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大膽。”
弓着腰站在一旁的綠跳終于有了說話的機會,他挺起腰板,指着的齊妤的鼻子,裝腔作勢地吼道:“小小軟骨蟲竟敢對殿下說出如此大不敬的污言穢語,必須要把齊恬悅那放肆小徒押到暗潭大牢思過個十年八年!”
旁邊的鹿骨扯了扯他的衣袖,提醒他說:“那個軟骨蟲已經去暗潭修行了……”
綠跳:“……”
王子伸出一只手,制止了綠跳的呱呱亂叫,擡頭看向齊妤:“齊恬悅為什麽說陳封好男色?”
齊妤搖了搖頭:“屬下不知,小妹書信中未曾提及,只是…只是看她這言之鑿鑿的語氣,想必她一定是察覺到了什麽……小妹也不是喜好胡言亂語的人,定不會亂說…況且……”
“接着說。”王子道。
齊妤垂下頭,小聲說:“況且,不只小妹,我與二妹也覺得,陳封不像是喜歡女人的樣子……您下令讓我們接近他時,我們使出渾身解數也毫無辦法,反而被陳封看出了破綻…”
正常男人,誰只關注門鈴啊!
王子擰眉,沉默了半響,忽然問。
“可男人,怎麽喜歡男人…”他停頓了一下,似乎百思不得其解,“他們……都是男人啊。”
大廳靜寂了一瞬。
過了一會兒,左岸俯下.身子,湊到王子耳畔,盡可能用簡潔的語言向王子說明了一下,王子的臉色變得紅一塊白一塊的,聽到最後,他咬牙切齒地丢下一句:“……死變态。”
即使陳封發現了魔物的存在,即使陳封不喜歡女人,但該走的計劃還是要走。
王子殿下幾乎是捏着鼻子下了命令:“左岸,去找幾個貌美的……男人。”
不知是不是錯覺,陳封總覺得王子這兩天看他的表情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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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在看着什麽變異物種。
而比王子的眼神更奇異的是,經常會有走路撞進他懷裏的男高中生,撞壞他的電動車後說要請他吃飯以賠禮道歉的男大學生。
甚至還有在大馬路上被混混圍住之後,因被陳封身後的随行保镖出手相救,而要對陳封以身相許的失足青年。
陳封愣了好大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位青年并不是在開玩笑,于是小心翼翼地把面前的保镖推了出去,:“那個…救你的人是他。”
說完,就抱着陳九星匆匆離開了。
陳九星從游樂場出來,還有些意猶未盡。
陳九星眼睛亮晶晶地問陳封:“爸爸,我們下次去游樂場是什麽時候啊!”
陳封摸了摸他的頭,笑着說:“如果你想去,那什麽時候都可以。”
“真的嗎?”陳九星開心地跳了起來,“那明天也可以嗎?”
“可以。”
“後天可以嗎?”
“可以。”
“那大後天呢?”
“陳封。”一個女人的聲音忽然響起,陳封和陳九星全都停在原地。
陳九星眨了眨眼,小聲喊道:“媽媽。”
趙琳琳回來了。
趙琳琳指間夾着一根煙,跷着二郎腿坐在沙發上,她環顧了一下四周,把煙灰撣在地上,說:“我聽說你現在是有錢人了,怎麽還住在這裏。”
陳封把煙灰缸拿出來,放到趙琳琳手邊,問:“你聽誰說的。”
“王八強。”趙琳琳毫不避諱,“他說看見你坐豪車回來,還聽九星說你們要搬到大房子裏住。你們準備什麽時候搬家?”
“明天。”
趙琳琳說:“我要住有落地窗的房間。”
“估計不行。”陳封說,“我要和你離婚。”
“離婚?”趙琳琳一下子就站了起來,她怒氣沖沖地說,“你窮的時候,我一心一意跟着你,你現在富了就想把我一腳踹開,你想得美!”
房門忽然被人敲了兩下。
陳九星跑過去踮着腳尖開了門。
是陳封的律師。
他過來之後,直接給趙琳琳遞了一份離婚協議書。
趙琳琳看這架勢,就知道自己肯定占不了光,再聯想到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她就愈發坐不住了。
她本來以為陳封是個傻的,哪知陳封不傻,陳封不但不傻,看樣子還早就做好了準備,想要把他一腳蹬開。
“陳封你不得好死!你這是非要逼死我們母子倆啊!”
“陳九星由我撫養。”陳封打斷她。
趙琳琳本就不想撫養陳九星,剛剛那一瞬間,她甚至在腦子裏想好了怎麽把陳九星丢給王八強,再敲詐王八強一筆錢。
可她現在看陳封争着養陳九星,卻忽然換了心思,抖着腿說:“兒子也是我的兒子,憑什麽讓你養。”
陳封說:“你什麽條件?”
“你現在有多少錢?”
律師實在聽不下去了,他上前一步,說:“趙女士,我勸您适可而止,您是婚姻過錯方,就算是那官司,孩子也勢必會判給陳先生。”
趙琳琳一聽打官司就急了,她誇張地笑了一聲,聲音尖刻:“打官司,你給我說打官司,我話就撂在這兒了,不管怎麽打官司,九星也不會判給陳封,因為陳九星根本就不是……”,
“我知道。”陳封捂住陳九星的耳朵,他擡頭看着趙琳琳,臉上不帶一絲情感,“但當着孩子的面,你最好還是不要說。”
趙琳琳聲音哽住。
她有點不可置信。
陳封知道?
