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新學期并沒有新氣象。
同學還是那些同學老師還是那些老師,冬天名義上轉變成了春天,可天兒冷的又跟什麽一樣。齊明明只能搖頭晃腦的來一句,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将息。
然後吳雙就拍了他腦袋一下,大喊大叫的說你幹嗎呢發什麽騷?還不快點來掃雪!齊明明敷衍的動了動掃帚,抒發了一番情懷之後又順便控訴了一下吳雙對于他們知識分子的不尊重之舉。吳雙樂了,就你還知識分子?那我趕明兒就能考清華北大了,再說扯爛你的嘴。齊明明就問,那你能接上來後一句麽?吳雙想了想,直接跳過了中間部分,回答了一句“晚風來急”,學着讀書人一樣搖頭晃腦,表情卻是古靈精怪。
齊明明白了吳雙一樣,挑着聲音才說,喲喲喲喝了兩天墨水會顯擺了呀!你讓隋飏給你做個小紅花貼胸上呀!
隋飏?吳雙歪了一下頭,你別跟我提他。
齊明明眨眼睛,心想,八成是吵架了。
吳雙總覺得他和隋飏之間交情不深,他救過隋飏一次,隋飏給他補習功課,雖然不論結果怎樣,至少面子上他倆是兩清的,吵架是真的談不上的。可要說他倆之前沒什麽,那也有點奇怪,隋飏上個學期就愛跟他膩乎,一到了這個學期就明顯疏遠過很多,迷得很。
這個狀況一直保持到第一次年級月考結束才緩和了一點,中間關朔一共給吳雙打了兩次電話,一次沒說什麽實質性的內容只是單純的聊天,一次說他找了份兒工作。吳雙印象中關朔的家庭條件還可以,沒道理着急忙慌的去賺錢。關朔卻說,自己不上學了,不如就找個事兒幹,要不然家裏天天大眼瞪小眼的,也煩得慌。吳雙又問他是做什麽的,關朔說他原來一起混的一哥們兒接了家裏的汽修廠,在豐臺,他可以去當學徒。吳雙說挺好的呀,學好了以後可以去改裝汽車摩托,多帥呀。對此幼稚的發言,關朔只能無奈的笑笑。
發成績這天,有人問隋飏考的怎麽樣,隋飏照例還是那個答案,考的不好,做錯的很多題。可成績一下來,紅彤彤的年級第一名,隋飏在衆人仰望的目光中拿了成績單,做回自己坐位上的時候遭受到了吳雙猛烈的白眼。
吳雙覺得這人很假,虛僞至極。
晚上放學,天黑的沒那麽早了,也不會太冷,吳雙慢慢悠悠的往學校門口溜達,隋飏從後面拍了他一下,吳雙炸了貓,推了一下隋飏說:“你丫幹嗎?”
“周末去我家麽?”隋飏好心情地問。
“不去。”吳雙話裏有話地說,“別影響您老人家學習。”
“我怎麽聽着這麽酸吶?”隋飏說,“甭鬧脾氣啦,我給你做好吃的。”
“什麽好吃的?”吳雙下意識的問道,随後又覺得有點怪,“诶不對,怎麽就我鬧脾氣了?這都哪兒跟哪兒呀?”
隋飏笑道:“別學的姑娘家那麽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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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着還是我不對?”吳雙越說越來氣,他往前走了幾步,看見關朔站在校門口,旁邊兒支了個挺帥的摩托。他也瞧見了吳雙,朝他揮手:“雙兒!這兒吶!”
“你怎麽來啦?”吳雙笑嘻嘻的走過去,關朔那個樣兒挺招人的,路過的學生們都看他,吳雙再走過去與他站在一起,活生生就是校門口游蕩的無業游民。
與之格格不入的是隋飏,他皺了皺眉,也緊跟着吳雙。
“我來接你放學。”關朔說,“你小子最近挺老實的呀,跟校門口都能逮着,着急回家麽?”
“你找我就不着急。”
“那成,哥帶你吃飯去。”關朔長腿跨上了摩托,扔給了吳雙一個頭盔,壓根兒就沒搭理隋飏,仿佛這人不存在一樣。
隋飏看吳雙那意思也是要跟關朔走,就沒攔着,往後退了一步,輕飄飄地跟吳雙說:“那你走吧,明兒我給你打電話。”
“哦。”吳雙沒細想,上了關朔的摩托車。關朔讓他摟着自己的腰,說:“扶好了啊。”一踩油門,絕塵而去。
停留在原地的隋飏內心戲過了一茬又一茬,他不知道怎麽就無端端出來個關朔這樣的人,當然這不是重點,叫他覺得憤恨的是他根本不清楚這個人和吳雙是怎樣的關系。關朔看自己總是帶着很耐人尋味的眼光,并且很輕視。
這讓隋飏很難受,無所适從。
他十分掃興的回了家,連點吃飯的興致都沒有,獨自一個人的生活并不容易,大多數的時間他都交給了學習,等待到差不多快十一二點的時候,他想了想,給吳雙打了個電話。
電話那頭吳雙的聲音軟綿綿的,應該是被他吵醒了。
“睡了?”
“唔……幹嗎?”
“睡不着想給你打電話。”隋飏的聲音放的很低,“明兒來麽?”
他的聲音順着電流傳到吳雙耳朵裏的時候有種說不出來的可憐勁兒,吳雙總說他是兔子,此時心裏就真的浮現出隋飏紅着個眼睛的樣子,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又好像欺負他的是吳雙本人。吳雙心裏一軟,說:“明天啊?唔……那去吧……”
“什麽時候來?”
“得下午了吧。”
“行,我跟家等你。”隋飏的語氣這才聽着好了一點,“晚上吃的好麽?”
“還行吧。”吳雙翻了個身,胸腔中擠出了一些細微的嘆息呻吟,“吃鹵煮能有什麽,關朔說護國寺那邊有一巨好吃的,我就跟他去了。”
吳雙和關朔差不多,小的時候家裏住胡同,關朔家住在南城,口音要比吳雙還重一點,胡同串子談不上,因為後來趕上了九十年代的大修大建,他們還沒長到可以游手好閑的白天奔茶館兒下午進洗澡堂子的年紀就住進了樓房,但是多少代傳下來的口味兒是不會變的。這就像他們這些人,骨子就愛晃悠,無所事事又自得其樂,年輕幼稚的時候就喜歡擺一些所謂的規矩道理,也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懂那些規矩。
混不吝,也愛窮講究。
隋飏跟他們不一樣,他是解放之後爺爺那輩兒進的北京城,算是後來的大院子弟。只是這個年代不流行這一套了,所謂的大院兒也只是一個階級劃分,沒有了實質性的院牆。隋飏不愛吃下水,也從來都吃不慣那些老北京們津津樂道的吃食,他發覺不出裏面的美好,便就覺得吳雙這樣兒有點貧氣,關朔一碗鹵煮就能把他收買。
不過他有對待吳雙更好的方法,皇城根兒地下長大的小爺們要面兒,無論如何都要活的特別場面,吳雙兇巴巴的時候是個狼狗,他愛跟比他還大的野獸搏鬥,但是不會傷害比他弱的兔子。
他怎麽就能有那麽一刻容易泛濫愛心的內裏呢?隋飏想笑,覺得這跟吳雙的外表一點兒也不一樣。他的小狼狗兒刀子嘴豆腐心,一捏一個準兒。
他的?
早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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