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王子原本是買了水和食物的, 但他把食物放在了馬背上的儲物袋中，可現在馬受驚跑了，連帶着那些食物都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

現在王子正蹲在一堆蘑菇面前, 一邊摘一邊糾結吃鴿子炖蘑菇還是鴿子炒蘑菇。

陳封沉默了一會兒，問：“鍋呢？”

王子摘蘑菇的動作停了一下。

然後他決定吃烤蘑菇和烤鴿子。

“那鴿子呢？”陳封問。

王子随手從地上抓了一把石子, 站起身子，神情十分自信：“你想吃什麽顏色的鴿子？”

陳封随口說：“白的吧。”

王子彈了彈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塵, 潇灑離開：“等我五分鐘。”

等王子走後, 陳封看了眼地上王子摘的蘑菇。

王子似乎偏愛豔麗顏色，摘的蘑菇不是大紅就是大紫。

——真是一堆漂亮的毒蘑菇。

陳封嘆了口氣。

幸好他讀過陳九星的啓蒙圖書，否則他今天就要和王子一起被蘑菇毒死在這裏。

以防被其他人或動物誤食，陳封把毒蘑菇全都埋了起來，然後轉頭去找能吃的蘑菇。

在河邊清理過蘑菇後, 他支了一個火堆, 然後坐在一旁等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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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等到火堆滅了三次, 等到太陽都下了山, 才等來灰頭土臉走過來的王子。

陳封看着他被樹枝刮破的衣服和淩亂的頭發，沉默了一會兒，說：“純白的鴿子不好找吧, 這裏的鴿子都多少帶點兒灰毛。”

王子撇過頭，耳朵尖都有些發紅：“你知道就好, 不是我抓不到, 是我發現鴿子不是純白的所以把它們都給放了。”

陳封彎着眼睛笑了。

王子梗着脖子伸出來了手：“諾，潔白的鳥蛋, 沒一點兒雜色。”

陳封接過這個碩大的鳥蛋，捧在手心裏認真端詳了半刻，然後問：“你想怎麽吃, 吃煮鳥蛋還是烤鳥蛋？”

他剛剛等待王子的時候，繞着河邊走了兩圈，拾到了一個有些凹陷的石頭，勉強能當石鍋用。

“怎麽烤？”王子有些好奇，“不會炸開嗎？”

陳封拿起一根樹枝，扒開火堆下的熱灰，把蛋埋了進去。

“我在電視上見到有人這樣烤紅薯。”陳封解釋說。

王子點點頭，頻頻往熱灰裏看。

這畢竟是他費盡力氣千辛萬苦才偷到的鳥蛋，他很在意。

陳封看了眼神色專注的王子，臉上蕩起笑來。

他把剛烤好了一串蘑菇遞過去：“鳥蛋過一會兒才能熟，先吃這個吧。”

王子接過蘑菇，皺眉：“這是我摘的蘑菇嗎？怎麽掉色了？因為一烤就會掉色嗎？”

陳封說：“不是，這是我重新摘的蘑菇，你摘蘑菇很漂亮，沒有這麽醜的。”

王子不解：“那為什麽不吃我摘的蘑菇？”

“因為太漂亮了，所以有毒。”

“漂亮的蘑菇都是有毒的嗎？”王子問。

“漂亮的東西大多都是有毒的。”

陳封說。

鳥蛋烤熟之後，被王子和陳封分食，兩人摸了摸沒有什麽飽腹感的肚子，坐在河邊休息。

王子盯着溪水裏的游魚看，忽然發現有一尾小傻魚被大石塊堵住了去路，正焦急地在原地打着轉。

王子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到溪水裏。

……烤魚應該會比蘑菇好吃一點吧。

就在他下手準備抓的時候，一條魚卻忽然變成了兩條，從他指縫間溜走了。

王子揉了揉眼，忽然有些數不清自己有幾根手指了。

“陳封，你摘的那些醜蘑菇，真的沒毒嗎？”王子眨眨眼睛指向了遠方，“我現在都要産生幻覺了，我看到了一只有三個頭三對翅膀顏色還花花綠綠的大鳥。”

陳封按了一下有些疼的太陽穴，朝着王子伸手指去的方向看去。

他身子一僵：“阿夜，你剛剛拿回來的是什麽鳥蛋？”

王子呆呆地搖了搖頭：“不知道，是我趁沒鳥的時候飛到樹上偷的。”

不能用法術之後，王子感覺自己簡直是寸步難行，幹啥啥不行，小石子扔鴿子，一把扔完，一個都沒打住，鴿子還全跑了，當他準備退而求其次，張開翅膀去天上捉麻雀時，還差點慘遭麻雀群的圍攻。

