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紅豆眼吸盤怪和小黑蟲們面面相觑, 尚且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它們只記得它們在城堡外面遇上了祭司,祭司和陳封避開它們說了幾句話,再回來時, 它們就被祭司裝到了球裏。
陳封也被封進了冰棺。
難道這一切都只是在演戲?
就在這時, 一只小黑蟲從陳封懷裏飛了出來, 與其他的小黑蟲會合。
那小黑蟲逐漸變多,并向其他的小黑蟲和紅眼吸盤怪解釋它所知道的事情。
這只小黑蟲是在陳封摘神跡花之前便被帶在身上的。
包括後來陳封三次陷入危險,墜冰窟時, 陷沼澤時,被猛獸追趕時,即使其他的小黑蟲不在,這個小黑蟲卻始終陪伴在陳封左右。
為的,便是在王子抛棄了陳封之後, 勉強為陳封撿回一條性命。
祭司吩咐所有人今日發生的事情一律不準外傳,然後帶着陳封前往休息的寝殿。
他一邊走, 一邊恭維道:“光明神大人真是神機妙算,我将王子殿下帶入偏殿之後, 他果然沒多久便注意到了那兩只黑白魔物, 并說要帶它們走,我便趁機引出條件, 讓他不能帶走大人您。”
陳封點了點頭, 聲音清淡:“着實是麻煩祭司大人為我做這一出戲了。”
“哪裏哪裏。”祭司慌忙擺手, “侍奉神明大人是我的職責也是我的榮幸。”
當時王子進了城堡之後,陳封就想跟着小黑蟲和吸盤怪一起躲到別處轉轉的, 哪知還沒走兩步,就看見了城堡外那棵大樹上的兩個魔物。
那魔物和王子幾乎長得一模一樣,只不過體型要比王子更大一些, 而且與王子的白毛黑翼相比,樹上的這只魔物則是一只純白,一只純黑。
陳封當即便頓下步子,問小黑蟲說:“你們可曾見過國王和王後的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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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等小黑蟲回答,陳封就聽到了身後激動的聲響:“……光……光…光明神大人!”
陳封轉頭一看,便看到了陌生的祭司。
祭司當即便準備帶領着衆徒呼啦一片跪倒在地上,被陳封大步走過去,阻止了他們的動作。
那邊的小黑蟲們正和吸盤怪大眼瞪小眼,努力在腦子裏思索着國王和王後的原形,并沒有注意到這邊的陣仗。
一番攀談之後,陳封才發現,王子先前告訴他的,巫魔族與光明神有不共戴天之仇之事全是謠言。
整個湖溟界都是光明神所創造的。
光明神是湖溟界裏魔物和巫魔共同的光明神。
六年前,光明神将巫族首領變為大樹,巫魔們也只覺得是這是首領苛政暴政的咎由自取。
是光明神懲罰了殘暴的首領,并救巫魔族的族民于苦難之中。
廣場上立着的那棵大樹,雖是首領所化,卻又是光明神懲戒他所留下的神跡,而所有巫魔所跪拜的,不是前首領,而是光明神。
當時陳封從祭司口中得知這一切,沉默了半晌,開口道:“我有個不情之請。”
“神明大人盡管吩咐,我定會拼盡全力去辦。”
“幫我演一出戲。”陳封說。
巫魔族的城堡要比王族的城堡小一些,也更昏暗一些。
通往寝殿的道路有些狹窄,牆壁上挂着些許微弱的燈光,兩人的腳步聲顯得愈發清晰可見。
祭司小心翼翼地看向陳封的側臉。
其實剛剛那場戲演完,整個殿的人連大氣兒都不敢出。
他們只聽從神明大人的吩咐演了一出戲,卻沒料到王子殿下和神明大人竟還有那麽一層關系。
祭司心裏忍不住生了些暗戳戳的想法來。
怪不得與巫魔相比,他們魔物王室過得更是風調雨順,也怪不得當時戰事緊迫時,聽聞那名王子殿下僅僅是進行了祭祀,神明大人就忽然出現,并懲戒了巫魔首領。
原來是因為王族侍奉神明侍奉得好——都快要侍奉到床上去了。
莫非,六年前王子殿下的那場祭祀不是普通的祭祀。
而是以身作為祭品,把自己獻給了神明大人?
無數志怪傳說在祭司腦海中閃過。
只不過沒想到,到頭來王子殿下竟還是輕而易舉地把神明大人給丢下了。
祭司記得很清楚,當時神明大人向他說完整部戲的流程之後,他腦子一抽,問道:“若是王子不同意将大人留下,或是出門便又殺回來,要搶大人走怎麽辦?”
神明大人垂下頭,輕聲道。
“那便任他搶走。”
可王子沒有。
他非但沒把神明大人搶走,他還在走之前把神明大人惡狠狠辱罵嘲諷了一番,還大肆宣揚了神明大人的血液的威力,建議巫魔将神明大人放火燒死。
“大人,到了。”祭司垂下頭,親自幫陳封打開了寝殿的房門。
陳封正準備擡腳走進去,動作又忽然一頓。
他轉頭看着祭司,眼中閃過捉摸不透的情緒,他忽然問:“巫魔族焚燒罪人的程序是什麽。”
祭司愣了一下,回答說:“太陽升起時,将罪人從地牢裏押出來,直接運往大廣場首領樹下,念罪狀,拜神明,受萬魔辱罵,正午點火焚燒。”
陳封從寝殿裏退了出來說:“那走吧。”
祭司:“……去哪裏?”
