個家庭為什麽支離破碎？

雖然心中還有怒火，但是此時此刻他們已經不知道該把怒火向着誰發洩。

但就在這時候，他們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兒子不見了。

才失去女兒的兩人經不起這驚吓，連忙到處找人，最後兩人在蕭飛欣自己的房間找到人。

但那時候那蕭飛欣已經吓傻了，他蹲在角落說什麽都不願意離開，還口口聲聲說是有警察會來抓他。

兩人覺得莫名其妙，便耐心追問到底是怎麽回事？而得到的結果卻讓他們根本承受不起。

蕭飛欣居然告訴他們，他因為學校的事情而對自己的姐姐心生怨恨，因此一直對對方辱罵不堪，但是就如同父母的憤怒一樣他的憤怒無從宣洩，便一直累積在心。

後來有一天他學校裏的同學聯系他，說是因為他休學擔心他，所以想過來看看。

心情郁結的蕭飛欣爽快地就答應了下來，可是他們到了家裏之後便說到了他姐姐，蕭飛欣本來就讨厭他姐姐，三句不離罵。

見他如此态度，那些同學便也跟着開起了玩笑。

後來不知道怎麽回事，一行人便說到了那個助教，有人說事情鬧得這麽大，對方肯定早就卷鋪蓋走人了。

後來不知道是誰提議了一句，說是去騙她姐說那男的已經走了，看她什麽反應。

那些當時蕭飛欣本來就很火大，這麽一聽立刻便答應下來。

于是一行人便到2樓去跟他姐姐說那男的已經走掉，被困在家中什麽消息都不知道都蕭飛琴渴望得到外界的消息，但是聽這些人這麽說，一開始那蕭飛琴不願意相信，可是是後來有好幾個人都這麽說，三人成虎，她就傻傻地信了。