他當時實在不好意思空手回去，就飛到樹上，偷了這個無鳥看管的蛋。

耳邊中傳來大鳥憤怒的嘶鳴。

王子應聲看去，剛好看到那只三頭六翼的大鳥正龇牙咧嘴，怒氣沖天地朝着他們襲來——

陳封立刻站起來，牽起王子手，飛快地向前跑，可那只鳥的速度太快了，他們根本就甩不開。

“阿夜，打開翅膀，你飛起來比它快！”陳封大聲喊道。

王子沒有動作，他轉頭看向陳封，聲音驚慌失措：“陳封，我飛……飛不起來了！我翅膀都打不開了！”

那只鳥蛋絕對有問題，陳封現在也覺得自己頭昏腦漲，眼前蒙上一層虛影 。

眼見着那只鳥離他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他們已經跑不掉了。

翅膀豔麗外形詭異的六翼大鳥發出憤怒的嘶吼，它的三根長脖子帶動着三個腦袋齊齊地曲折糾纏着，紫色的喙憤怒地張開，吐出裏面綠色的舌頭，一臉怨恨地朝着王子攻擊過去！

陳封猛地把王子拉到懷裏，背對那只三頭鳥彎下腰緊緊地抱住懷裏的王子，那只鳥徹底紅了眼，見偷了它蛋的王子被人護在身下，心裏更是憤怒，它張開喙狠狠地咬向陳封，尖厲的喙刺破了陳封的衣服，深深地刺進他的皮肉裏，頃刻之間竟撕扯下一片肉來！

“唔！”

陳封脊背彎得更狠，發出一聲極致痛苦的呻.吟。

身後的鳥也幾乎在同一時刻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

它嘴中叼着的那片肉掉在地上，剛剛咬了陳封的嘴已經慘遭腐蝕，徹底爛掉，并發出刺鼻的燒焦的氣息。它另外兩只頭痛苦地蹭了蹭受傷的嘴，然後在空中痛苦地扭曲了一陣，仰頭朝着天發出一聲接着一聲的悲鳴，然後張開翅膀，跌跌撞撞地飛走了。

察覺到鳥已經離開，陳封渾身都放松下來，他雙臂沒了力氣，松開懷中的王子之後，身體也沒了力氣，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王子這才終于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他有些不可置信地轉過頭，看向陳封。

陳封側身躺在地上，被剜走了一塊肉的傷口看起來猙獰可怖，身後的血已經染濕了整片脊背，頭上全是細細密密的冷汗，但他還沒有昏倒，依舊殘留着意識。

王子嘴唇顫了顫，一步一步朝着陳封走了過去，他蹲下身子，伸出手想要去查看陳封的傷口。

“阿夜。”陳封輕聲喚他的名字，“別碰，我的血也會傷到你。”

王子手頓在原地，他的手緩緩握成拳錘，垂下眼皮，聲音有些幹澀：“疼不疼。”

“疼。”陳封說，“

但還可以忍受，那個鳥蛋，還有剛那只鳥的喙上好像有某種毒素，能對人的神經進行幹擾，反而讓人覺得沒那麽疼了。”

王子也吃了那個鳥蛋，甚至比陳封吃的還多一些，自然也發現了這個問題，他眼睛中陳封的模樣有些模糊不清，他搖了搖頭，掐了一下自己的肉，陳封的模樣終于清晰，但腦子還是有些昏昏沉沉的。

他盯着陳封被血染濕的背看了半響，然後遲緩地眨了眨眼睛，他腦海中忽然閃過了一些什麽東西，于是他便問了出來：“親一親會好嗎？”

陳封愣一下，然後說：“你可以試一試。”

王子閉上眼睛，濃密的眼睫毛輕輕顫了顫，然後他俯下.身子，親了一下陳封的嘴唇。

他只親了一下，就很快撤離了，然後便準備去看陳封的傷口。

“這個應該不行。”陳封鎮定地說，“你親得太快了。”

王子眨了眨眼睛，很乖巧地重新湊過去，把嘴唇又貼上了陳封的。

陳封在他準備離開時，伸出雙手捧上他的臉，深深地吻了上去。

鳥蛋裏的毒素本身便讓王子整個腦子都是暈暈乎乎的，但陳封逐漸加深的，幾乎是掠奪一般的親吻更是幾乎要吸幹他大腦裏所有的氧氣，手腳沒了力氣，意識變得模糊，以至于親吻結束時，他趴在陳封胸口，輕輕地喘着氣，整張臉龐都泛了紅。

他從陳封身上爬起來，認認真真地去查看陳封脊背的傷口。

傷口依舊可怖，鮮血甚至流得更快了一些。

“好像不管用。”王子慢吞吞地說。

親一親這種事情，似乎只有陳封的親吻，對陳封的鮮血所造成的傷口才有用。

陳封看着王子低垂的腦袋和十分沮喪的表情，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彎起來的唇角。

他怎麽會這麽可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