“地牢。”陳封平靜地說,“做戲就要做全套。”
祭司:“……”
他可算是明白了。
神明大人哪裏是為了做戲做全套,他分明就是不甘心王子殿下不救他。
他想說什麽,但沒說出來,最終還是深吸了一口氣說:“我這就帶您去。”
巫魔族的地牢就在城堡地下。
因常年沒有嚴重罪犯,整個地牢體系十分松散,門口只有兩個打着哈欠,歪三倒四的小兵。
看到祭司大人帶來了,他們立刻鼓足了精神彙報道:“報告祭司大人!今日新押了兩個罪犯,一個是因為吃了鄰居家的餅,另一個是坐塌了鄰居家的樹,明天早上便能釋放,除此之外,一切正常。”
說完,他們又有些好奇地看了眼祭司身後的陳封,問道:“大人可是來巡查?”
“不是。”祭司看了眼陳封,說,“我是過來押送……明天中午執行焚燒死刑的罪人。”
這兩名小兵吓得睜大了眼睛。
巫魔城上次執行死刑還是好幾年前發生的事情。
這位是犯了什麽滔天大罪?
其中一個站直身子,嚴肅道:“祭司大人稍等,我們立刻就去請求支援,再派些士兵把守此地。”
祭司看向陳封,問道:“大人,您看……”
“不用。”陳封說,“門口就站着這個精神不振的士兵即可。”
精神不振的士兵:“……?”
“聽懂了嗎?”祭司随拍了拍小兵的肩膀,說,“就你吧,今天晚上你來守崗,如果有人來劫獄,假意打兩下,放他進來即可,另一個人去散布消息,說明天正午,将有個罪人在首領樹下執行焚燒死刑。”
“……哦……哦……好,好的。”小兵們呆呆應下這個奇怪的命令。
祭司領着陳封進入牢房,用法術變了一地床褥,想了想,為了逼真,又刻意做舊了些。
“光明神大人,還有什麽吩咐的嗎?”祭司問。
“睡吧。”陳封十分有條理地講出劇本,“我的血能腐蝕萬物,你為了看管我,所以與我同住牢房,在我睡着之後也放下戒心,稍作休息,以至于半夜我被人劫走你也未曾發覺。”
祭司:“……好。”
可兩人從月亮升起裝睡到月亮落下,都沒等到那個來劫獄的人。
陳封早晨被押送到樹下的時候,士兵們已經架起了柴木。
不少巫魔聽說有人在這裏執行死刑,都一股腦地湊過來看熱鬧。
所幸當時光明神出現的時候,只有少數幾個長老見過他的模樣,普通巫魔并不知曉他的樣貌,只是困惑于這個陌生而又英俊的男人到底是犯了什麽罪才會執行死刑。
整個廣場變得熙熙攘攘,巫魔們議論紛紛,可這罪犯不念罪狀,不拜神明,甚至是連該被辱罵的環節都因為民衆們不知道他到底是犯了什麽事兒沒辦法罵而被耽擱。
這人就被架在柴火堆上幹等,等着正午時刻開始點燃柴火。
太陽逐漸升至頭頂,石臺上晷針的影子已指向午時,死刑臺上的人依舊沒有動作。
底下看熱鬧的巫魔們已經不滿地開始起哄了。
祭司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右手緊緊地握着扶把,已經開始焦慮起來。
陳封擡頭看着天空,熾熱的太陽晃得他頭昏腦脹,他閉上眼睛,又睜開,擡頭搜尋天空中的黑影。
沒有。
王子沒有來。
“午時都已經過了,都未時了,怎麽還不執行死刑啊!”底下有高壯的巫魔大聲吆喝道。
陳封頭看向身側的祭司,說:“點火吧。”
祭司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可是——”
“點吧。”陳封閉上了眼睛。
祭司重新坐到椅子上。
他咬了咬牙,顫抖着說:“……點火。”
火苗開始燃燒,火勢越來越大。
陳封感覺渾身都熱了起來,汗從脊背往下流,有火苗竄上了他的腳,鞋子要被燒爛。
灼熱的疼痛開始襲來,連衣服都粘上火苗。
耳邊是噼裏啪啦的柴火聲,眼前是紅彤彤的火,鼻子中嗆入黑煙,讓人連呼吸都變得不暢快。
天空中,忽然似乎有風襲來。
陳封驀地睜開眼睛!
——巨大的黑冀将天空包裹,黑發紅眸的少年咬牙切齒地施了法術,滅掉所有火焰。
他惡狠狠地扯斷綁着陳封的繩子,把人抱起,黑翼一展,直沖雲霄!
陳封把下颌抵在那人肩上,彎着眼睛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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