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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習第一節 是語文,寧舒帶高三年級五班和六班的語文課,同時是六班的代理班主任。

她先在五班看了看,紀律還算不錯,都在做她白天留的作業。

五班隔壁就是六班,寧舒放慢腳步,輕手輕腳地在教室後門停了下來。

後門玻璃窗裝得有點高,她把手上的書放在地上,踩在上面,再踮起腳尖才能看到教室裏面的情況。

寧舒趴在玻璃窗上看了一會,臉色越來越差。

她板着臉推開門進去,把手上的卷子往講臺上一放,語氣嚴肅:“自己掰掰手指算算,離高考還有幾天,心裏沒點數嗎。”

亂哄哄的教室頓時安靜了下來,寧舒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一邊掃視着教室:“後面那幾個,再說話出去說,說個夠。”

“謝成成,好吃嗎?”

被點名的男生抹了下嘴,把泡面盒子往抽屜裏藏了藏。

寧舒走過去:“是去門口站着還是跑操場?”

男生慢騰騰地站了起來:“剛吃飽,我還是去站着吧。”說完自覺走出了教室,跑操場可太累了。

寧舒背着手在教室裏一圈一圈巡視着,看着這些不自覺的學生們上自習。

臨下課的時候,寧舒站在講臺前,用板擦巧了下桌子:“強調幾點安全問題。”

“晚自習放學嚴禁在校內外逗留,住校的趕緊回宿舍,走讀生回家最好結伴或者讓家裏人接。”

“牛老師是怎麽退休的大家都知道,別不當回事。”

牛老師是高三體育老師,上周在校門口碰到校外不良社會青年欺負本校學生,上去保護學生,腿被打骨折了。年齡大了,恢複起來很慢,直接辦了病退。

下面有學生小聲議論:“這下可好了,徹底沒體育課了。”

“別那麽悲觀,牛老師退休,肯定會有新的體育老師來,沒準是個大美女呢。”

“我倒希望是個女的,潑辣一點強勢一點,誓死捍衛我大體江山。”

“今天上午的體育課就被老趙占了,等着吧,下次該輪到寧……”

寧舒示意大家安靜,一句話結束了學生們的讨論:“明天的體育課上語文,檢查背誦。”

下面哀叫聲一片。

該叮囑的叮囑了,雞血也打了不少,寧舒走出教室看見在門口罰站的學生。

十七八歲的少年已經竄到一米八了,寧舒每每跟高個的男生說話都得擡着點頭:“你最近上課怎麽總是走神,昨天連作業都沒交。”

謝成成把校服拉鏈往上拉了拉,遮蓋脖頸下面一塊青色的淤痕。

他只想早早結束對話,悶着聲音道:“我會努力的。”

寧舒的聲音變得柔和了一點:“是不是遇上什麽事了?”

昨天晚自習放學,寧舒看見他跟幾個校外的小混混在一起,勾肩搭背地往巷子深處去了。因為距離遠天色暗,她不太确定那個人是不是他。

寧舒緊緊盯着謝成成的眼睛,試探道:“你最近交了什麽新朋友沒有?”

謝成成又把拉鏈往上拉了一下,偏頭看着遠處:“沒有。”

他頓了一下,又恢複了平時活潑調皮的樣子:“我要真學壞了,您罰我跑操場,多少圈都行。”

寧舒點了下頭:“沒事就好,要真有事一定要告訴老師和家長,行了,回去吧。”

第二天寧舒就在校門口那條街上看到了謝成成。

他穿着校服,站在一輛改裝過的黑色摩托車前,正在跟一個男人說話。

男人身材高大,穿着一件藍色夏威夷花襯衫,戴着墨鏡,手臂上文了條龍,斜靠在摩托車前,唇邊叼着一根煙。

想到最近的安全問題,寧舒擰了下眉。

她最怕這種狠角色,平時見了都會繞道走,生怕多看一眼就會被對方找麻煩,根本不敢惹。

但現在她的學生在對方手裏。

寧舒一連吸了好幾口氣,讓自己放松,又從包裏拿出來一支鋼筆,把筆帽打開,露出鋒利的筆尖,當作武器。

跟寧舒站在一起的一個女老師也看見了,見她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這麽緊張嗎。”

寧舒把裙擺往上撩了撩,露出膝蓋上面的一道疤痕:“這是以前被街頭混混傷的,流了不少血,好不容易才止住。”

導致她現在一看到那種不正經打扮的男人就會下意識地緊張害怕,覺得他們不是好人,好像随時都能跳出來打她一頓。

女老師看見寧舒臉色有點發白,看出來她是真怕,低聲道:“別管了,反正你也只是個代理班主任,學生真要自己堕落,你再拉也拉不回來,還讨人嫌。”

