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chapter15
荊卓明脖頸處的傷口還在流血,很快浸紅了胸前一片,血沿着手臂往下流,順着他指尖夾着的那枚刀片往下滴。
滴到了地面,迸濺出一朵朵細密的小血花。
有些刺眼。
我舉着槍,對着他的目光,告訴他:“你逼我的。”
荊卓明離我很近,他撲過來奪我手中刀片的時候太過急促,還沒有來得及完全退開就已然受制于我。
他救我一命,卻被我反将一軍,不知此刻心中作何感想。
我試圖從他的表情中尋出哪怕丁點信號。
無奈的是,他卻似乎沒有任何懊惱的跡象,對我手中的槍也沒有絲毫忌憚,只是輕飄飄地扔了刀片,點頭:“是,我逼你的。”
輕描淡寫,一派從容。
我不太能理解。
分明我已經差點要了他的命,并且正拿着槍對着他的腦袋,只差扣動扳機,他還是一副死到臨頭而不自知的樣子。
他到底是真不怕死,還是一如以前那樣,篤定我不會傷害他?
我猜,不會是後者。
任他荊卓明再自信自負,做下那麽多惡事之後,也斷不敢再篤定我方束珺不會害他。
腦中思緒繁多,我不禁有些好笑。
方束珺啊方束珺,以前你受制于人不得不處處謹慎,現在掌握了主動權,卻還是思前想後揣度他的心思。
也真是應了那句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方家三少,确實失了在7L時的那份血性。
失了血性的方三少只想确認一件事。
“二哥沒有得到治療,所以才感染致死,而那個不讓他接受治療的劊子手就是你,對不對?”
荊卓明點頭:“我以為你很清楚。”
他說得在理,也說得實在,并且沒有絲毫愧疚,我想起了渾身焦糊的二哥,快要控制不住手指。
我重複:“我已經答應了給你名單。”
荊卓明提醒:“也是你主動向7L交了名單。”
我不想再和他多說下去。
多說無益。
卧室裏變得很安靜,我和他對峙了足足有五分鐘。
我覺得,時間到了。
我和他面對面站着,誰也沒說話。似乎有所預感,荊卓明的眼神漸漸變得危險,他看着我:“束珺,放下槍。”
不放。
折騰到今天才勝利這麽一回,嘗慣苦澀好容易讓我逮着一回甜,我怎會撒手?
太天真。
荊卓明邁開步子,向我走來,在我們曾經歡好過無數次的卧房裏,滴上了點點鮮血。
我和他之間的距離太短,短到經不起他邁出五步。
我素知荊卓明的身手,不能讓他離我太近,剛才能從他手中奪槍,實屬僥幸。
故而,他邁開第一步,讓我如臨大敵。
“別過來。”
“束珺,放下槍。”
“再過來,我就開槍。”
我警告過他,他還是邁出了第二步。
嘭——!
荊卓明一個趔趄,胸口一槍。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間。
房門被撞開,何黎帶着一隊人沖了進來,見此情景,個個大驚失色。
“老大!”
“老大!”
荊卓明沒有倒下去,他沒有理會身後那群幾乎要撲上來撕了我的手下,而是朝着我,繼續走。
我已然貼到了牆壁上,退無可退,幹脆掉轉槍口對上了太陽穴。
槍口很暖。
我看着荊卓明的眼睛,他眼睛變成了紅色,我曾在受重傷的大哥眼中看到過那種紅色。
那一槍,一定非常痛。
痛吧,好好嘗嘗方束珺帶給你的報複,好好嘗嘗痛的滋味。
我不想那麽痛,一槍斃命就是了。
我再次扣動扳機。
一聲輕響,竟是空的。
只有一發子彈。
擡頭間,荊卓明已經在我面前站定。
他額頭滿是汗,唇色蒼白,喘着氣,伸出手拽住我的手腕,一把将我帶到懷裏。
血腥味撲面而來。
我以為他要給我點顏色瞧瞧,但沒想到,他只是那樣抱着我。
異常用力地緊抱。
我無端有點慌。
他的胸膛依舊寬廣,依舊溫熱。
這絲溫熱又讓我無端安寧。
我聽見他的聲音斷斷續續:“別動他。”
“老大!”
我被血腥的擁抱禁锢,血的氣味充斥了頭腦。
荊卓明說:“何黎,帶他走,避開7L的人。”
說完這句,荊卓明的體重壓了下來,我并不想去扶這具漸漸失力的軀體,讓他倒在我的腳下好了。
然而,他的手還抓着我的腕,抽不開。
“老大!”
“堅持住!老大!”
