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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燈的明亮之處,兩個狹長的影子一晃而過,後面轟轟的跟着一群喊打喊殺人。
吳雙拉着隋飏跑過一條胡同,然後猛地剎閘,推搡着隋飏躲進了牆根兒的雜物堆裏,門市部不要的大帆布擋住了他倆的身體,吳雙捂住隋飏的嘴,屏住呼吸,靜靜的觀察外面的情形。
“去那邊兒看看!”寶三兒氣喘籲籲地啐了一口,“媽了個逼的小兔崽子!”他覺得自己今天出門沒看黃歷,竟然讓兩個高中生給耍了,喪氣的很。一群人分頭去抓人,這才走遠了,胡同裏漸漸安靜了下來。
隋飏要被吳雙捂的憋過氣去了,就推了推他,說:“捂夠了沒有?”興許是他口氣不怎麽好,吳雙說:“怎麽着,我救了你,你還埋怨起我了?”他的掌心被隋飏噴了一口熱氣,濕濕癢癢的,就抓着校服下擺蹭了蹭。隋飏不理他,走出了雜物堆,從書包裏掏出本書,不斷的拍打自己身上的塵土,并把自己剛才被扯亂的校服整理好。
學生們的校服醜的不分彼此,一個個都是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像個面口袋,吳雙的校服外套恨不得從肩膀上出溜下去,而隋飏卻一直把自己打理的很整齊,穿的也好看,吳雙剛才靠他極近,還能從他身上聞到淡淡的香味。這與吳雙腦中的熱血叛逆一點都不相符,也不符合他認為的爺們兒作風,他看着隋飏的動作,嘀咕了一句:“二刈子。”
“你說什麽?”隋飏問道。
“沒什麽。”吳雙說,“我走了。”
“等等!”隋飏叫住了吳雙,頓了一下,說,“謝謝。”
吳雙把滾了土的書包背在了身上,說道:“如果不是寶三兒,弄你的人就是我了,我只是出于同班同學的道義,沒別的。”
聽了這話,隋飏竟然笑了出來,只是他剛發出一個笑音就被疼痛的嘶聲取代,吳雙走近看了看,隋飏嘴角的淤青有點裂,不知道跟剛才的劇烈運動有沒有關系。吳雙有點嫌棄地說:“你怎麽這麽沒用?”
“是麽?”隋飏不惱,反而笑道,“我又犯不着天天跟人打架。”
吳雙不屑道:“慫。”但他還是向隋飏招了招手,“你這個樣子好回家麽?不如先跟我走吧。”隋飏點了點頭,默默的跟在吳雙身後。他比吳雙高一點點,跟在吳雙身後的時候讓吳雙莫名的有種壓迫感,吳雙回頭,惡狠狠地說:“你跟我後邊兒幹嗎?壓犯人吶?”
隋飏這才跟在他身邊。
吳雙在麥當勞裏買了點吃的順便要了一袋冰塊,帶着隋飏就去了旁邊一個僻靜的小公園,這地兒他熟,有時候茬架經常約這裏。他把冰袋貼在了隋飏臉上,手勁兒大了一些,按疼了隋飏。看那張好看的臉上露出疼痛扭曲的表情,吳雙頓時覺得心情好了許多。
“自己扶着。”吳雙坐在了一邊兒,吸了一口可樂,“說說吧,怎麽回事兒呀?”
“什麽怎麽回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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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寶三兒。”吳雙說,“別看寶三兒這人長的不怎麽地,他女朋友可漂亮着吶,噢噢,就是高三的那個大堅果兒!不過嘛……我說話你可別嫌不好聽,這人婊的很。”
“什麽婊?”
