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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雙的頭往後一拉,表情有些古怪,他看着隋飏一陣,說:“惡心。”
隋飏說:“我也只是說的字面意思,你很好玩兒。”
“那是。”吳雙沾沾自喜,可随即改口,“好玩就讓你玩?滾滾滾,我要走了,好狗不當道兒。”
隋飏很識相的讓開,吳雙邋邋遢遢的下樓,還未拐過一個樓梯,他就擡頭往上看,隋飏也正在低頭看他,吳雙裝狠地說:“如果你敢告訴老師,我就撕爛你的嘴!”
“不會。”隋飏笑的時候眼睛會彎起來,“不過你也不要太過分。”
吳雙白了隋飏一眼,蹦蹦跳跳的下了樓梯,不一會兒就沒了身影。今天學校門口趕着出去的藝術生不是很多,吳雙觀察了一會兒,覺得這個方法不太穩妥,便繞道了學校後面的圍欄。有一個角落的圍欄外面是一片拆遷地,沒人,正好方便逃課。他先把書包丢了出去,雙手抓住了圍欄翻上去,稍微适應了一下高度才敢往下跳。吳雙有一點怕高,一人多高的圍欄是他能接受的極限,再高的話,他就寧願在教室裏上自習了。
撣了撣書包上的灰塵,吳雙吹着口哨就走了。網吧在學校附近的巷子裏,他把校服脫了塞進書包裏,跟老板打了個招呼便去了最角落的機器,一坐就到了天黑。網絡對他而言似乎也并沒有什麽特別之處,但是總比認真學習要吸引他的多,他很慶幸自己的父母沒有喪心病狂到把自己管道什麽網瘾戒除中心之類的地方。
不過總是這樣,跟在刀尖上跳舞有什麽區別呢?總的來說,吳雙也知道自己這樣是不好的,可是別無他法,心智和理智沒給他更多的選擇,于是他就随波逐流。即便未來的吳雙可能窮困潦倒流落街頭,但至少現在的吳雙是快樂的。
他的十六歲渾渾噩噩,總是在電影裏看到這個世界的樣子,而并非有什麽自己的認知,這樣的日子無知而簡單,美中不足的是,吳雙沒有女朋友。
在武俠小說或者古惑仔電影裏,任憑一個歷經風雨打打殺殺的少年總會經歷至少一段值得回味的愛情,等他們成長為大俠的時候,就會留下一些故事給後生仔們聽。吳雙倒是不奢求這些,他就是覺得自己缺點什麽。要他自己講,嗞妞兒是件很随便的事兒,就是因為太過随便兒了,反倒叫人提不起什麽興趣來。他喜歡劉夢珍,但是也是過去式了,他喜歡了一年多的純潔姑娘有一顆婊子的心,這叫他無法接受,只需要用一秒鐘他就可以決定不要再喜歡這個姑娘了,甚至過後沒有一丁點痛感,便能馬上沉浸在游戲的快樂中。
少年總愛在最不懂的愛情的時候向往愛情。
也許就是因為不懂得,才不會品嘗到哀愁。
晚上的時候,吳雙看了看時間,差不多是下晚自習的時候了,他跟老板結了賬,拎着書包出門。北京秋天的晚上帶着涼意,他縮了縮脖子,把校服披在了身上。
夜色的深沉讓吳雙忽然有些感慨,這個時候應該吟兩句詩或者傷春悲秋的句子才對,只可惜肚子中沒有墨水兒,最終能吸引他的,還得是街邊兒的麻辣燙攤子。
一天就這麽過去了,哪天不是這麽過的呢?
“吳雙!發什麽呆呢!看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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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一記籃球飛了過來,吳雙趕緊挪步,剛要挑起來搶籃板的時候,胸口橫着戳過來一個胳膊肘,是隋飏的。
“我操!”吳雙被隋飏拐了一下,落地時腳沒站穩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愣是一時半會兒沒站起來。隋飏伸手去扶他,吳雙卻說:“你別他媽碰我!說你呢!你丫故意的把!”