一衆手下,除了最初的焦急,很快鎮定下來,訓練有素地将荊卓明擡到了床上。
而我也被迫坐到了床邊。
何黎為荊卓明做了簡單的止血,三分鐘後,醫師們魚貫而入。
因為掰不開荊卓明的手,我看了一場五個小時的大手術。
荊卓明在我面前被一枚手術刀劃開胸膛,血流不止,不停地輸血,那群庸醫也在不停地忙活,刀針齊上,陣勢搞得異常強大,卻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麽。
忙活到最後,那群庸醫得出結論,子彈位置太過微妙,不宜取出。
前前後後折騰五個小時,結果是傷口縫合,一顆子彈被縫了進去。
我一夜未眠,已是累極,聽到這個,又覺得很是有趣。
他荊卓明昔日在我膝蓋裏留了一顆子彈,我今天在他心髒旁也留了顆。由此可見,做什麽孽得什麽果。
果然天道輪回。
将荊卓明轉移到別處後,庸醫退散。
我也不知道荊卓明是什麽時候松手的,許是手術過程中麻醉的效用,他不知不覺中松手,我也沒有發現,直到最後我無意間一擡手,發現早無禁锢。
雖是場有趣的手術,但也實在是白白浪費了這麽長時間。
何黎看着滿屋子的血跡,看着我,淡淡地傳達那群庸醫的意思:“老大可能會死。”
語氣平淡,就像是談論着今天天氣怎樣,讓我不禁懷疑,這是否是荊卓明最忠心和信任的手下。
我沒有答話。
我的身份從階下囚變成了階下囚加兇手,自然不能多話。
何黎似乎沒有要我答話的意思,而是自顧自往下說:“老大要是死了,三少的處境怕是就危險了。”
我虛心求教:“難道他活蹦亂跳的時候,我的處境很安全?”
何黎竟然毫不羞愧地點頭。
點得異常果決,異常堅定。
點完頭還舉證:“老大若是無事,道上沒有誰敢動他要護着的人。”
我不能信服:“那他要是死了,也是俞槊處境危險,哪裏輪得到我?”
何黎搖頭:“愈少還有我們,而三少您,只有老大。”
一派胡言,卻說得一本正經。
我沒有任何人,我什麽都沒有。
何黎話鋒一轉:“三少,老大吩咐過,如果有一天遭遇不測,有件事要告訴您。”
我嗤笑:“人還沒死,你就忙着交代後事?何黎啊何黎,你可真是個得力助手。”
何黎目不斜視,絲毫不把我的挖苦放在心上。
“我們這行,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随時準備走。老大這回,算是栽得出乎意料,我就提前将話告訴您。您膝蓋裏的子彈早就取出來了,骨頭愈合得也非常好,若是勤加鍛煉,總有完全複原的那天。”
說了很長一段,我真是啞口無言。
這是否算是一大驚喜?
趁我愕然之際,何黎接着說:“方二少和三少面容酷似,剛好二少不治,三少您以後借用二少身份,行走江湖也算換了個安全的身份。”
有什麽不對。
我冥思苦想,想了足足一分鐘,才理清其中道理。
“所以,二哥算是頂着我的名頭,替我去死了?”
何黎點頭,看來,我猜得八九不離十。
“被燒成那樣,活下來也是痛苦。死去的人,能為活着的做點貢獻,也算是死得其所。7L已經撤銷了對你的追殺令,因為老大發布了方三少死在大火裏的消息。”
我只覺一股令人絕望的火熱在燒,似乎我真的在那麽一場大火中,左右奔跑,卻無路可逃。
燒得我心肺俱焚。
我似乎真的已經死在了那場大火之中。
“這是荊卓明不救二哥的原因?”
何黎點頭:“機會來了,沒有不抓住的道理,老大為您,什麽都做得出來。”
一字一字,字字戳心。
我忍,忍得咬牙切齒,忍得鼻子發酸。
酸得我快要掉淚。
我接觸到了一個所不能接受的噩夢,這個噩夢,亦是個笑話。
“所以,活下來的是方二少方束珏,死在火力的才是方束珺,所以……我現在是方束珏?”
“二少說得對。”
何黎改了稱呼,改得面不改色。
改得好像是他根本不知道這稱呼背後,到底是怎樣血淋淋的真相。
“二少……二少?”我摁着眼睛,聽見了自己低沉的笑聲,像是嗚咽,“二少已死在火中,躺在地底,哪有福分站在這裏,聽您尊一聲,二少?”
“二少節哀。”
節哀?怎能節哀?
荊卓明憑他一人意願,害了二哥的命,也讓方束珺這個名字從世上完全消失。
他可以說他救了一個人,我卻說他同時殺了兩個人。
他不僅殺了二哥,還殺了方束珺。
他同時殺了我們兄弟。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夜我連不上網,頂着寒風在走廊裏更新,已經凍成一只蛇精病。
然後今天心情不佳,求作收求虎摸,_(:з」∠)
另外,留言有驚喜哦~
其實我想說的是:【一條評論都不給我—.—,泥萌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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