“什麽什麽婊?綠茶婊?”吳雙想了想,說,“不,擱咱這兒得叫鹵煮婊,接地氣。”
隋飏笑了笑,說:“你這人真逗。”他扶着冰袋換了個姿勢,繼續說,“我都不知道那姑娘叫什麽,天天在我跟前兒晃,說要追我。我覺得煩,想找時間跟她說清楚——之後的事情你就知道了,不知道怎麽的就突然殺出來這麽多人,那姑娘也沒來。”
“哦,你說的有事兒還真是這麽個事兒呀。”吳雙說,“合着你這是讓人給坑了呀?早說不得了麽,費勁。”他坐着也不老實,喜歡晃來晃去的,跟穩穩當當的隋飏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過了會兒,他又說:“姑娘追你你還嫌煩?可真新鮮。”
“我不喜歡。”
“哦……”吳雙沒往深裏想,就坐在一邊兒吃東西。他跟隋飏不熟,要是沒今天這個事兒,估計攏共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現下兩個人沒了共同話題,吳雙便覺得有些尴尬無措。他其實話很多,也十分能插科打诨,只是對上隋飏這樣的好學生,他就有點提不上勁兒來,總覺得不是一路人,沒話說,也看不上對方,于是只能大口吃東西,一個漢堡不一會兒就全進了他的肚子。他打了個嗝,說:“好點了麽?”
“沒事兒。”隋飏回答。
“那我走了,你也回家吧。”吳雙站起來,“我特別好奇,你這個樣子回家會被你爸媽說麽?”
隋飏擡頭看他,一雙眼睛漆黑宛如墨玉,又沉又靜,他眨了一下,眼眸中映出來的光亮才閃動了一下,說道:“他們不說我。”
“那成。”吳雙又重複一遍,“我走了,好學生。”這才慢慢悠悠的消失在夜色中。
隋飏看着他遠去,後半句話并沒有說出來。他家裏不會有人說他,因為他家裏只有他一個人。
獨自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家,電梯載着隋飏一下沖上了二十幾樓,機械的低噪音讓他耳邊嗡鳴,直到從電梯裏走出來,那股超重的感覺才漸漸散去。隋飏打開門,張嘴無意識的想喊“我回來了”,只是沒出聲,門廳裏的燈就被他按亮了。
這房間像他的主人一樣幹幹淨淨,不落塵埃。
隋飏脫了衣服去洗了個澡,完後一身是水的站在鏡子前,冷光燈下的人看上去有些蒼白,仿佛能看得到皮下的血管。身上的淤青很明顯,他擡手揉了揉自己的嘴角,還有之前冰冷的溫度,不知道是冷水還是冰留下的。
那個溫度很不同,是冰冷的,但卻透着傳遞過來的人身上的熾熱氣息。
隋飏的手尚未落下,對着鏡子笑了一下,有些僵硬,亦有些暧昧不明。
幸福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如果有什麽比這還短,那就是高中時代的假期。
吳雙覺得自己覺還沒睡夠呢就又開學了,開學當天還是照例在抄作業當中度過的,只是這次他抄到了隋飏的作業。
這事兒很新奇,沒人敢借隋飏的作業抄,一是沒人跟他熟,二是抄他的作業還得專門寫錯幾道,要不然太假。吳雙剛一到教室就看見隋飏也進來,他倆前後腳,是隋飏先跟他說話的。
“作業寫完了麽?”隋飏問道。
“你這不廢話麽。”吳雙回答。
“我的借你抄吧。”
然後吳雙就驚了。
隋飏的作業寫的特別工整,字跡清晰有力,吳雙竟會在抄作業中得到了一種愉悅的體驗,速度也比平時快了很多。他們是理科班,不必寫那麽多大段大段的廢話,于是早早就抄完交上了。吳雙不追究隋飏為什麽忽然對自己有這樣的舉動,全然認為是他要報答自己的救命之恩,抄作業這種小恩小惠的,都不值得拿出來說道。
大課間的時候,班長說下周要開運動會,別的學校的運動會都是國慶節之前開的,也不知道他們學校怎麽就這麽寸,要在之後開。
吳雙不關心這事兒,可架不住體委找他事兒,好說歹說要讓他報名參加項目,一會兒扯這個一會兒這那個,最終連為了集體榮譽這事兒都扯出來了,吳雙耳朵磨得慌,就無奈的答應了報名四百米接力。
“還有誰啊?”吳雙象征性的問了一下。
“我這剛攢人呢。”體委說,“一個你,一個隋飏,這是剛問過的,其他人我還得在問問去。”
“隋飏?”吳雙說,“你也不瞅瞅他那弱不禁風的樣兒。”
“別鬧,人家可是十項全能。”
吳雙“啧啧”兩聲,搖頭晃腦地說:“就他?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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