“對不起,我沒注意。”隋飏好聲好氣地說,“疼不疼?我先扶你起來吧。”
吳雙坐在地上伸着退把褲子挽上去,膝蓋倒是沒破,青了一大片,其他同學也圍了過來看他的傷勢,吳雙說:“看什麽看!沒事兒!”
他試着站起來,只是摔的太狠了,膝蓋很酸疼,站不太穩。隋飏想扶他,卻被他一把甩開。吳雙往前走了兩步,身體往前一沖,又噗通跪地上了。
“雙兒,你這樣不行啊,別逞能了。”一起打球的男生說,“要不一會兒放學還怎麽回家?”
“我緩一會兒就好了。”吳雙回答,順帶瞪了一眼隋飏。他覺得隋飏就是故意的,要不然剛才為什麽站的靠自己那麽近,還讓自己出糗?這事兒他很不甘心,看着隋飏滿臉歉意的表情就更加氣不打一出來。他覺得隋飏是個虛僞的小人,有機會的話一定要拖到角落裏狠狠打一頓。
腿瘸了,他也沒了逃課的興致,只能窩在教室裏。人家上自習他睡覺,到放學的時候,才覺得心情好了一點。
不過問題來了,他的腿還是疼,只能拐着走。學校距離地鐵站還有段路,他不知道要折騰到什麽時候才能把自己挪動過去。
吳雙站在人來人往的校門口,第一次感覺人生很迷茫。
他只能慢慢的走,想烏龜或者蝸牛一樣,沒了往日的神氣。
“我送你吧。”耳邊一聲剎車,隋飏一只腳着地,目光打量了一下吳雙。不知道怎麽的,吳雙頓時覺得自己很狼狽,用力往前走了幾步證明自己沒事兒。
“不需要!”
“你這樣的話,明天會更嚴重的。”隋飏騎着自行車追他。他家離着學校很近,完全不需要別的交通工具,有時候走路,有時候騎自行車,很随意。
“你別跟着我!”吳雙說,“有病吧你!”
“我送你去地鐵站吧。”隋飏重複。
有放學路過的學生們對他倆指指點點的,特別是女生。女生更多的是認識隋飏,看他追着一個小混混屁股後面都覺得新奇,時不時發出暧昧的笑聲。吳雙就怕被女生盯着看,這讓他覺得不體面,便停下了腳步,說:“送送送!送行了吧!”
他給自己找了個理由,一是真的不想在學校門口不遠的地方跟隋飏糾纏了,一是他的腿真的有點疼。
隋飏騎的是那種很簡單的山地車,後面是擋泥板,只有前面一根橫梁能做人,吳雙那個個頭坐在前面有點憋屈。他覺得此時此刻的隋飏好像騎着二八破驢的莊稼漢,而自己是他不知道從哪個地方拐騙來的鄉下媳婦兒,可能是要去買菜或者進城趕集。這個觀感叫吳雙尴尬的滿地找牙,只是隋飏的上半身壓在他身上叫他不能動彈。
還不如找個三蹦子呢——吳雙很後悔。
可能是為了照顧吳雙,隋飏騎車騎的慢慢悠悠,不知不覺的經過了景山後街奔着地安門去了,吳雙喊道:“你要跑哪個地鐵站去啊!”
“什剎海那站人少。”
“放屁!”
他們還尚未鑽到主幹道上,停留在秋天寧靜的夜色之中,經過一片朱紅厚重的高牆。北京的秋天最美,有大片大片的金黃銀杏,與紅色交織在一起,不知道誰更鮮豔一點,只是就着黑夜看不出來罷了。幸好還有一片霓虹,叫這一切不至于太過莊重的不近人情。
晚上有風,吹的銀杏刷刷的落到地上,落在少年的肩膀上,隋飏的下巴輕輕的壓着吳雙,吳雙回頭看了一眼,便落入了隋飏的眼眸。
萬般風景,皆屬于這個夜晚,縱然是吳雙也覺得美不勝收。
只聽“噗”的一聲,車胎炸了。
“隋飏你這個王八蛋!”吳雙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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