剛剛開始對方只是躲在屋裏哭，蕭飛欣逗弄了幾句之後覺得沒趣，就拿了鑰匙帶着同學進了門。

蕭飛琴比蕭飛欣大上一歲多，此時正是女孩青春年華最為美麗的時候，蕭家雖然不曾關注過蕭飛琴，但是蕭飛琴長的五官端正，也算是個漂亮的孩子。

蕭飛欣也曾經聽過親戚朋友誇贊蕭飛琴懂事乖巧，再加上其餘的人那他和蕭飛琴對比時的言辭，讓蕭飛欣對此早已經懷恨在心。

蕭飛欣帶着人進門的時候，蕭飛琴正穿着睡衣坐在床上哭得梨花帶雨，眼眶微紅，說不出的我見憂憐。

此刻蕭飛琴被衆人所不辭，作為弟弟的蕭飛欣卻十分高興，為此興奮不已。

和人私相授受的事情傳開，那些話語總是不好聽，蕭飛欣以此為刃，不斷中傷他姐姐，推推嚷嚷間便動起手來。

蕭飛琴當時在自己卧室，穿着随意，本就一身睡衣覆身，推讓之間倒是撩起了蕭飛欣的火氣。

從一開始的嘴上傷人，變成動手動腳。蕭飛琴是真的被吓壞了，她也是年幼，從未見過這架勢，再加上對方還是自己的親弟弟，因此她只是不斷哀求蕭飛欣。

可是蕭飛琴的服軟并沒有讓蕭飛欣顧及姐弟情誼，反而是讓蕭飛欣更加興奮。

一直以來在外人眼裏都比自己懂事都姐姐，此刻也不過就是個在別人剩下哀求痛哭都賤人，這樣都反差讓蕭飛欣雙眼發紅，如同瘋子般興奮嘶吼。

蕭飛欣其餘的幾個同學雖然從未做過這種事情，可是倒是還年輕氣盛，再加上蕭飛欣的慫恿，因此便沖動行事。

等一切完結的時候，蕭飛琴早已經滿身污穢不堪，大大小小傷痕遍布。

蕭飛欣想奚落蕭飛琴，蕭飛琴卻像是生無可戀般眼睛都不眨一下，蕭飛欣覺得無趣，便帶着同學下了樓，也就走了。

直到半夜的時候，他姐突然叫他，說這件事情不怪他，說是讓他幫忙開門，她要出去找那男的。

蕭飛欣聽了這話臉上盡是嘲諷，他知道父母很讨厭蕭飛琴這麽做，但是他還是偷了鑰匙開了門。

經歷了昨天晚上那件事情之後，他已經對這女人鄙夷到骨子裏。

開門之後他還打電話給他那些同學，告訴他們他姐姐已經出門。

一群才上高中的高中生剛剛開始覺得後怕，可是看蕭飛琴并沒有大吵大鬧，膽子頓時就大了。

幾個人互相慫恿，又正好是都愛刺激都年紀，覺得這件事情很好玩，便相約到蕭飛琴的學校裏面蹲點，想看看他姐姐被人掃地出門時的窘狀。

而蕭飛欣姐姐也如同他所預料的一般到了學校，她先是到教師公寓那邊找人，可是得知對方早已經搬出去之後便有些崩潰，心中也就更加相信對方已經抛棄她離開。

蕭飛欣帶着一群人到了學校之後，就看到蕭飛琴蹲在池塘邊上哭，旁邊早就已經準備好了上吊的繩子。

幾個高中生從來沒見過這架勢，可是他們并沒有被吓倒，反而覺得十分的刺激好玩。

他們圍坐一圈，看對方哭得十分凄慘不但沒有去勸慰，反而在旁邊慫恿，蕭飛欣更加是冷笑連連。

他告訴蕭飛琴，那男的根本就是玩玩而已，出事之後早就走人了，而且那男人還一直說是蕭飛琴勾引他，現在整個學校都知道她說個水性楊花都女人。

其餘幾個人在蕭飛欣的刺激下更加是膽大妄為，所出之言均是夾刀帶刺。

面對衆人的奚落和謊言，那蕭飛琴心中絕望便真的去上吊。

看熱鬧的衆人此刻發現事情不對，也想過去救人，但是看到對方真的被繩子勒得面色猙獰，早就吓得半死，一個個轉身就跑了。

她弟弟蕭飛宇是最後一個跑的，他嘗試過去抱他姐姐的腳讓她喘氣，可是當時是在池塘邊腳下很滑使不上力氣，試了兩下沒成功之後他也跑了。

回到家之後他便立刻躲了起來，在家中他越想越覺得可怕，因此一直不敢出聲，生怕警察把他抓走。

聽了蕭飛欣的話他父母又氣又恨，可是又舍不得打，而且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既然已經失去一個女兒怎麽能再失去一個兒子？

兩人一合計，覺得不能再失去這個兒子，所以便把這些事情瞞下來。

對外兩人口徑一致聲稱是男助教離開，導致蕭飛琴傷心過度才自殺。

而完全被瞞在鼓裏的助教聽說這件事情之後，立刻就去學校大鬧。

他曾經向學校提出希望能夠見到女孩屍體一面，但是家長的反對和警察的介入，讓他這個願望并沒有得以實現。

後來他的離開一方面是因為傷心過度，另一方面則是因為當時周圍的人對他的态度。

另一邊，蕭飛琴的死雖然死自殺，可是她身上那些痕跡卻無法逃過警察的眼睛，因此暫時被立案調查。

蕭飛欣被吓壞了，因此一五一十地對父母交代了當時的情況，當時有些什麽人。

他父母也是橫了心，找到了那些學生的父母，并且以此事威脅，讓他們湊錢擺平這件事情。

如果事情不能擺平，那麽事發之後，他們一定會把其餘幾個人也供出來坐牢。

那些父母見狀都被吓壞了，這些孩子年紀不大，如果事情被捅出去這一輩子就都毀了。

因此衆人一商量，便決定把事情瞞下來。

蕭飛琴的父母在那時候拿到一筆錢，找了當時負責這件事情的警察，遞了紅包，以不想讓已經死去的可憐的女兒名聲更臭為理由，讓當時的警察撤銷案子。

加上當時他們本就一直對外宣傳蕭飛琴被□□，蕭飛琴又是自殺身亡，因此警察也沒多想，事情便就此了結。

而蕭家的人把蕭飛琴的喪事安排完之後，他們立刻就搬了家，遠離了之前的城市來到這裏，兒子的學校也重新選定。

只是事情并沒有那麽快就完結，換了一個新的地方之後，他們漸漸的發現他們眼中乖巧懂事的寶貝兒子，似乎并不是他們想像中那麽乖巧，對方行為怪癖，性格乖張，一有不順心的事情便會大吵大鬧，激動的時候甚至會動手打人。

轉到新的學校之後不到半學期時間，他們就已經被學校投訴許多次。

有了之前那件事情的教育之後，兩個人都開始着手教育他，可是這麽多年下來養成的性子根本不是他們一句話就能掰正的。

而且當時他們因為搬家的原因，家裏已經沒有太多富餘，可是被寵慣了的蕭飛欣卻不懂得收斂，成天向家裏要錢，不給就離家出走。

就這麽維持了兩、三年的高中生活，高中畢業的時候，蕭飛欣因為成績實在太差沒有考上大學。

蕭飛欣提出想讀書讓父母出錢去賣，但是父母因為之前搬家的原因實在心力交瘁拿不出這個錢，3人大吵了一架，他母親被他打進醫院……

事後，蕭飛欣便一直在家中沒有去工作。

直到最近x城那邊的事情鬧大，他們才隐隐約約的知道這件事情可能瞞不下去了。

蕭飛欣的不聽話，和心底對蕭飛琴都內疚和恐懼，再加上x城那邊時不時又傳來的消息，這一切都讓他們神經緊繃。

而李言成那一席話直接突破了對方的最後防禦，讓他們連一點撐下去的力氣都沒有了。

就如同洩了氣的氣球，‘砰’的一聲爆炸，之前堅持的那些東西都變得粉碎。

他們已經知道，他們寵出來的孩子并不是一個如他們心願的乖孩子，而是一個惡魔。

可是他們已經沒有精力去管教對方，也沒有那個能力，于是他們決定撒手。

李言成的到來，讓他們看到了這個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