他竟然知道?
他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他既然知道陳九星不是他的兒子,為什麽還要執着于撫養陳九星?
陳封把那份離婚協議推到趙琳琳面前:“你最好先看一眼離婚協議再說話。”
趙琳琳狐疑地看了眼陳封,将信将疑地打開了離婚協議。
然後她呆住,睜大了眼睛,指着協議上的數字數了好幾遍。
擡起頭,連聲音都帶了顫:“真的?”
陳封遞給她一支筆:“只要你簽字,上面的數字就全是你的。”
“離了?”王子問。
陳封點了點頭:“并不困難,趙琳琳是個心思簡單的人。”
王子忽然笑出來了聲。
“怎麽了?”
“沒什麽。”王子揮揮手,止住笑,“我只是第一次知道心思簡單還能用來罵人……咳咳,你給她了多少?”
陳封說了一個數字。
“你倒是視金錢如糞土。”王子笑了笑,“你就那麽在意陳九星?”
陳封沉默了一會兒,說:“他是我兒子。”
“不是親生的。”
“那他也是我兒子。”
“看來,你是真的很在意他。”
王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輕笑了一聲。
陳封有句話沒說。
陳九星讓他有一種歸屬感。
也許是失憶的緣故,陳封總覺得自己與這個世界牽絆不大。
他感覺世界像一片湖,他只是無根無據的浮萍,而陳九星是湖裏的水草,纏住他的身子,讓他屬于這裏。
陳封和王子一同走在別墅的樓梯上,商量接下來的房間分配。
“你選一個房間吧。”陳封說,“多虧了你,這段時間我都沒見什麽怪物。”
王子點了點頭:“那我得好好選,選任何房間都可以嗎?”
“除了二樓牆角那個,那間房是九星的。”陳封說,“裏面有個秋千,從閣樓通下來,能蕩到一樓。”
“秋千?”王子似乎有點好奇。'
“你沒玩過嗎”
王子搖了搖頭,他有些好奇地走進九星的房間,并找到了秋千。
“這個怎麽玩?”王子問。
“站上去。”
陳封話音剛落,身旁的王子就瞬移到了秋千上:“然後呢?”
陳封看他好奇又期待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系上安全帶。”
王子低頭試了一下安全帶,發現系不上,他不耐煩地把安全帶一丢:“不系了。”
陳封走過去:“我來幫你系。”
系好安全帶後,王子試着蕩了起來。
好像很好玩的樣子。
秋千很高,下面是彩色的泡泡池,能蕩得很遠,幾乎能蕩到窗外。
“陳九星呢?”王子忽然問。
“趙琳琳帶他去游樂場玩了,說要和孩子告別。”
陳封的手機在這個時候忽然響了起來,王子站在秋千上玩。
別墅裏沒有其他人,環境一片安靜,只有秋千帶來的微風。
乍然響起手機鈴聲,差點兒把陳封吓了一跳。
他摁下接聽鍵。
“請問是陳封先生嗎。”
“是的,請問有什麽事嗎?”
“很抱歉告訴你這個消息,明潤游樂場的跳樓機今日忽然發生重大事故,您的前妻趙琳琳和您的兒子陳九星不幸遇難身亡,請在明天之前來第一人民醫院認領屍體,請您節哀順變。”
陳封腦中翁聲一片。
“陳封,誰的電話?”
秋千上高高地蕩起,王子轉頭看向陳封,臉上挂着笑。
輕松,愉悅,惡劣。
陳九星的葬禮是陳自華一手操辦的。
豪華得像個宴會。
來了不少陳封見都沒見過的“上流人士”。
王八強突破一衆保镖,哭得昏天黑地,嘴裏不住地念叨着:“九星,爸爸對不起你。”
衆人嘩然,看着陳封和王八強議論紛紛。
陳自華本準備讓保镖把王八強拖出去,王子做了個手勢,陳自華便又讓保镖們退了下去。
葬禮徹底成了一場鬧劇。
陳封回到嶄新的,空蕩蕩的別墅。
他感覺很疲憊,于是他在浴缸裏放了一池熱水,躺了進去。
浴缸邊放着小黃鴨小鯨魚之類的玩具。
是給陳九星買的。
陳封不想看,便讓自己整個人沉在了水裏。
浴缸很大,水的浮力讓陳封幾乎覺得自己要漂了起來。
像是一片真正的浮萍。
氧氣耗盡,陳封從浴室裏探出頭來,頭發遮住了眼,陳封雙手捂住臉,把濕發撥到後面。
但是他的動作忽然頓住。
陳封站在原地,動了一下右手的大拇指。
他在右耳後面摸到了一個凸起的縫隙。
他是第一次摸到這樣的縫隙。
這是很奇特的觸感。
他摸到了只有一線的褶皺的邊緣,像是被雨淋濕的,老舊的膠帶邊。
水蒸氣緩緩散去。
面前光滑的金屬裝飾品倒影出人的影子。
特殊材質的金屬将人的臉龐照得扭曲無比。
陳封盯着那塊金屬光面中自己變形的,普通的,面無表情的,男人的臉,然後伸出食指和拇指,捏住了那個耳後那片凸起的皮。
猛地撕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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