寧舒低頭整理裙擺。

女老師:“你看看那個學生的姿态和表情,畢恭畢敬的,比對老師都顯得尊重,明顯是把人當老大了,你管不了的。”

“牛老師還是體育老師呢,都被打骨折了,”女老師繼續說道,“真被那種人盯上纏上,天天在校門口堵你,你想甩都甩不掉,別跟我說報警,警察不可能天天形影不離地跟着你保護你,你這輩子就完了。”

寧舒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有點窒息。

“等我回去找謝成成聊聊,再給他家長打個電話,讓他家長管吧。”

兩人轉過身,并排朝學校的方向走去,女老師:“那人長得還挺帥的,腿長。”

寧舒轉過頭又看了一眼,覺得她說得對。

長得帥,腿長,很危險。

女老師壓低聲音:“你看他要笑不笑的樣,這種人才是最可怕的,狠起來不要命。”

寧舒又轉頭看了一眼。

夏日午後的蟬鳴分外刺耳,樹蔭在青灰色的水泥地上蔓延,男人勾着唇,一半陷在參差斑駁的陰影裏,身旁站着幹淨明亮的少年。

寧舒停下腳步,對女老師說道:“你先回去吧,我有點事。”

女老師看了一眼時間:“行,我下午第一節 有課,先走了。”

寧舒吸了口氣,攥了攥手上的鋼筆,轉過身,大步往前走了過去。

她的眼睛看着別處,佯裝鎮定,裝作自己只是路過,又故意低着頭,讓垂下來的頭發擋住自己大半張臉。

趁男人低頭摁滅煙頭的瞬間,寧舒迅速伸出手,抓起謝成成的胳膊就跑,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幹脆利索地就把人救了下來。

她暗自松了口氣,滿心都是躲過一劫的慶幸,不管那個人是哪條道上混的,只要他不知道她是誰,他就一點辦法也沒有。

突然,謝成成大聲喊了她一句:“寧老師。”

寧舒:“!”

她以前覺得少年人的聲音清朗好聽,現在只想捂住他的嘴,可惜已經晚了,身後的男人一定聽見了。

寧舒氣自己的學生學壞,也氣自己的暴露,她一邊拽着謝成成往校門口跑一邊罵道:“你怎麽跟那種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謝成成轉頭看了看不遠處的男人,對寧舒說道:“不是的,老師……”

寧舒打斷他的話:“什麽不是的,那一看就不像好人。”

謝成成被寧舒逃命似的拽着往前跑,上氣不接下氣,話都有點說不清楚:“不是的,老師……”

不學好還撒謊,寧舒氣道:“作業寫完了嗎,課文會背了嗎。”

謝成成有點無力:“不是的,老師!”

寧舒指了指操場的方向:“跑圈去!”

謝成成的作業确實沒寫完,課文也背得磕磕巴巴,乖乖跑步去了,想着回頭再解釋。

寧舒沒有立刻回辦公室,探頭探腦地躲在一棵銀杏樹後面往校門口看,好在那個男人沒跟過來。

直到下午,寧舒從辦公室出來路過操場,轉頭看見一個陌生的男人站在籃球場邊看學生打球。

他身材高大,腿很長,戴着一副金絲眼鏡,整個人看起來斯文儒雅。

寧舒忍不住停下腳步多看了幾眼,暗自在心裏猜測,沒穿校服,說明不是學生,學生也沒這麽成熟,也不是老師,應該是校外的。

旁邊一個老師從寧舒身邊走過去,順着她的視線看了過去:“在看什麽呢?”

“那不是新來的體育老師嗎,接替牛老師的。”

寧舒多看了幾眼,原來是新來的老師,怪不得她沒見過。

想到待會要占……借用一節體育課講卷子,還要抽查背誦課文,寧舒走了過去,打算跟這位體育老師說一聲,看他是願意生個病還是相個親,不然去結個婚也行。

走近之後,寧舒終于看清了男人的長相。

白襯衫将他的手臂遮得嚴嚴實實,金絲眼鏡下眉目清秀昳麗,聲音溫潤如玉,站在陽光下溫和地叫了她一聲:“你好,寧老師。”

寧舒覺得這人眼熟,似乎在哪見過。

她絞盡腦汁也沒想起來,這種氣質的男人,要真見過,她肯定能記住。

直到她目光掃過他的手臂,一小片文身從襯衫布料上透了出來,她目光往上,看着男人微微勾起的唇角。

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目光帶着一絲玩味。

寧舒終于想起來這人是誰,感覺像是被雷劈了一樣,原地站成了一個啞巴,愣了好幾秒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沉默片刻:“文身……透出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新文啦,如無意外,每晚六點更新,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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